羋蒙和杜小月倆人從太平間一出來，杜小月就劈頭蓋臉大罵羋蒙：“就沒見過比你還蠢的蠢貨，成事不足敗事有余！你都傷成了這鬼樣子，就不要再出來瞎溜達了，是個人都會被你給嚇死！”

羋蒙現在是啥樣子？發型不用說了，臉上、脖子上抹著油膩膩的白色燙傷藥膏，左胳膊上纏著繃帶，只能直著不能打彎兒。嘴唇干裂，兩眼里凈是血絲，紅得嚇人。加上羋蒙又瘦又高，走道兒也不特別利索，活像一具死不瞑目的僵尸。

杜小月扯著自己丟了好幾個扣子的白大褂，盡量不讓自己走光：“這讓我怎么出去見人吶？”

實在沒轍了，杜小月掏出手機打算打給何寧，叫何寧送衣服過來救場。可這里是地下一層，手機根本沒信號，讓杜小月更為惱火。

羋蒙啞著嗓子給出主意：“咱們——去樓梯口，看——那里有沒有信號，要是還沒有——我就出去幫你打電話！”

杜小月：“只能這樣了！阿寧那家伙還不知道怎么笑話我呢！這都什么事兒啊？”

倆人走在走廊里，杜小月：“說話呀！”

羋蒙：“說啥？”

杜小月：“匯報情況啊！在宿舍樓你都看見什么了？”

“你先進去的，你看見啥了？我腦子有點亂！”羋蒙想先探探虛實再決定往下怎么說。

杜小月可沒那個耐心煩：“少跟我耍里格楞，現在是我問你！”

羋蒙：“我——好像——看見，呂護士宿舍里，有個女的被燒死了！”

“什么叫‘好像’啊？你能不能確定啊？”杜小月就是看不慣羋蒙的矯情勁兒，一點也不干脆。

杜小月越較真兒羋蒙就越不敢把話說的太絕對：“真沒法百分之百確定，在那種環境下，我都缺氧出幻覺了，像——做夢似的！”

杜小月不想跟羋蒙在一個問題上過多糾纏，陰陽怪氣地接著問：“那你還‘好像夢見’什么了？”

“屋里還有種味道，甜甜的，聞了之后犯困、發暈，一開門‘唰’就閃了一片火光！”羋蒙兩次聞到那種味道，讓他感覺到危險、恐懼。

“那是乙醚，起碼主要成分是乙醚，當時我一進門就聞道了！然后——就暈了！”杜小月學醫學了五年，自然知道乙醚是怎么回事。

說話間，走廊里迎面走來一個女護士，女護士略微有些胖，戴著口罩，只露出一雙黑眼睛。與兩人擦肩而過之時聽到杜小月提到“乙醚”二字，一抹異樣的光芒，在那雙黑眼睛里一閃即逝。

樓梯間果然有信號，杜小月自己去角落里打電話。這時，樓梯上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羋蒙循聲看去，見到急診安主任快步從樓上下來。羋蒙出于禮貌向安主任打招呼，可安主任卻完全沒有注意到，匆匆自羋蒙面前經過，像有什么十萬火急的事似的。

杜小月打完電話，走過來問：“那人誰呀，猴急猴急的？”

羋蒙正要說那是給他治過傷的大夫，無意中看到杜小月的衣兜里露出了半截金屬工具，好像是一把手術刀。羋蒙的心往下一沉，問道：“你沒從死人身上——剌啥零碎兒下來吧？”

杜小月詭秘地一笑：“哎呀，被你發現了！昨天到了具新鮮的，我挑瘦肉來二斤回家包包子。”

羋蒙聽了這話，喉結聳動了一下，默默向后退了一步！

“喂，你見到鬼了？躲這么遠干嘛？你不是當真了吧？我什么都沒干……我可警告你，不要胡思亂想！我是兼具‘活體醫學’和‘死亡醫學’知識的專業法醫——助理……”羋蒙的舉動反倒讓杜小月有些郁悶，她向前一步，羋蒙就退后一步，她說什么，問什么，羋蒙也不再吭聲。

杜小月正嚷嚷著，通往太平間的走廊里有響聲傳來。響聲源自一副擔架車，正被人推著向樓梯間走來。推車人是面色陰郁的安主任，車上躺著人事不省的太平間管理員老頭兒。安主任把擔架車推到樓梯間內唯一的一部電梯門口，她反復按著按鍵，可電梯仍是毫無反應。安主任不知道，這部電梯平時是鎖著的，只有在需要運送尸體的時候才使用。

