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杜小月四處打聽昨天配合警方處理車禍的負責人時，陳大個子大呼上當，后悔不該沒問清楚情況就跟來。車禍是交警的案子，他一個刑警摻合進來，于情于理都說不過去。一旦捅了婁子，追究責任，那他首當其沖。

對于昨天的這起車禍，杜小月自始至終就沒當作是意外。車禍發生后杜小月第一時間就把電話打給了市公安局刑偵一隊隊長羅遠航，要求對方介入調查。

令杜小月惱火的是，這個案子還是劃給了交警部門處理。交警支隊的二黃——老黃、小黃勘察現場之后，認為不存在其他導致車輛失控的人為因素，并排除了酒駕、毒駕。所以基本確定為，是一起交通意外事故。

這個結論杜小月根本無法接受，以她的性格自然也不會就此罷休，她決定要憑借一己之力，繼續追查這個案子。但要推翻二黃的結論，她必須找到證據證明，肇事司機死前行為異常，是人為造成的。杜小月最先想到的就是，肇事司機受到了藥物的影響，那幾類常見毒P以外有致幻作用的藥物。于是杜小月伺機潛入醫大附屬醫院的太平間，收集死者的組織樣本。

這種毒理檢測，理想的情況下是用血液，但死者都凍一天一宿了，只好選擇血流量大的臟器組織來替代。杜小月在檢查死者尸體時發現，尸體胸口有一處針孔，除此之外有人搶在她前頭切走了死者部分肝臟。眼下杜小月就是要搞明白，怎么會發生這種事，這種事也有人跟她搶著干？

其實杜小月也不想逮住陳大個子一個人往死里逼，實在是形勢所迫。下午的采訪，再加上宿舍樓的火災，現在整個醫院風聲鶴唳，人人草木皆兵，杜小月只能借用陳大個子的刑警身份來調查，不然的話所有人都得像防賊一樣防著她。

事有湊巧，杜小月要找的人，竟然就是整天冷著臉的安主任。在一樓大廳見到安主任時，杜小月才對上號，安主任，就是樓梯間里遇到那個形跡可疑的女醫生。陳大個子向安主任表明身份，杜小月說明來意，安主任蜻蜓點水般地依次與三人握手。安主任沒有對身為病號的羋蒙，也參與到這種場合里表現出詫異，似乎她對任何事都漠不關心，也包括這次調查。

“就在這兒說吧！我撿主要的說！昨天這起交通事故，死者——死的很痛快……是當場死亡，涉及到醫院的工作就是化驗。法醫現場采的血樣，院里做的化驗，排除了酒駕和毒駕，基本情況就是這樣。”安主任的語言很簡練，不過給人的感覺是，提到死者時，在安主任冷漠的外表之下，有著些許情緒波動！安主任的表現，就像主刀醫生走出手術室，對患者家屬說出那句干巴巴的“我們已經盡力了”之后，又加上了一句“見到他死的如此安詳，我很欣慰！”畫蛇添足，又耐人尋味。

“只是化驗？”杜小月下意識又確認了一遍。

“對，遺體入院后直接送太平間了！”安主任肯定地答道。

杜小月從安主任的話里得到了兩個重要信息：第一，法醫提供的是血液樣本，而不是組織樣本；第二，醫院方面沒有對尸體進行過處理。由此得出的結論是：取走車禍死者部分肝臟，確實是一次未經官方允許的秘密行為。

杜小月判斷，死者胸口的針孔是法醫采心包血留下的，采集的血樣用作血液酒精濃度和毒P檢測。那么取走部分肝臟，如果不是拿回家做藥引子，就一定與自己抱有相同的懷疑。

這位“義務法醫”的行為，嚴格意義來說已經觸犯了法律。他這種越是艱險越向前的膽魄，杜小月個人比較認同。不過要說他是為了幫助警方彌補偵查漏洞，維護法紀，杜小月打死都不會相信。

人做事都是趨利避害的，甘冒風險背著警方和死者家屬做這種事絕不會無緣無故，杜小月覺得他是在針對什么人！車禍案已被定性為意外，很快會結案淡出人們的視線，他這么做，除了兇手杜小月想不出他還能針對誰——他認識兇手！杜小月只要想辦法把他挖出來，就離破案不遠了！

之前檢查死者尸體時杜小月發現，取走肝臟的人手法專業，熟悉人體解剖，很大程度上有外科手術經驗，慣用右手，極可能是醫院內部的人。現在目標范圍已經圈定，醫院里符合條件的也就三五百人吧，杜小月自己一個一個查，節假日不休息的話——差不多半年能查完。所以說光有范圍不行，杜小月需要有明確指向的線索。

要神不知鬼不覺地偷走死者部分肝臟并不容易，在車禍現場和尸體運送過程中，基本都沒有機會，只有尸體進入太平間之后才有可能得手。說不定盡職盡責的太平間管理員老爺子，能知道點什么！

杜小月正要再問老頭兒和女鬼護士的問題，忽然一陣悅耳的鈴聲響起。杜小月掏出手機看了一眼，臉色馬上就變了，匆匆向安主任打了聲招呼，獨自走到大廳的旋轉門旁才接通電話。這通電話只聊了三兩句就結束了，可杜小月仍站在門邊沒有要回來的意思，小臉陰沉的厲害，好像電話那頭的人，要向她借很多錢似的。幾分鐘后一位五十歲上下的老交警推動旋轉門走進急診大廳，與杜小月低聲交談起來。陳大個子一見老交警臉色也變了，急忙走了過去。

羋蒙看杜小月一時難以脫身，安主任又不住在看電子屏幕上的時間，就隨口找了個話題：“安主任，請問，喝醉酒斷片兒正常嗎？”

“不正常！喪失部分記憶，不管是什么原因造成的都不能算正常！你具體說說是什么情況？”羋蒙的話題找的很好，聊醫學上的問題安主任還是不反感的。

羋蒙撓撓腦袋：“在什么地方喝的酒，跟誰喝，我都不記得了！就算別人跟我說是怎么怎么回事兒，我還是沒有太多印象！”

“那就更不正常了！醉酒是過量攝入酒精，中樞神經由興奮轉為抑制。這是有一個過程的，如果醉酒導致失憶，起碼喝醉之前的事，還是會記得的！等你的MRI片子出來，你拿著片子和這個條子，到神外找王主任，讓他幫你看一下。”安主任隨手寫了張字條遞給羋蒙，這讓羋蒙感覺到，安主任其實并沒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冰冷。

杜小月那邊總算聊完了，杜小月和陳大個子原地沒動，只有老交警走了過來。

“安主任吧？交警支隊老黃，有個事兒要跟你談一下……”交警老黃把安主任叫到一旁不知在談些什么。

羋蒙走向杜小月，卻見杜小月抬手做了個Bye——bye的手勢，就轉身出了急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