庖屋內，莊媽帶了劉媽外同三個庖人，在制作麻餅，預備為鄭家兩兄弟明日里出征帶上。這些鹽工里面大都是半大少年郎，餓的極快，出去疾行回來，便是有好些個人要食些東西來的，剛購得的小麥粉，烙一次，那便就多烙些出來備著，留得他們餓的時候應個急。

周寬、邸順帶了眾鹽工們，飛帚掄鏟，鹽工里面大都是舞勺之年的少年郎，渾身都是把子力氣，不出大半個時辰來，便是將外府周圍新覆了的積雪清除了一圈丈余寬的圈路來，多余出來的積雪，都被堆積聚攏到了外面一側，斜斜的就是一座現成的雪山。

待到眾鹽工饒得了外府疾行過了三圈下來，從又回到了起始處，大家伙兒大都年少，體力充沛，疾行了這三圈下來，也不覺得喘息，甚至身體生出更多的輕松之感來。

周寬一雙清眸中，光芒炯炯閃爍，目視前方，合著這清凌凌剛下過雪凈化、冷冽、清新的空氣，現下里就覺得渾身透體的舒坦，不由的便就對了那蒼茫堆積起來的千堆瑩白雪山振臂轉腰，舒展著筋骨，打四肢骨骼里面好似都發出了“咔楞楞”舒暢的響聲。

一旁的邸順見此，也忍不住心癢癢的，便也就不自覺同了周寬一般不二，學起了他的動作來，登時間身子也便就愈加的輕松活泛了。

大漠和李想兩個人的眼睛亮閃閃的，泛著澤澤耀眼的光芒，其他幾位少年郎雙眸中也都泛著期待的看著周寬。

周寬會意，緩緩將動作停將了下來，哈哈笑了朗聲道：“小鬼們，周大哥沒忘了三姐兒對你們的許諾。”眼神中清光更甚，大手一揮：“來吧，孩子們，我們就先來堆積雪人！”

“哇吼！”

聽得此，少年郎們都忍不住跳將起來，口中連連高呼，他們雖是寧廠的鹽工，可終歸了只是一群舞勺之年的少年郎，哪能會有不貪玩的道理？！

這一群少年仔們，一個個手臂紛紛揮動著，掄著鐵鏟，掃帚，不刻后，便是就將一個雪人大大的身子堆積好了，碩大無比的圓錐形雪人身子，雪積成了圓錐形的，便就愈加顯得瑩白亮澤了。

大漠和李想兩個少年郎，頭腦光鮮靈活，點子也多，大漠一雙寬厚的大手，在漫灑了雪花的地下，揮手隨意抓將起一把來，帶得少許雪花紛紛揚隨意四散飄落開來，于半空之中瑩瑩點點的一閃而逝。

余下來的大部分雪，于手心上來回團攥著，看似云淡風輕那么隨意的顛來倒去幾下子，便就握成了一個結實的尺余長的雪團來，形狀之豐潤渾圓，色澤之瑩白清透，竟是堪堪比將得上一顆上好的泛著澤澤潤亮，耀眼閃爍的夜明珠。

微風輕掃，淡淡的薄云漫散開來，吹出一彎皎月映雪，月朗星稀，向茹默身姿婷婷，于這四周滿是瑩白素裹中，著一襲白衣，與這皚皚白雪的景致相得益彰，交映生輝。

瞧了大漠手里那一顆夜明珠似的雪球，眼底生出一片欣喜夷愉，笑容恬淡，言笑晏晏道：“好大一顆夜明珠呢。”

大漠絲毫都沒想著向茹默會立在身側呀，大尚朝民風淳樸，男女之間交流幾乎是沒有的，何況又是這么近距離的主家同自己接觸。

少年郎聞聲瞬間臉色便漲得紅了，垂下頭來單瞧了手里的這一團雪球來看，卻是不知道要作何回答，木木然立在那里，不曾言語半分。

向茹默只作不覺，嫣然而笑道：“那要成得一個雪人的頭，是否就是要將這顆雪球放到雪地里滾呢。”

輕巧別了頭思量著，瞧了身側丈遠處新堆積起來的圓錐形雪山，覷著神色緩緩道：“會滾到極大的，可以來當這個雪身子的頭？”

提起這個來，大漠眼底泛出亮閃閃的光芒，眼神愈加的清朗朗：“三姐兒，要說這個滾雪球，我是最有辦法將之滾到最大的。”