見此情景羋蒙趕緊上前幫忙，情急之下他的舉動有些冒失，他直接解下老頭兒腰間的一串鑰匙，從中挑出一把頂端帶有三角形凹槽的小工具，插進電梯按鍵下的鎖孔中，為電梯解鎖。在這過程中安主任沒有出聲詢問，只是用冰冷的眼神望著羋蒙。一直到羋蒙幫著將擔架車推進電梯，目送電梯門緩緩關閉，安主任沒吐過半個字。

杜小月：“這女大夫怎么回事，死人見太多不懂人事兒了，你忙活半天，她連句謝謝都沒有……哎？不對呀，剛剛那個胖護士怎么沒一起幫忙……”

杜小月似乎想到了什么，當先朝太平間跑去。

太平間兩扇門緊閉著，里面靜悄悄一點動靜都沒有。杜小月回頭瞪了一眼身后慢吞吞的羋蒙，火氣又直往上撞一把將門推開。

太平間里仍亮著燈，整個房間一目了然，哪里有什么女護士！地上干干凈凈的沒有血跡，也完全看不出有打斗過的跡象。使勁吸鼻子聞了聞，空氣中消毒水的味道太重，即使有其他味道也都被蓋住了！這時候羋蒙才趕到，站在門口有點兒發懵。女護士確實進了太平間，怎么說沒就沒了？太平間里能藏下人的地方也就是這些冷藏柜，杜小月逐一打開檢查。沒用幾分鐘，杜小月就查了個遍，看她的表情就不難猜出，里面肯定沒有那個護士。

杜小月喃喃自語：“難道是本警官夜路走太多，見鬼了？”

有那么一剎那，杜小月有種感覺，是女護士害了老頭兒。那種既視感就像自己是女護士，親自下的手，看著老頭兒兩眼翻白，活活被自己掐死……現在杜小月又不得不重新考慮，女護士是人是鬼的問題了！除非——這就是個障眼法……在杜小月的印象當中，女護士的身形體態與隨后趕來的女醫生十分相似……

“哇——太平間原來是這樣的呀，好恐怖啊！一到這兒心里就毛毛的……這你得賠我，衣服臺里還要用的。”何寧出現了，瞅著杜小月身上的白大褂埋怨。

杜小月這會兒沒工夫閑扯淡，奪過何寧手上的衣服套在身上。

“哎呦，小悅我得說說你，沒你這樣的，你這也太狠了……”眼尖的何寧留意到羋蒙右手腕上被咬的血印，苦口婆心地開導杜小月。

杜小月看向羋蒙的手腕，驚奇地問道：“你——這是怎么弄的呀？”

杜小月這蒜裝的，羋蒙有點兒看不下去：“你咬的唄！”

“G！我是說傷疤，傷疤！”杜小月兩頰緋紅，臉上掛不住了！

“這是我的隱私！”羋蒙拽了拽衣袖遮住了那道觸目驚心的傷疤。

何寧：“這時候別嗆嗆了！正事兒辦的怎么樣啊？不會是沒騰出手來吧？”

杜小月：“沒辦成，被他給攪和了！”

何寧：“那還傻站著干嘛呀？趁著沒別人，抓緊動手哇！你倆搭把手兒，動作要迅速，我在外面幫你們把風兒，別弄得血呼哧啦的，我可暈血！”

經何寧這么一說，羋蒙就全都明白了！杜小月化妝潛入太平間，還真是打算剌死人身上點零碎兒打包帶走！羋蒙只覺胃里一陣翻騰……

杜小月摸進太平間是來找車禍案死者的尸體。在被老頭兒抓、羋蒙嚇之前，杜小月找到了尸體，發現竟然有人手欠，搶在她前頭干了她的活兒！死者尸體被人動過，太平間老頭兒受傷，女鬼護士和女醫生的加入，讓案情變得越發復雜了！本來案子有“兩條線”，這兩天杜小月分別開始捋，她相信兩條線一定有相交的地方。不想死者這條線捋著捋著，又多出好幾根線頭兒來，捋不清了！杜小月說道：“現在計劃有變，需要重新部署！”

何寧：“你可真不靠譜兒！”

杜小月這時候比誰都煩，還不好發火，眉頭擰成一個疙瘩。

何寧：“我還得去火災現場看看，不在你倆這兒礙眼了！估計我要晚一點，車鑰匙你拿著，咱們停車場見！你倆最好也換個地方，逃跑的犯人還沒抓到呢！說不準會從哪個下水道里鉆出來！”

“好吧！本警官正要與某些人來個了斷！”杜小月瞥了眼羋蒙，一條線捋不明白，她打算換回另外一條再捋捋。

羋蒙在一邊還尋思沒他什么事兒了呢，聽杜小月的話茬兒不對趕緊說道：“我——核磁共振片子該出來了，我得去取！”

杜小月：“我陪你去取！”

羋蒙：“取完還得去見大夫。”

杜小月：“我陪你去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