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　一

太陽病解第一

傷寒之立六經(jīng)，各有綱領一條，猶大將立旗鼓，使人知有所向。故必每經(jīng)各立提綱，使后人審病切脈，不惑于歧途。太陽病，以脈浮、頭項強痛、惡寒為提綱。陽明病，以胃家實為提綱。少陽病，以口苦、咽干、目眩為提綱。太陰病，以腹?jié)M而吐、食不下、自利益甚、時腹自痛為提綱。少陰病，以脈微細、但欲寐為提綱。厥陰病，以消渴、氣上沖心、心中疼熱、饑而不欲食、食即吐蛔為提綱六經(jīng)提綱俱仲景原文。

太陽為表太陽脈，起目內(nèi)眥，上額巔，環(huán)后項，夾脊抵腰中，直至足。人背為一身之表，厥陰為里兩陰交盡，故為里病。陽明為闔腑喜宣通，闔則病，太陰為開臟喜固密，開則病。少陽為陽樞太陽在表，布敷陽氣，陽明在表之里，收納陽氣，少陽在表里之間，轉(zhuǎn)輸陽氣，故謂陽樞，屬半表半里，寒熱往來少陽水火升降之道，行于半表半里之間，少陽風木，相火同氣，邪正相爭，有入陰之勢，故寒熱往來。少陰為陰樞太陰布敷陰氣，厥陰受納陰氣，少陰腎氣不充，開合失常，故為陰樞，屬半虛半實腎氣本難充足，寒熱雜居坎水之中真陽藏焉。此乃六經(jīng)之大綱領也六經(jīng)大綱俱柯氏原文。[批]《內(nèi)經(jīng)》以太陽為開，陽明為合，少陽為樞；太陰為開，厥陰為合，少陰為樞。然其中微理難測，雖為審證關鍵，然六經(jīng)俱有開有合。總之，將見癥為憑當有把握。

太陽為三陽之表。太陽之脈，走頭巔，過項，從背下行，陽所屬也其脈過于一身之表。故見頭連項而強痛、脈浮、惡寒為提綱(1)。頭為諸陽之會，項為太陽之會。如見脈浮，惡寒，發(fā)熱，頭不痛，項不強，便知非太陽病。如但頭痛，不及于項，亦非太陽定局矣。[批]三陽之脈皆走頭項前后側(cè)，若頭痛項強不能專于太陽，診時當細辨之。如頭項強痛，反不惡寒，脈反沉，不可謂非太陽病。或溫邪內(nèi)發(fā)，或吐后內(nèi)煩，或濕流關節(jié)，或病關少陰，法當救里者也反復審詳，剖晰分明，與后學讀傷寒之書，當從此等處著眼。[批]因脈反沉，須防少陰。因當浮不浮，當惡不惡，故謂之“反”，所謂看出底板法者以此。前輩以一日太陽，二日陽明，七日復傳之說拘之傷寒有陽經(jīng)即傳陰經(jīng)者，有直中陰經(jīng)者，有陰經(jīng)傳出陽經(jīng)者，有數(shù)日而守一經(jīng)者。有順傳者，太陽傳陽明；有逆?zhèn)髡撸巶麝柮鳎挥袑髡撸杺魃訇?/a>(2)，太陰傳厥陰之類，不堪枚舉。[批]傷寒本無對傳、逆?zhèn)髦恚哉`治變癥為多。以見病治病，治傷寒真諦，何必擬(3)《內(nèi)經(jīng)》太深，故至今不識仲景所稱之太陽病也。

太陽病有身疼、身重、腰痛、骨節(jié)疼痛、鼻鳴、干嘔、嘔逆、煩躁、胸滿、背強、咳渴、汗出、惡風、無汗而喘等癥。[批]此等俱屬太陽經(jīng)中桂枝、大小青龍等癥。仲景以其或然或否，不可拘定，故散見諸節(jié)而不入提綱以上諸癥，雖屬雜病，皆不離太陽一經(jīng)，初讀傷寒者，潛心契默，自然豁然貫通。

又太陽為巨陽，陽病必發(fā)熱，提綱亦不言及者，以初受病者，或未發(fā)故也，其精細如此寒邪初受，陽氣未郁而化熱，少陰熱郁，沛于營間，仍發(fā)熱矣，故《傷寒》篇首有“已發(fā)熱”“未發(fā)熱”之詞。故診者于頭項強痛之時，必須理會此等兼癥又不能拘于頭痛項強，便為太陽表癥，更細審其惡風惡寒之病情，有汗無汗之病機，已發(fā)熱未發(fā)熱之病勢，以探其表癥之虛實，是從旁細看法也如能辨癥如此清切，不但傷寒，即雜癥無微不見矣。即于此處辨其有汗是桂枝癥，無汗是麻黃癥，無汗煩躁是大青龍癥，干嘔發(fā)熱而咳是小青龍癥，項背強是葛根癥，[批]，音殳。用之恰當，效如桴鼓此等淺近辨法，初學之士稍有下手處。前輩以桂枝主風傷衛(wèi)，麻黃主寒(4)傷營，大青龍主傷寒見風，小青龍主(5)中風見寒，分三綱鼎立之說拘之許學士分三綱鼎立之說，然桂枝、麻黃、大小青龍，分淺深表里寒熱，未分營衛(wèi)，豈有營病而衛(wèi)不病者乎，所以埋沒仲景之心法，又敗壞仲景之正法也仲圣作書之時，本無此意，后賢割裂顛倒，雜亂如此，以致初學之士，旁門歧路難入。

脈浮只講脈體之正面傷寒表癥脈，一“浮”字最要關鍵，一切變癥兼癥俱從“浮”中體察，診者當于浮中審其脈勢之強弱，脈息之遲數(shù)，脈氣之緊緩，脈象之滑澀弦芤。故太陽一經(jīng)，有但浮、浮弱、浮緩、浮緊、浮遲、浮數(shù)等脈，散見于諸條。或陽浮而陰弱，或陰陽俱緊，或陰陽俱浮，或尺中脈遲，或尺中脈微，或寸緩關浮尺弱，必細細體認，以消息其里之虛實。此又是從中索隱法也。[批]今切脈精細如此者有幾人，時醫(yī)一日數(shù)十家，有此技亦不暇及，何況無此技也。言傷寒者寥寥矣。此節(jié)脈象詳之于前，診傷寒者，中風，傷寒，溫病，風溫，濕痹，欲解不欲解，欲汗不欲汗，已發(fā)熱未發(fā)熱，或傳里或傳表，可下不可下，可汗不可汗，或當救表，或當救里，或病發(fā)于陽，或病發(fā)于陰，或脈癥陰陽不合，或里實表虛，或表實里虛，或表里俱虛，或表里俱實，以上各條，無不見之于脈。太陽為六經(jīng)首領，先將脈象標出首篇，后人慧心明辨，索隱用藥，正治、權(quán)變、救逆、斡旋等法。預有把握，不致一朝變癥蜂起，莫可救治。