聞得此，李想也把持不住自己，打開了口，眼底蘊滿喜悅，口氣中滿含驕傲與夸耀，興沖沖對向茹默道：“那可是了，當初在我們大理國搞得一次滾雪球比賽，大漠滾的雪球最圓、最大、最好。”

李想情至濃處，眼神愈加清朗，口吻也是愈加的歡快，忘了當下0身在何處，仿佛又置身于家鄉大理國：“三姐兒，您是沒看到，大漠他滾出來的雪球還結實，不散。”

復又想起什么似的加了句：“哦，對了，可饒是如此之好，他滾雪球用的時間卻還是最短的。”

聽得李想大發議論，大漠手中攥著個團好的雪球，當真的是不知所措，見大漠只是羞澀，也不作聲，便就用手肘接連碰觸了他幾下：“大漠，難道我說的不對？”

大漠被夸得不好意思，淡淡笑將起來，垂頭囁嚅了聲：“是”

李想聲情并茂、繪聲繪色、情景交融的描述，使得周寬、邸順他們都慢慢圍了過來，靜靜的聽了。

李想說的這個場景，他們當時都在，不由得也都陷入了對那時的美好的回憶里，一眾人眼神具是閃閃亮的，數道閃亮眸光交匯，堪堪擾得明月失了顏色。

向茹默見此，頓時玩味之心大盛，眼睛亮閃閃的，對大漠道：“大漠，那就在滾一次吧，也讓我們大家來瞧瞧看。”

周寬他們也都朗聲笑將起來：“大漠，那就來一個吧，我們可很是期待呀。”

大漠本就打算團攥好了手中的這個雪團，就要去將它滾大的，地方他早就都瞄得好了，可這一眾目睽睽之下，竟是不知道要怎么開始了，手中團攥的那個雪團，長久的握于手上，生生的把一雙大手凍將得通通紅。

夜色愈是漸濃，月色愈加皎皎。

堆積了瑩白千堆雪的夜色皎潔到無以復加。

到處都是素雪泛出的亮閃閃的瑩光點點，再加之清白的新雪之下那兩場堆積的略泛灰的舊雪，真真的是宛若置身于一個用雪營造出的一個無憂的不系之舟。

在一個空曠處，大漠雖弓著身，可卻是絲毫不影響腳下步伐的飛速疾行，旖旎的月光灑落在他靈靈而動矯捷穩健的身體上，給大漠的身影鍍上了一層金邊于這素白瑩瑩的雪地上。

向茹默身姿亭亭，款款而立，一雙明眸閃閃亮，不錯眼珠地瞧著大漠不斷向前飛奔的身影，于手中那個愈加大起來的雪球。

不刻后，一個直徑四余尺的巨大雪球酷似一個小小的太陽，于大漠雙手掌中穩穩托住，朝了一眾人這邊奔來。

見得了大漠過來，一眾人呼啦啦圍攏了過來，只覺的就跟在大漠身后，隨著大漠的步伐，朝了之前堆積起的那個圓錐狀的雪人身子而去了。

李想兩步跨過去，彎身拾起地上的一個大鏟，利落的將圓錐形上面的雪尖飛鏟了幾下削平，尖頭上的雪撲簌簌散落而下。

被削去了尖的雪堆，上面是一個平整的雪臺子，大漠輕邁步、高抬腿，雙手捧了那個大而滾圓的雪球，穩穩將其坐到了上面，整個動作連貫、利落、干脆，完成只在須臾間。

眾人心下折服，贊嘆不已，紛紛豎起拇指：

“大漠，這動作是真的漂亮啊。”

“小伙子奇才、奇才啊！”

于這一處瑩白中，兀自的突立出了一個極高大、壯觀、又極有形有狀的雪人初相來，震懾力還是極其強悍的，向茹默被震得都呆住了。

半晌后方回過神來，忽然意識到什么般，笑將起來，對身側的木研道：“這個白白胖胖的雪巨人，我們是否應該讓它鮮活起來。”

木研笑意吟吟，道：“小姐的意思可就是說，要讓雪人的一張臉上有鼻子有眼睛。”

向茹默呵呵的笑了，道：“這個是自然的。”

望了這極目之處皆是素白銀裝，卻是連丁點別的顏色都不曾有，偏頭細思索著：“可找些甚物什來充當了才好呢？”

木研也放眼看去，同向茹默眸光相對，主仆二人同時笑出聲來：“滿目的素白，可哪得有一絲的它之顏色來呢！”

