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卷

脈賦王叔和

欲測病兮死生，須詳脈兮有靈。

脈理通乎神明，可推測疾病之死生。

左辯 ^[1] 心肝之理，右察脾肺之情。

左手寸部心脈，關部肝脈；右手寸部肺脈，關部脾脈。

此為寸關所主，

已上臟腑主于兩手寸口關中。

腎即兩尺分并。

腎，時忍反，上聲。腎有兩枚，分居兩手尺部。左為腎，右為命門。

三部五臟易識，七診九候難明。

易，去聲。三部，寸、關、尺是也。五臟，心、肝、脾、肺、腎也。七診九候之法，并詳載于圖局。

晝夜循環榮衛，須有定數。

血為榮，氣為衛。榮行脈中，衛行脈外，循環無端，一日一夜，周流于身五十度，故為定數。詳見《難經》。

男女長幼大小，各有殊形。

長，上聲。男脈寸強尺弱，女脈寸微尺盛；老人脈濡而緩，幼人脈數而急；肥壯者細實，羸瘦者長大。是各有異形，皆得其正候，故為之平脈。反此者為病脈也。

復有節氣不同，須知春夏秋冬。

復，扶又反。五日為候，三候為氣，三氣為一節。一歲三百六十日，共有七十二候，二十四氣，八節之令，與夫春夏秋冬四時之更端，各有所主之不同也。

建寅卯月兮木旺，肝脈弦長以相從。

正月建寅，二月建卯，足少陽膽經木旺之時，與足厥陰肝木相為表里。木當春而發生，其脈來弦而長。

當其巳午，心火而洪。

四月巳，五月午，手太陽小腸脈與手少陰君火心脈相為表里。火性上炎，其脈來當洪大。

脾屬四季，遲緩為宗。

脾屬足太陰土之經，與足陽明胃經為表里。土性厚重，寄旺于四季辰戌丑未之月。當此之時，脈來和緩。

申酉是金為肺，微浮短澀宜逢。

澀，音色。七月申，八月酉。手太陰肺金之旺，與手陽明大腸為表里。金性輕浮，故脈來短澀而微浮。

月臨亥子，是乃腎家之旺。得其沉細，各為平脈之容。

十月亥，十一月子。足少陰腎水之旺，與足太陽膀胱為表里。水性下流，脈來沉細而滑。

既平脈之不衰，

已上五臟之脈，四時隨經所旺而不衰，故各得其平。

反見鬼兮命危。

若心見沉細，肝見短澀，腎見遲緩，肺見洪大，脾見弦長，皆為鬼賊之相克，故為死候。

子扶母兮瘥速，

若心見緩、肝見洪、肺見沉之類，此子扶養于母，是相生之道，雖病易瘥。

母抑子兮退遲。

腎病傳肝、肝病傳心之類，此母來抑子，病雖不死，然稽延難愈也。劉氏 ^[2] 曰：即腎得短澀，肝得沉滑，心得弦長，為之虛邪是也。

得妻不同一治，生死仍須各推。

我克者為妻。假如心得肺脈，謂夫得妻脈也。然妻來乘夫，雖不為正克，生死各有推斷。解見下。

假令春得肺脈為鬼，得心脈乃是肝兒；腎為其母，脾則為妻。

五行木、火、土、金、水相生也，木、土、水、火、金相克也。假如春屬木，見肺金脈為克我之鬼也；見心火脈，是我生之子也；見腎水，生我之母也；見脾土，我乘之妻也。

春得脾而莫療，冬見心而不治。夏得肺而難瘥，秋得肝亦何疑。

《訣》云：春中若得四季脈不治，多應病自除。是為微邪也，故病不治自愈。此言春得脾而莫療，反以微邪為可畏，何耶？蓋春中獨見脾脈，土乘木衰，土乘則生金來克木故也。假如春中肝臟之脈弦而緩，弦是本脈尚存，雖脾土或乘之，此則為微邪，不足慮也。若本脈全無而獨見脾緩之脈，此為害也。上文所謂“得妻不同一治”，正此謂歟。夏秋冬皆仿此類推。若本經脈全無，便不可以微邪論，故皆言不可治也。