若謂脈緊是傷寒，脈緩是中風，脈緊有汗是中風見寒，脈緩無汗是傷寒見風。夫既有傷寒中風之別，更有傷寒中風之渾，使人無處下手矣，豈可為法乎。[批]前輩此等處不該如此拘執(zhí)，故使《傷寒》文晦，恐后日讀《傷寒》者畏難而少矣，仲圣法亦日墮矣。本論脈緊傷寒，脈緩中風，脈沉細濕痹，發(fā)熱而渴不惡寒溫病，身灼熱風溫。本論眉目極清，欲變其法而反渾亂。

凡見浮遲、浮弱者用桂枝，浮緊、浮數(shù)者用麻黃浮脈屬表，本是太陽，分虛實定方桂枝、麻黃，眉目極清。不必于風寒之分，但從脈之虛實而施治虛宜和，實宜表，是仲景之活法，亦是仲景之定法也諸法用簡，此等習傷寒之簡法也。

今傷寒書皆以膀胱為太陽，故有傳足不傳手之謬。[批]此條發(fā)明太陽是心，非膀胱也。人之受邪，不外乎六氣。傷寒，太陽寒水之氣也，仲景曰太陽病者，寒邪中人。[批]寒邪中人，陽氣屈伏，如天之日光蔽掩，無處不寒矣。陽郁則惡寒，陽發(fā)則熱。風為陽邪，發(fā)熱多而惡寒少，故曰中風。發(fā)熱則一身盡熱，惡寒則一身盡寒。豈有足經(jīng)病而手經(jīng)不病者，余未之信(6)也。況仲景太陽病而刺肺俞。肺者，手太陰也。仲景少陽重在三焦。三焦者，手少陽也。唐宋去古未遠，注書立說，已(7)有傳足不傳手之謬。今時未曾考究傷寒之醫(yī)，隨口亂道，何足怪哉。傷寒傳足不傳手，溫病傳手不傳足，時醫(yī)以謂(8)常談，成千古之疑竇。吾師曰：圣人治病，補偏救弊。寒邪中人則傷陽，先保其陽，而后(9)可御寒，若溫熱太過，亦能化為熱病。熱邪中人則傷陰，先保其陰，而后可祛熱(10)，若寒涼太過，亦能轉(zhuǎn)為寒病。只有仲景傷寒而分六經(jīng)，河間溫病而分三焦，使后人治法(11)，表里寒熱上下虛實，不惑于歧途，傷寒溫病歸于一例，見病施方，不得被手足兩經(jīng)分之所誤。溫病中用白虎、三承氣、大小陷胸、理中、四逆、白通加人尿、椒梅(12)、黃連阿膠、白頭翁、復脈等湯，皆《傷寒》方也。《傷寒》之梔子豆豉、桔梗、麻杏石膏(13)、梔子甘草、三瀉心、連軺赤小豆、茵陳蒿、承氣、白虎加參、竹葉石膏等湯，皆是溫病中所需，不得以傷寒溫病分治。傷寒者，溫病之類也。割裂仲景之文法，為溫病，又不能出仲景之范圍，又不能得其神髓。將溫病傷寒之分，反使溫病傷寒之渾，不如讀仲景原文，分桂枝癥、麻黃癥、葛根癥、柴胡癥、梔子癥、白虎癥、瀉心癥、承氣癥、五苓癥、四逆癥、理中癥，汗吐下溫清補六法俱在其中。一百十三方，方方有法，《內(nèi)經(jīng)》七方十劑無所不備，不但傷寒溫病，藥能中病，何病不治，何病不愈？若拘之傷寒傳足不傳手，溫病傳手不傳足之說，貽誤后學，豈淺鮮哉。不知仲景書只宗陰陽之大法，不拘陰陽之經(jīng)絡也若拘于經(jīng)絡傳足不傳手之說，本無處下手矣。夫陰陽者，散之可千，推之可萬知其要者，一言而終，不知其要者，流散無窮。[批]風為陽邪，夾熱而來。春本少陽風木，及厥陰施令，其邪初中，是厥陰、少陽風熱，故葉氏之桑菊、銀翹皆從少陽、厥陰輕劑，先治其上，防其傳里，初以辛涼輕劑開手太陰，以芳香開泄清手厥陰，此等始病之時，與傷寒麻黃、桂枝有異。然時令受邪亦不同，見病施藥，不必在傷寒溫病傳手傳足之多辨也。臨時變化用藥，皆在各人之心靈意巧，生而知之為上，學而知之已在次矣。心為陽中之太陽，故更稱巨陽以尊之此處發(fā)明心是太陽，非膀胱也。又中身而上名曰廣明，太陽之前名曰陽明《經(jīng)》文：中身以上名曰廣明，廣明之下名曰太陰，太陰之前名曰陽明。廣明亦君主之尊稱。廣明主(14)陽明之上。故六經(jīng)分位，首太陽，次陽明。又腰以上為陽，膀胱位列下焦之極底，其經(jīng)名為足太陽。以手足陰陽論，實陰中之少陽耳；以六腑為陽論，與小腸之太陽同為受盛器耳。[批]腰以上屬天，廣明心也。腰以下屬地，太陰脾也。陽明胃絡行脾之前。《內(nèi)經(jīng)》受病，本歸六氣，寒水之氣，太陽同氣相合，《傷寒》以太陽為首篇。不得混膈膜之上，為父之太陽也《經(jīng)》云：陽氣者，若天與日，失其所，則折壽而不彰，故天運當以日光明。人之有陽猶天有日，故太陽以心為主，而可御寒邪。仲景以心為太陽，故得外統(tǒng)一身之氣血，內(nèi)行五臟六腑之經(jīng)隧上焦如霧，心肺主之。心主血，肺主氣，心肺行一身之營衛(wèi)，營行脈中，衛(wèi)行脈外。若膀胱為州都之官，所藏津液，必待上焦之氣化而后能出膀胱之津液，尚要上焦之陽氣化之而出，何能外司營衛(wèi)，而為諸陽主氣哉心為父陽，肺為母陰，雖主營衛(wèi)，然營出中焦，衛(wèi)出下焦，丹田之陽上升為衛(wèi)氣，中焦之谷氣下行而為營氣，浮氣不循經(jīng)者為衛(wèi)氣，精氣之行于經(jīng)者為營氣。營者，水谷之精氣，行于陰而為血。衛(wèi)者，水谷之悍氣，行于陽而為汗。衛(wèi)行肉分，營行經(jīng)隧也。所以寒傷營衛(wèi)，賴陽氣轉(zhuǎn)舒，御寒外出，不必拘于足太陽一經(jīng)耳。