向茹默遂便就喚了李想過來，笑呵呵敘著話道：“我們要將雪人的頭上貼上眉毛、眼睛、跟嘴巴可才更好些呢”。

李想是一臉茫然，周寬、邸順與身側近邊的鹽工也在思量著向茹默的話，四下里一時間闃寂無聲，唯這漫無邊際的雪海于淡薄云層中透出的皎月之光珠璧交輝、珠輝玉映。

向茹默一雙明眸灼灼耀目，亮閃閃的泛著清涼光澤，彎月般長長睫毛眨眼眨靈動，像極了仲冬夜晚仙姿佚貌的雪仙子。

眸光細盯了大葉榕樹的枝丫來瞧，微偏了頭來，輕聲道：“有了”

木研一對明眸微眨，看了向茹默一副成竹于胸的端的，唇邊泛出無限莞爾：“木研是一丁點兒都沒有擔心的。”

向茹默道：“怎么？”

木研滿面虔誠之色頓涌，虔敬懇切道：“木研就知道什么事情都難不倒小姐。”言及此，眸中上涌了無限的期待，急急詢道：“是什么。”

向茹默喚了大漠跟李想過來，指了掛滿積雪的大葉榕樹枝丫道：“挑圓潤的枝丫取了來。”

兩個少年郎應諾，四目一掃，均是瞧得上了一顆極高大的大葉榕樹來，二人對視一眼，幾下便就躍到了那棵大葉榕樹之下，身影一閃，只聞得幾下“噌噌”之聲，枝頭上有素白青雪撲簌簌落下，給積滿了青雪的地面上，又添新白。

大漠同李想各攜了一捧樹杈過來，在地上的一塊清掃出來的空地上，把折將下來的樹枝都堆放于這處。

向茹默眼眸中亮光閃閃，唇角泛出愉悅的弧度來，瞧中了一個枝干筆直渾圓的枝杈，彎身拾得起來，抖落嗑打了幾下，樹皮窩處積存的殘雪點點落了下來，便是一根圓潤的木桿了。

仲冬時節里的枝杈水分本就被抽得干了，再加上被積雪覆了若此之久，只輕輕一掰，便就“咔嚓”一聲折成兩段來，取其一再掰，便就分成了更小的段來。

向茹默一只手心里托著那兩個更小的樹杈段，另一只手拿了一根略長的來，瞧著瞧著便就哈哈哈的笑了，仙姿佚貌的面龐上，帶了十足的童真童趣，笑聲中是掩飾不住的開心。

少頃后，神色便就是凝重起來，正色道：“這兩個短的豎著插進去，就是兩只眼睛。”將這個長的橫了過來：“這個便就是現成的一張嘴巴嘛。”

向茹默雖說是年紀輕輕，剛剛金釵之年，可平日里做抉擇、行事理都有著與年齡極不符的果敢堅毅，這副鮮活活，生動純真的模樣，眾人還當真就是第一次看到。

立在這里的眾鹽工，都被三姐兒驚得有一瞬的不知所措，空氣雖說只凝滯了須臾，卻是讓人感覺漫長似整整一個季節。

見眾人的這份沉默，向茹默更是將兩手中的樹杈好生的托拿穩了，似托拿了千金之寶，一對明眸閃閃亮：“你們說，難道不可以嗎？”

這一刻，眾鹽工才都哈哈哈的笑了，震得枝頭覆雪飛散，齊齊的道：“三姐兒說得對。”

向茹默立在新又堆積起的千重雪山之間，身姿亭亭，婉婉若仙，堪堪將一雙手伸出來，詢道：“誰去替我把雪人的眼睛跟嘴巴安上。”

李想腿兒快，取了三根樹杈，幾步就到了龐大的雪人面前，可雪人的身子是極滑的，又搞，上之不去，李想急得在雪人四周繞圈。

向茹默見此，覷眼瞧了雪人身子須臾，便就是盈盈然一笑，道：“可以取了鐵鍬在雪人的身子上挖了幾個洞來，做它的衣衫扣子。”

對李想輕點著頭，澹澹的：“還就可以做得你的向上攀爬的梯子，這樣豈不大好。”

李想聞得此，由不得羞赧的垂下頭來，這么好生的法子，怎地我卻是想不到，對向茹默愈加的膜拜，腳步生風，在清了積雪的空地上，取了把鐵鍬，照了向茹默的話做來。

李想干活利索，不刻后，便就將這個龐大的雪娃娃弄得個利利索索的，插上了唇眼的雪人愈加的可愛靈動起來，遠遠望去，像一個守護著寧廠的雪制稻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