此乃論四時休旺之理，明五行生克之義。

此結上文之意。

舉一隅而為例，則三隅而可知。

一理既明，諸義皆通。

按平弦而若緊，欲識澀而似微。浮芤其狀相反，沉伏殊途同歸。洪與實而形同仿佛，濡與弱而性帶依稀。

各脈形狀，詳見第三卷各脈指法主病之下。然弦與緊、澀與微、浮與芤、洪與實皆頗相似，但主病各不同。沉與伏雖異，主病頗同；濡與弱脈，其性形依稀，主病頗相似。

先辯此情，后論其理。更復通于藥性，然后可以為醫。

論五行生克之情，察六脈實虛之理，又能精通藥性，則補瀉之法無差，然后方可言為醫。

既已明其三部，須知疾之所有。

脈理既明，則知病之所主。此則提起下文三部之義。

寸脈急而頭痛，弦為心下之咎，緊是肚痛之癥，緩即皮頑之候。微微冷入胸中，數數熱居胃口。滑主壅多，澀而氣少。胸連脅滿，只為洪而莫非； ^[5] 引背疼，緣是沉而不謬。

癥，癖氣之積也。皮頑，麻痹也。壅，膈間滿塞也。 ，胸臆滿悶也。謬，欺誤也。此一節論寸口諸脈之所主病。

更過關中，浮緩不餐；緊牢氣滿，喘急難痊。弱以數兮胃熱，弦以滑兮胃寒。微即心下脹滿，沉兮膈上吞酸。澀即宜為虛視，沉乃須作實看。下重緣濡，女萎散療之在急；水攻因伏，牽牛湯瀉則令安。

弱為虛陽，數為實陽，二脈兼形于關上，主胃口心隔煩熱。弦與滑雖屬七表之陽脈，關中見之，主胃經寒怯而厥逆也。關濡，主腰腳下焦虛重；關伏，主脾元蘊結為癥，聚以成水氣。此一節論關中諸脈之所主病。

爾乃尺中脈滑，定知女經不調。男子遇此之候，必主小腹難消。伏脈谷兮不化，微即肚痛無憀。弱緣胃熱于上壅，遲是寒于下焦。胃冷嘔逆澀候，腹脹陰疝弦牢。緊則痛居其腹，沉乃疾在其腰。濡數浮芤皆主小便赤澀。細詳如此之候，何處能逃？

憀，賴也。疝，小便之疾。此一節論尺脈之所主病。

若問女子，可因尺中不絕，胎脈方真。

不絕，謂脈滑也。腎居尺中，女子系胞之所。滑脈主血盛，乃女子有孕之候也。

太陰洪而女孕，太陽大而男娠。

太陰指右手，太陽指左手，謂手與足之太陰皆在右手，手與足之太陽皆在左手也。

或遇俱洪而當雙產，此法推之其驗若神。

或兩手俱洪，陰陽俱盛，是一男一女雙生之候。

月數斷之，各依其部。假令中沖若動，此乃將及九旬。

《靈樞經》曰：中沖，應足陽明胃；少沖，應手太陽小腸；太沖，應手陽明大腸。故知中沖主三四月，少沖主五六月，太沖主七八月。今則中沖足陽明胃脈連胞絡之脈，滑疾而來，是知受妊三個月也。余經仿此，故言各依其部。

患者要知欲死，須詳脈之動止。

此以下論脈之死候，復以可動止之脈而結乎篇終者。

彈石劈劈而又急，解索散散而無聚。

劈劈，逼迫之貌。彈石之脈，若堅硬之物擊于石劈劈然，殊無息數。此肝元已絕，胃氣空虛故也。解索之脈，猶索之解散，在筋肉上數動散亂而不能復聚。緣精枯血竭，心腎俱絕也。

雀啄頓木而又住，屋漏將絕而復起。

雀啄之狀，來而急數，頻絕而止，良久準前復來，如雀之啄食，謂來三而去一也。屋漏之狀，如屋之漏滴，不相連續，或來或止，滴于地而四畔濺起之貌。皆緣脾元已敗，胃氣乏絕，谷氣俱盡，故見此兩脈也。

蝦游苒苒而進退難尋，魚躍澄澄而遲疑掉尾。

蝦游之脈，若蝦之游水面，苒苒然不動，瞥然驚撞而去，杳然不見也，須臾指下又復準前。魚躍，又曰魚翔，如魚游水面，頭不動而尾緩搖，倏然而澄沒也。皆緣元氣已絕，榮衛兩亡，五臟俱敗，不日而死矣。

嗟夫！遇此之候，定不能起，縱有九丹，天命而已。

此結上文死脈有六，喻其不可治也。

復有困重沉沉，聲音劣劣，寸關雖無，尺猶不絕。往來息均，踝中不歇。如此之流，何憂殞滅？

沉沉，神昏也。劣劣，氣少也。無，謂無脈也。不絕，謂猶有脈也。息均，息數調均也。踝中不歇，謂太溪之脈動而不止也。流，類也。殞，死也。

經文具載，樹無葉而有根；人困如斯，垂死乃當更治。

謂 ^[11] 上文人之有尺脈，猶樹之有根，枝葉雖枯槁，根本將自生。脈有根本，人有元氣，故知不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