岐伯曰：圣人南面而立，前曰廣明南方火位，陽氣盛大，故曰廣明。在人則心臟在南，故謂前，后曰太沖太沖即沖脈，在下在北，故曰后。少陰腎脈與之合而盛大也，太沖之地，名曰少陰。是心腎為一身大表里也手少陰心火，足少陰腎水。膀胱與腎為表里，第(15)足經(jīng)相絡之一義耳。且表里亦何常之有人身之病，“陰陽水火”四字定之，將此四字運化，取之不盡，用之不竭。若云表里，陰于(16)陽為表里，水于火為表里，氣于血為表里，臟于腑為表里，營于衛(wèi)為表里。《內(nèi)經(jīng)》配六氣為表里者，少陰君火于太陽寒水為表里，厥陰風木于少陽相火為表里，太陰濕土于陽明燥金為表里。傷寒者，太陽寒水之邪而犯少陰君火，不必拘于足太陽也，如太陽與少陽并病，刺肺俞、肝俞，豈非肝居膽外，為少陽之表；肺居心外，為太陽之表耶肺主氣，心主血，心于肺為氣血之表里，心病而刺肺俞。肝為風木，膽為相火，為表里，故膽病刺肝俞。亦表病治里，里病治表之義。

少陰病，一身手足盡熱，以熱在膀胱，必便血此是臟移熱于腑，言便血，指小便言。[批]寒病傷陽，水克火也，來時先犯君火。溫病傷陰，火克金也，來時先犯手太陰肺金。傷寒溫熱初受之始在上焦，傳入中下焦者，皆治之不得法而變癥也。夫熱在膀胱而仍稱少陰病，是知膀胱屬腰以下之陰，得為少陰之腑，不得為六經(jīng)之太陽少陰熱郁，移于膀胱，膀胱經(jīng)熱盛，一身盡熱也，故不稱太陽病。又太陽不解，熱結(jié)膀胱此太陽經(jīng)熱盛，移熱于膀胱太陽之腑，其人如狂膀胱多氣多血，熱盛則血凝而上干心包，故神如狂；血得熱而行，故能下則邪從血出。此桃仁承氣癥也，與陽明大小承氣下法去邪同例。以太陽隨經(jīng)，瘀熱在里，熱在下焦，下血乃愈此乃仲景抵當湯癥也。小便不利者，無血也。小便自利，其人如狂者，血病諦也。漱水不欲咽之癥，唇口干燥，少腹硬亦有血。[批]少陰熱在膀胱，必便血，是臟移熱于腑，里傳于表也，輕則豬苓湯，重則黃連阿膠湯。太陽熱結(jié)膀胱便血，經(jīng)移熱于腑，表傳里也，輕則桃仁承氣，重則抵當湯也。此二癥大有分別。

蓋太陽位最高，故太陽病以頭痛、項強為提綱太陽脈走頭項，寒邪居表，陽氣閉郁則痛。《經(jīng)》云寒傷形則痛。此云熱結(jié)在下焦，是太陽陽邪下陷之變癥也少陰君火與寒水為表里，太陽寒邪失表，化熱入里。其云隨經(jīng)在里，是知膀胱屬在下焦，為太陽之根底膀胱為太陽之腑，而非主表之太陽；為太陽之經(jīng)隧仲景言太陽病，寒中太陽之經(jīng)，而非太陽之都會心為離火，照于當空，陽氣盛大，謂太陽都會；為太陽主血之里，非為諸陽主氣之太陽也。明矣六腑主氣，足太陽膀胱、手太陽小腸主腑，其絡在表，雖主氣分，而不能御寒外出，若無內(nèi)陽外敵，寒邪難退。

且傷寒最多心病，以心當太陽之位也。心為君主，寒為賊邪，君火不足，寒氣(17)得以傷之心為一身太陽之真陽，一切神明運用賴此。真陽一虛，寒氣易襲，形寒傷外，飲寒傷內(nèi)。今人惟知形寒為外傷寒，而不知飲冷為內(nèi)傷寒。外寒中表，內(nèi)寒中臟，所以名為太陽病。[批]心主一身之陽，誤汗動陽，故多見心病。陽虛之人，易于傷寒，火不足也。陰虛之人，易于傷熱，水不足也。今傷寒家反以太陽寒水之經(jīng)《經(jīng)》云：邪氣之中于面則下陽明，中于項則下太陽，中于頰則下少陽。寒邪所中始于太陽之經(jīng)，[批]仲景本文有太陽中風、陽明中風、少陽中風等詞，皆邪之直中其經(jīng)，三陰亦然。是拘于膀胱為水府，因有以寒召寒之說寒邪傷表，陽氣閉郁。《經(jīng)》云：邪中于陽，溜于經(jīng)。在太陽之表，故惡寒、項背，未入于內(nèi)。仲景傷寒中，則有太陽病、陽明病，并無足太陽膀胱病等文。所謂傳足不傳手者，皆后人臆說耳，本非仲景本意，而不審寒邪犯心，水來克火之義矣《內(nèi)經(jīng)》全部以陰陽為本，皆闡陰陽之奧，寒邪盛則真陽奪。夫人傷于寒，熱雖盛不死者，[批]傷寒先傷陽，有陽則生，無陽則死，故熱雖盛不死也。以寒之所在，是邪之所留，熱之所在，是心之所主也寒之邪留于經(jīng)，內(nèi)有真陽外發(fā)，而御寒邪。若內(nèi)傷寒，陰邪上犯于心，心陽被寒邪淹沒，厥冷則不能回陽，必死，此乃寒邪直中，不在太陽經(jīng)例。又云太陽為先天之巨陽，外統(tǒng)營衛(wèi)而主肌肉，內(nèi)行臟腑而主心屬火，乃一身之主宰，行于周身。凡風寒外感，必惡寒發(fā)熱，表邪外束，則火郁不能流暢。表邪束于外則惡寒，心火郁于內(nèi)則發(fā)熱。若以膀胱為太陽，則惡寒，雖有表邪，其周身之熱，從何而致耶。如初服桂枝而反煩，解半日(18)而復煩，大青龍之煩躁，小青龍之水氣，十棗、瀉心之心下痞硬，白虎、五苓之燥渴心煩，皆心病也。[批]此等皆太陽失汗者為多，寒結(jié)熱郁水停也。傷寒邪從外束，表從內(nèi)達，上焦之陽吸下焦之陰液而化汗，下焦水升，上焦陽氣不足，不得化汗從皮毛而出，水氣、寒熱夾而上擾于心肺之間，乃太陽失治癥也。若妄治后治不得法，后皆變癥，叉手冒心，恍惚心亂，心下逆滿，往往關心，是心病為太陽本病也皆是水氣、寒熱之邪，犯于上焦。[批]此等皆太陽誤汗變癥。然心為一身之主，六經(jīng)皆能病及心為君主之官，故陽明有憒憒、怵惕、懊等癥，少陽有煩悸、支結(jié)等癥，太陰之暴煩，少陰之心中溫溫欲吐，厥陰之氣上撞心、心中疼熱，皆心病也膻中者，臣使之官，心肺主之，心為君主，肺為百脈之宗，六經(jīng)之邪上感，故先見心病。[批]陽明、少陽兩條誤治之變，太陰、少陰、厥陰是陽虛入陰之本癥。何前輩反(19)有傷足不傷手之說。夫心主營，肺主衛(wèi)，風寒來傷營衛(wèi)，即是手經(jīng)始仲景書只有太陽病、陽明病、厥陰、少陰、太陰病、合病、并病等，本無手經(jīng)足經(jīng)之分。且大腸接胃，俱稱陽明手陽明大腸、足陽明胃。陽明病，本不分手足。吾師曰：早下則腸虛胃實，致成痞滿、結(jié)胸。因手陽明大腸未成燥矢(20)。胃于腸更實更虛，所以陽明在里之方，各有其用。如瀉心、陷胸、調(diào)胃承氣等，足陽明方也；桃核承氣、抵當、小承氣等方，手太陽、足太陽方也；大承氣、苦瓜根、豬膽汁、蜜煎等，手陽明方也。仲景下法俱有輕重高下，有形無形，絲毫分寸不能逾。今人不問胃實腸虛，腸實胃虛，恣膽硝、黃，咸苦直下，毫無章程，皆仲景之罪人耳，小腸通膀胱，俱稱太陽，傷則俱傷，何分手足小腸，手太陽脈，從手至腹，上面至目眥，其支抵鼻至目內(nèi)眥。足太陽脈，起于目內(nèi)眥，上額交巔，直行脊兩傍(21)，抵足小指。顯然手足太陽，一終于目內(nèi)眥，一起于目內(nèi)眥，二脈相通，如環(huán)無端。手太陽為病，有不可回顧，肩似拔，臑似折(22)。足太陽為病，有頭痛似脫(23)，項似拔，脊痛，髀不可轉(zhuǎn)折，頭項強痛。二太陽病亦相仿。古人本無足手之分。如大便硬是大腸病手陽明病，豈專指胃言腸已實，胃已虛；小便不利是小腸病，豈獨指膀胱《難經(jīng)》小腸為赤腸，主泌別清濁，水液入膀胱，渣滓入大腸。《脈經(jīng)》曰溺血屬小腸膀胱病。小便赤澀，前輩有導赤散，通小腸手太陽。少腹?jié)M而氣癃，有五苓益元散、葵子湯，通膀胱足太陽。且汗為心之液，如汗多亡陽，豈獨亡坎中之陽而不涉膻(24)中之陽耶心主血，腎主液，心為君火，離照也。腎藏相火，龍雷也。相火代君火用事，地氣上騰，天氣降雨。汗為心液，賴腎資助，汗出過多，腎液內(nèi)竭，陽隨陰脫，如釜底火盡，釜中亦冷。坎中陰陽升極于上而盡，膻中之氣液，斷難獨存矣。因不明仲景之六經(jīng)，故有傳經(jīng)之妄耳坎中屬腎，位列于下焦，其陽乃腎中之真陽。膻中之陽，中宗之氣，故名曰氣海。如鼎之炎，如燭之光，如天之日，皆借下焦之助。名曰氣海，在兩乳之間，故喜樂之所出。所以坎中之陽亡，膻中之陽亦亡矣。傷寒三陽之脈，皆從頭至足，其脈最長。三焦俱有表里之分，所以化火、化燥、化寒、化風、化熱、化濕。六經(jīng)之辨，不必拘于傳經(jīng)。[批]坎中之陽如爐中之炭，膻中之陽是火之熱氣耳。

人皆知太陽經(jīng)絡行于背，而不知背為太陽之所主背為陽，寒邪所侵先傷陽。競(25)言太陽主營衛(wèi)，而不究營衛(wèi)之所自衛(wèi)為衛(wèi)外之陽氣，營為養(yǎng)內(nèi)之血氣。寒傷于衛(wèi)，陽氣閉郁則惡寒；寒傷于營，血氣凝塞則身痛。所以身痛、惡寒、頭痛、項強為傷寒之始，在經(jīng)表、在營衛(wèi)、在表。只知太陽主表經(jīng)絡主表，而不知太陽實根于里臟腑主里。知膀胱是太陽之里膀胱是太陽之腑，表中之里也，而不知心肺為太陽之里心少陰，太陽之臟，里中之里也。心肺主一身之營衛(wèi)，心肺是營衛(wèi)之里也。因不明《內(nèi)經(jīng)》之陰陽，所以不知太陽之地面耳。[批]能明得《內(nèi)經(jīng)》陰陽變化，六經(jīng)之病一目了然。吾師曰：傷寒者，太陽寒水之氣也。風熱者，厥陰風木、少陽相火之氣也。熱病、濕病者，少陰君火、太陰濕土之氣也。燥病者，陽明燥金之氣也。六氣之中，人各隨六經(jīng)所化。真陽不足，易病傷寒；真陰不足，易病溫熱。寒體受熱，亦能化寒；熱體受寒，亦能化熱。所以深冬之傷寒用大青龍、白虎、承氣、黃連、瀉心等湯，皆傷寒之化熱也；夏秋之暑濕霍亂，四逆、理中、白通、五苓等，皆溫病之化寒也。若能認定直中、傳經(jīng)、誤治變癥、陰陽虛實，見癥施治，效若鼓桴。六經(jīng)之病，一見而知，不必拘于太陽一經(jīng)也。

《內(nèi)經(jīng)》背為陽足三陽之脈皆行頭項及背至足，腹為陰足三陰之脈從足走腹。[批]足三陽之脈，從頭背走足，足三陰之脈，從足走腹。五臟以心肺為陽心為離火，肺為乾金，天象也，在上焦屬陽，而屬于背諸陽之俞皆在背，故仲景以胸中心下屬三陽上焦如霧，其形象天，神明變化，清氣所發(fā)；肝脾腎為陰，而屬于腹諸陰之募皆在腹，故仲景以腹中之癥屬三陰肝脾腎三陰之脈從足走腹。下焦如瀆，水液藏之，其形似海，故屬陰。此陰陽內(nèi)外相輸之義也汗從陽化，心之出也。陰津為質(zhì)(26)，腎之濟也。[批]前皆太陽傷寒總論。此節(jié)開太陽傷寒之治法。

營衛(wèi)行于表，而發(fā)源于心肺心主營，營行脈中。肺主衛(wèi)，衛(wèi)行脈外，故太陽病則營衛(wèi)病，營衛(wèi)病則心肺病矣《人鏡經(jīng)》曰：五臟俱等，心肺獨在膈上者，何也？然心者血，肺者氣，血為營，氣為衛(wèi)，相隨上下，謂之營衛(wèi)，通行筋絡，榮周于身，故營衛(wèi)病心肺亦病矣。心病則惡寒水來克火，陽氣屈伏，如云蔽日，故寒，肺病則發(fā)熱火來克金，陽氣蒸郁，欲作汗。心病則煩陽氣外發(fā)亦煩，陽氣內(nèi)陷亦煩，出表入里，兩途當認清切，肺病則喘肺為化水之上源，膀胱為化水下瀆，三焦為決瀆之官，水道出焉。下焦之水液上升作汗，衛(wèi)氣不通，不得化汗出表，水蓄于肺，則喘。細讀麻黃、青龍等，自然曉暢，與虛喘不同。桂枝療寒，芍藥止煩，麻黃散熱，杏仁定喘。[批]麻、桂二方。所以和營者，正所以寧心也心主營，營脈和，心陽亦斂；所以調(diào)衛(wèi)者，正所以保肺也肺主衛(wèi)，衛(wèi)氣通，肺氣亦舒。麻、桂二方，便是調(diào)和內(nèi)外、表里兩解之劑矣仲圣傷寒六經(jīng)，太陽為首，寒水之邪外受，傷及營衛(wèi)，桂枝和營，麻黃調(diào)衛(wèi)，亦為一百十三方之冠。所以桂枝加減立十九方，不但傷寒，一切調(diào)理，能玲瓏施用，皆能得心應手。將小建中湯、救逆湯、桂枝甘草、桂枝龍骨牡蠣等中思之，自知桂枝之妙。即麻黃加減立六方，二青龍、麻黃附子細辛、麻黃附子甘草等，俱有層次，不但傷寒表里，能化裁施用，雜病中無不應手。

如大青龍用石膏以治煩躁邪深熱郁，麻、桂之變法也，桂枝、麻黃、越婢三方去芍藥，小青龍用五味、干姜以除咳嗽發(fā)汗未能透表，寒水之氣停蓄肺胃之間，故喘嗽。病屬于里，有形之疾，麻、桂又一變法也，[批]大、小青龍二方。皆于表劑中即兼治里仲圣之方雖兼治里，然雜病調(diào)理，非此難效。吾師曰：四大家得仲圣一偏之見，俱能名世。張子和汗吐下三法，得(27)仲圣麻、桂、柴、葛、瓜蒂、梔豉、承氣等悟出。東垣之講脾胃，溫中升陽，得仲圣建中、理中、人參、四逆等湯悟出。河間之治火，利水清熱，得仲圣白虎、竹葉石膏、大黃黃連瀉心等悟出。丹溪之補陰配陽，得仲圣之復脈、豬膚粉蜜、黃連阿膠等悟出。四家雖宗正派，仲圣德配四時，汗、吐、下、溫、清、補治病之法俱備，故曰醫(yī)圣，而曰全書，四家得其偏，尚未盡得其精髓，所以后之欲登仲圣堂奧者，不易矣。后人妄謂仲景方治表而不及里，曷(28)不于藥性中一思之耶仲圣一百十三方，用《神農(nóng)本草》九十一種，入《傷寒論》中，輔相裁成，有合六經(jīng)之大綱者，有合六經(jīng)之一目者。蓋神農(nóng)百病兼收，而仲圣則由六經(jīng)以例百病。所以上古《本經(jīng)》取裁九十一種，用之不盡，萬世而后，星日炳然，圣之又圣者矣。余每以傷寒方治(29)調(diào)理雜病中，悟會到(30)黃連湯治關格嘔吐，真武湯治腎虛痰升氣喘，烏梅丸治肝厥久痢嘔逆，桂枝加龍骨牡蠣治久瘧寒熱往來、盜汗自汗，白虎、竹葉石膏、豬苓湯等而(31)治三消，豬膚湯治久咳音喑(32)下痢，黃連阿膠湯治風熱下痢便血，五苓散治濕疝腳氣，炙甘草湯治肺痿秋燥，附子理中湯治大便陰結(jié)，理中湯治中虛單腹(33)，代赭旋覆湯治噯噫，以此類推，將《金匱》并參，《傷寒》方即調(diào)理雜病之方也。仲圣經(jīng)方如神龍變化出沒，得其寸鱗片甲亦難，若能融會貫通，何病不治。若言傷寒方治表而不及里，不但未究藥性，亦未識仲圣之方。今時治病，專以(34)發(fā)表、消導、克伐攻下，雜湊一方亂投，毫無章法，另有別派所傳，余不敢質(zhì)辭矣。

太陽主表，為心君之藩籬太陽經(jīng)絡言之，猶京師之有邊關也。風寒初感，先入太陽之外界，惟以得汗為急務如暴寇犯邊，先擊散其眾，自汗而解，猶邊關之有備也太陽陽氣充足。必發(fā)汗而解服藥即效，是君主之令行也陽能卻寒，正能勝邪，如寇即退。[批]傷寒首犯太陽，表分若失汗，如著棋第一子已錯，一入于里，手忙腳亂，滿盤皆錯矣。若發(fā)汗而汗不出，與發(fā)汗而仍不解真陽虛不能敵寒，正不勝邪，如寇有痼結(jié)之勢，君主之令不行也。夫汗為心液從上焦氣化，本水之氣汗出賴水之質(zhì)(35)助。火到坎戶，水至離扃(36)，方能作汗，在傷寒為天時寒水之氣冬令在天為寒，在地為水，寒氣襲表，三焦水氣內(nèi)停，治以辛溫解寒，麻桂等法，在人身為皮膚寒濕之氣寒束于表，水氣漬于肌肉之中，仲景所云濕痹、濕溫之類，五苓散、真武湯、茯苓甘草湯、桂枝去桂加茯苓白術湯等法中求之，在發(fā)汗為君主陽和之氣。君火之陽內(nèi)發(fā)，寒水之邪外散矣太陽一出，離照當空，陰霾之氣皆散，故治太陽傷寒以發(fā)汗為第一義寒傷于表，發(fā)表不遠熱也，急宜溫散解寒。[批]發(fā)汗是治太陽傷寒第一著。

若君火不足真陽也，則腎液輸(37)于心下者，不能入心為汗陰液上騰，無陽化汗，又不能下輸膀胱膀胱少陽，氣不能化，所以心下有水氣也水飲蓄于心下，故利水是治太陽傷寒之第二義膀胱脈最長，主一身之表，膀胱一通，周身陽氣皆舒。[批]利水是治太陽傷寒第二著。

若君火太盛，有煩躁消渴等癥，恐不戢(38)自焚，故清火是太陽傷寒之反治法寒郁化火不能外達，故太陽先設大青龍，石膏清之。[批]清火是治太陽傷寒反治法。

若君火衰微，不足以自守，風寒內(nèi)侵于臟腑，必扶陽以御之或內(nèi)傷冷食冷飲，或邪入陰經(jīng)，或直中三陰，俱屬陽微。太陽癥，脈沉細者，急當救里，宜四逆輩中求之，故溫補是太陽傷寒之從治法。[批]溫補是治太陽傷寒之從治法。

如(39)他救弊諸法，種種不同表未解，醫(yī)反下之；太陽重發(fā)汗，反下之；病在陽，應汗解之，反以冷水噀(40)之等類，汗后重汗，不當下誤下，不當補而誤補，以此類推，皆誤治之弊，而大法不外乎此矣大法者，正治法也，非救誤之法也。

發(fā)汗利水，是治太陽兩大法門。發(fā)汗分形層之次第，利水定三焦之高下仲圣治太陽傷寒全神只此兩句，皆所以化太陽之氣也。發(fā)汗有五法即形層次第：麻黃湯汗在皮膚，散外感之寒氣調(diào)和衛(wèi)氣，衛(wèi)氣行于皮膚肉分之間；桂枝湯汗在經(jīng)絡，疏通血脈之精氣調(diào)和榮氣，營行脈中；葛根湯汗在肌肉，升提津液之清氣表實里虛，風寒襲于筋絡，取葛根之存津液，養(yǎng)筋熄風，或自下利，而化汗發(fā)腠理，提邪出表；大青龍汗在胸中，是解散內(nèi)擾之陽氣此合桂枝、麻黃、越婢三方為一方，而無芍藥。寒束于表，熱化于里，身疼痛，汗不出而煩躁。此湯清里熱而解表寒，表里俱實者可用，須邪深熱郁，誤用恐汗多亡陽；小青龍汗在心下，是驅(qū)逐內(nèi)蓄之水氣水氣上升，陽微不能化汗，停蓄心下，干嘔而咳。此方用干姜、辛、桂治內(nèi)郁之寒，大青龍用石膏治內(nèi)郁之熱。小青龍加減有五法，細細考之。[批]發(fā)汗有五法。

其治水有三法：干嘔而咳，水入即吐，是水氣在上焦，在上者汗而發(fā)之，小青龍、五苓散是也用小青龍，水郁于上，溫以散水，酸苦以安肺，培其化源也。用五苓散，水蓄而不行，故大利其水，微發(fā)其汗，水郁折之也；心下痞硬，硬滿而痛，是水氣在中焦，中滿者瀉之于內(nèi)，用十棗湯、大陷胸(41)是也水邪留結(jié)于中(42)，三焦之氣拒格不通，水勢泛濫，滔天莫御矣，十棗湯利水之銳劑，直折之。表邪未透而反下之，水邪入于胃中，不得為汗之水氣，結(jié)而不散，此水因氣結(jié)，水結(jié)心胸，熱結(jié)腸胃，用大陷胸，開胸中水結(jié)，攻腸胃之熱；熱入膀胱，小便不利，是水在下焦，在下者，引而竭之，桂枝去桂加茯苓白術湯是也膀胱為州都之官，津液藏焉，氣化而后能出。妄汗妄下后之癥，表邪未達，熱入膀胱，經(jīng)熱入腑，膀胱熱甚，水蓄如癃矣。故桂枝湯去桂，恐膀胱更增其熱，加茯苓之利水泄熱，佐白術崇土制水，莫使上泛，助五臟之津液。膀胱之氣轉(zhuǎn)舒，借芍、草之酸甘化陰，生姜之橫散，其熱亦可從表汗出溱溱而解也。吾師曰：膀胱脈最長，主一身之表，開膀胱即是通陽，膀胱之陽氣宣通，太陽之表邪亦解矣。少陰篇曰太陽之水屬上焦，小青龍汗而發(fā)之，上焦陽水當從外散也；少陰之水屬下焦，真武湯溫而利之，下焦陰水當從內(nèi)泄也。此條于真武、五苓有異。[批]治水有三法。

太陽之根，即是少陰少陰為太陽之里。緊則為寒，本少陰脈，太陽病脈緊者，必無汗。此雖太陽能衛(wèi)外而為固，令汗不出，亦賴少陰能藏精而為守陽為陰之使，陰為陽之守，故不得有汗也。[批]脈緊者要在有汗無汗處分別。人但知其為表實，而不知其里亦實，故可用麻黃湯而無患表里俱實，發(fā)汗不妨。若脈陰陽俱緊，而反汗出者汗出陽氣發(fā)越，脈當浮滑而數(shù)，如汗出脈反沉弱而澀而遲，正虛邪陷，陽消陰長，陰不守內(nèi)，陽越于外矣，是陽不固而陰不守，雖亡陽而陰不獨存矣此陰陽兩脫之癥，急當救里，須從芍藥甘草附子湯、桂枝去芍藥生姜新加人參湯、桂枝去芍加蜀漆龍骨牡蠣救逆湯、桂枝甘草龍骨牡蠣湯、附子湯、四逆湯、白通湯加人尿或豬膽湯等法，細細推求，酌其輕重。治之得法，猶可挽回，一有差錯，禍不旋踵矣。[批]雖陰陽兩脫，看其虛實輕重而治之。況長夏大氣越泄，暑濕之中，三陰癥最多，皆多食生冷之內(nèi)傷寒也。曰此屬少陰者，是指太陽轉(zhuǎn)屬少陰，而非少陰本癥是太陽誤治變癥、壞癥。

太陽陽虛不能主外衛(wèi)氣虛不能捍外，內(nèi)傷真陰之氣，便露出少陰之底板發(fā)熱有汗，脈沉緊等。少陰陰虛不能主內(nèi)營氣虛不能守內(nèi)，外傷太陽之氣，便(43)假借太陽之面目里寒外熱，面赤目紅，戴陽假渴，欲飲冷水，煩躁等。所以太陽病而脈反沉表癥見里脈，不問有表無表，扶陽為急，用四逆湯以急救其里病發(fā)熱頭痛，脈反沉，若不瘥，身體疼痛，其癥未離太陽，當救其里，宜四逆湯；少陰病少陰本病，而表反熱少陰病，始得之，反發(fā)熱，脈沉者，麻黃附子細辛湯主之。少陰脈沉，急宜溫經(jīng)，然兼發(fā)熱，太陽之邪未盡，急用麻黃，猶可引之外達，用麻辛以微解其表。此表里(44)相應之機也。[批]治傷寒真假，此等處即是大關鍵，然細心體察，有脈息浮沉，有汗之冷熱，有渴能飲不能飲，可辨究屬不難。若將熱深脈伏誤之，殆矣。此處審辨最難，太陽發(fā)熱脈沉，似少陰格局；少陰發(fā)熱脈沉，似太陽格局。一急救其里，一微解其表，在假借兩字上細詳斟酌，或在日之近遠上分別之。[批]此等處如作詩作文，眾人皆想得到、想不到之處。

傷寒一日，太陽受之，即見躁煩，是陽氣外發(fā)之機化熱外出之象。六七日病已有六七日，乃陰陽自和之際傷寒六七日，無大熱，其人當脈靜身涼而思食，反躁者，此乃陽入陰故也，里氣已虛，反見躁煩，是陽邪內(nèi)陷之兆六七日，表邪欲盡，反見躁煩，里虛邪陷矣。所云“陽去入陰”者，指陽邪下膈言，非專指陰經(jīng)也陽邪下膈，傳入臟腑，漸離太陽經(jīng)絡。或入太陽之腑而熱結(jié)膀胱小腸為心之腑，手少陰之表，手太陽也。膀胱為腎之腑，足少陰之表，足太陽也。小腸泌別清濁，熱壅于闌門，少腹急結(jié)，蓄血癥也。小腸于心為表里，其熱上干心胞，見煩躁如狂矣，急宜桃核承氣湯、抵當湯等下之。小腸壅盛，熱入膀胱，蓄血，或小便不利，或小便反利，膀胱見癥，亦宜下熱去邪，亦從桃核承氣、抵當?shù)确ā４四颂柦?jīng)傳于腑，尚未出太陽癥也，[批]柯氏云：莖有三竅，血出肝竅，溺出膀胱，精出腎竅。余以少陰癥可言之，太陽癥不能歸于肝，熱傷陰絡，血熱沸騰所致。柯氏謂心是太陽，此處顯然太陽經(jīng)移于腑，膀胱從表傳里也。小腸于心為表里，手太陽腑，故熱結(jié)于下而能上干心胞，其人如狂。少陰亦有熱入膀胱，必便血，此足少陰臟傳于腑，并無其人如狂之詞，用黃連阿膠、豬苓湯專于泄熱存陰，所以手太陽小腸蓄血，心移熱于腑，而能上干心胞。發(fā)狂者，心為太陽，未嘗無因也。或入陽明之腑而胃中干燥足陽明胃為燥土，賴足太陰脾濕土輸津以潤之。手陽明大腸為燥金，賴手太陰肺柔金布津以潤之。熱入陽明，陰津輸布不足供其燥爍。若初入陽明，急宜白虎等清熱，救其胃液，勿使其堅燥而實。若陽明已實，燥屎已成，病入手陽明矣，急宜承氣之類，輕重斟酌下之，瀉熱存津，不致熇熇(45)而死。仲圣一百十三方，俱存陰為多(46)，今人動手香燥，未病先傷陰耗正，汗之無液，下之無津，熱愈深，液愈竭，急則變?yōu)榀d厥，緩則變成虛勞，或入少陽之腑而脅下滿硬少陽之脈部位胸脅，熱郁少陽，故脅下痞硬善嘔，或入太陰，暴煩下利暴煩是里陽陡發(fā)，下利是脾臟有寒，不能與胃行其津液，故下利，病入太陰本臟矣，或入少陰而口舌干燥少陰之脈，繞喉嚨，系舌本，此乃少陰陰火上燔，或入于厥陰而心中疼熱太陰為陰中至陰，氣陷則利。厥陰為陰中之陽，氣升則嘔，心中疼熱，與相火為表里所化也，皆入陰之謂仲圣以心胸之病(47)屬之陽，腹中之病屬之陰，皆(48)由上焦胸脅入腹，由經(jīng)入腑，由腑入臟，皆陽入陰，表入里也。后人惑于傳經(jīng)之謬后人每拘于一日太陽，二日陽明，三日少陽，四日太陰，五日少陰，六日厥陰，七日為三陽三陰一周，為一候，三陽三陰復傳十四日為兩候。[批]仲圣本無傳經(jīng)之謂，皆誤治失治陷入也。此等皆耳食之學，豈有六日之中六經(jīng)之病皆見者。《內(nèi)經(jīng)》所言一日至六日，得病六經(jīng)之形象(49)，不使后學執(zhí)而不化。此等俗言，終身不能擺脫矣。余每見陽虛之人，病始一日，即從寒化而入陰經(jīng)；陰虛之人，即從火化，數(shù)日仍在陽經(jīng)。或數(shù)日而守一經(jīng)，或一到陽經(jīng)即化寒而入陰經(jīng)，皆關乎人之體質(zhì)虛實寒熱也，因不知有入陰轉(zhuǎn)屬等義太陽為六經(jīng)首領，寒邪初中太陽之表，不能飛越太陽，治之得法，仍從太陽而解，所以六經(jīng)之病，亦不能離太陽。如太陽本癥，用麻、桂，是太陽表劑。如葛根癥，太陽于陽明合病。柴胡桂枝癥，太陽于少陽合病。太陰中風用桂枝湯，厥陰病用當歸四逆湯，內(nèi)中仍不離桂枝湯全方，少陰病用麻黃附子細辛湯。如此看來，三陰皆于太陽合病，六經(jīng)之邪皆從太陽而入，皆誤治、失治，與虛實寒熱陰陽，變癥入陰參半耳。[批]入陰轉(zhuǎn)屬等義，可謂治傷寒者超以象外，得其寰中，結(jié)出后文各經(jīng)病情，初學之士，讀之一目了然矣。

《內(nèi)經(jīng)》一日太陽，二日陽明，至六日傳至厥陰。張韶令曰：傷寒六氣相傳，正傳非邪傳。然無病之人正傳，不知何日始于厥陰，終于太陽。若云傷寒以日數(shù)計，今病人得病之始而不治，而病甚而治之，有病之人不知病于何日。若從太陽病象言之，然頭痛、項強、身痛、惡寒、無汗，已有數(shù)日矣，病人當不知得病之日，醫(yī)家豈知得病之始。若從得病之日，即從太陽逆?zhèn)鳎嗄淙弧＞烤刮⒚ｋy辨，不若遵仲景六經(jīng)病象，見癥是何經(jīng)病，從何經(jīng)治之，方為準諦。圣人之書，雖不可廢，孟子曰：盡信書不若無書。

【注釋】

(1)故必每經(jīng)各立提綱……惡寒為提綱：此211字柯氏原文與《論翼》大為不同，疑為余氏補綴的缺文。

(2)陽：原作“陰”，據(jù)《病解》《余注》改。

(3)擬：效法；摹擬。

(4)寒：原作“風”，據(jù)《論翼》改。

(5)小青龍主：《論翼》無此4字。

(6)未之信：即“未信之”。不相信這種說法。

(7)已：原作“尚”，據(jù)《余注》改。

(8)謂：《余注》作“為”。“謂”，通“為”。作為。《韓非子·解老》：“嗇之謂術也，生于道理。”

(9)后：原無，據(jù)《余注》補。

(10)而后可祛熱：原無，據(jù)《余注》補。

(11)治法：《余注》作“臨癥”，義勝。

(12)椒梅：即椒梅湯。吳鞠通《溫病條辨·卷三·下焦》：“椒梅湯方（酸苦復辛甘法，即仲景烏梅丸法……）”

(13)麻杏石膏：即麻杏石甘湯。

(14)主：《論翼》作“居”，義勝。

(15)第：只是。

(16)于：《余注》作“與”。于，猶“與”。《漢書·韋賢傳》：“我徒我環(huán)，筑室于墻。”

(17)氣：《論翼》作“邪”。

(18)日：《論翼》此下有“許”字，義勝。

(19)反：《論翼》無。

(20)矢：通“屎”。《左傳·文公十八年》：“（惠伯）弗聽，乃入，殺而埋之馬矢之中。”

(21)傍（pánɡ旁）：旁邊。

(22)不可回顧肩似拔臑似折：見《靈樞經(jīng)·經(jīng)脈》。意為頭項難以轉(zhuǎn)側(cè)回顧，肩痛如拔，臂痛如折。

(23)頭痛似脫：《靈樞經(jīng)·經(jīng)脈》作“沖頭痛，目似脫”。意為氣上沖而頭痛，眼球疼痛像脫出似的。

(24)膻：《論翼》作“離”。

(25)競：通“竟”。竟然。《文選·宦者傳論》：“雖時有忠公，而競見排斥。”

(26)質(zhì)：《余注》作“資”，義勝。

(27)得：《余注》作“從”，義勝。以下3個“得”字同。

(28)曷（hé和）：何。

(29)治：《余注》作“用之”，義勝。

(30)悟會到：《余注》作“如以”，義勝。

(31)而：《余注》無，義勝。

(32)喑（yīn音）：啞。

(33)單腹：即單腹脹，指四肢不腫而腹大如鼓的病證。即鼓脹。《景岳全書·雜證謨·氣分諸脹論治篇》：“單腹脹者，名為鼓脹……肢體無恙，脹惟在腹，故又名單腹脹。此實脾胃病也。”

(34)專以：《余注》作“往往”。

(35)質(zhì)：《余注》作“資”，義勝。

(36)扃（jiōnɡ坰）：本指從外關閉門戶的門閂。引申指門。

(37)輸：原作“舒”，據(jù)《論翼》改。

(38)戢（jí急）：原作“熾”，據(jù)《余注》《論翼》改。戢，止息。

(39)如：《論翼》作“其”，義勝。

(40)噀（xùn訓）：含在口中而噴出。

(41)胸：原無，據(jù)《余注》《論翼》補。

(42)于中：《余注》作“于胸中”，義勝。

(43)便：原無，據(jù)《論翼》補。

(44)表里：《論翼》作“表里雌雄”。

(45)熇（hè賀）熇：熾熱貌。

(46)仲圣一百十三方俱存陰為多：《余注》作“故仲圣立方，陽邪入腑之癥，俱必以存陰為急”。

(47)病：原作“上”，據(jù)《余注》改。

(48)皆：《余注》作“凡”，義勝。

(49)得病六經(jīng)之形象：《余注》作“為六經(jīng)得病之形象”，義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