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的BJ，寒冷的天氣依舊，冷氣絲毫沒有要消退的意思，按照自然規律，也不應該在這個時候消退。早上9點，趙東籬穿好外套，系上圍脖，然后從家離開，準備去公司。今天是周四，和平時并沒有什么區別，地鐵里的人依然不少，雖然身處寒冬，但BJ地鐵里的人并不會減少。趙東籬像往常一樣插著耳機，聽著悅耳的音樂，這舒緩、恬靜的旋律是早上擁擠的地鐵里唯一能讓她感到輕松的東西，趙東籬是一個音樂迷，她不僅喜歡聽音樂，還會彈鋼琴，小的時候她的母親就帶她去學鋼琴，等到高中畢業的時候，趙東籬已是鋼琴十級。

工作之后，因為有時壓力比較大，所以趙東籬經常用音樂來排遣。而昨天開會時領導說有大事，讓大家做好打一場硬仗的準備，但會上并沒有說是什么事情，當時趙東籬還在想領導說的大事應該不會是裁員吧？十天前的那波血洗搞得全公司上下都人心惶惶，而公司的暴力裁員更是讓不少員工感到心寒，趙東籬慶幸自己負責的部門沒有裁員，說實話要是讓她去干彭明浩干的事，趙東籬還真做不到。

此刻在地鐵里的趙東籬手機里放的是《成都》，那天府之國的寧靜與祥和填滿了趙東籬的內心。不愧是浪漫的天府，趙東籬心里感嘆道，每次聽老歌，趙東籬心里都會得出不同的詮釋。天府的慢節奏讓趙東籬暫時逃離了工作的煩擾。不過很快她就要面臨添堵的任務了，看來天府秒變添堵也不是不可能啊，剛才還在慶幸不用去執行暴力裁員任務的趙東籬，馬上就有機會嘗試了。

剛出地鐵口，老大就在群里發了一條消息：“10點10分全員會議室開會，不準請假。不用回復。”

趙東籬也沒多想，當她來到會議室之后，發現氣氛有些緊張，這會已經是九點五十多了，來了的人基本都到會議室了。

老大，就是和崔萬振一起謀劃上次大清洗運動的那個人力資源總監高天一，只見他正襟危坐，面部毫無表情，與平時經常和下屬嘻嘻哈哈的老頑童形象完全不符，以至于不認識他的人很可能會把他當成是一個催命判官式的人物，趙東籬坐下之后，旁邊的李娜娜就輕聲和她說，老大是第一個來會議室的，而且今天早上一直是這么嚴肅，看樣子是有大事要宣布。

看到這陣勢，趙東籬的心里也平添了一絲緊張，看來自己擔心的事情還是要發生了，趙東籬心里有些亂，她抬頭向高天一望了一眼，高天一仍然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嚴肅表情。而10點左右，人差不多也都到齊了，高天一宣布會議開始。

“今天的會議只準用耳朵聽，不準用筆記，更不準錄音，現在大家把手機都交上來。”高天一開門見山，他剛說完第一句話，趙東籬的心里就已經不再淡定，好像是有一團旋渦在胸口快速翻騰，讓自己很不舒服。

“之前人員優化的事情想必在座的各位都知道了，這個冬天公司的日子不好過啊，經公司領導決定，目前處于虧損狀態的各條業務線都要實行人員優化，而在座的各位的具體職責我想不用我多說，每個人都清楚公司花錢雇你是來干什么的。因為是人員優化，所以這次被優化掉的人和上次優化的那波人是一樣的，當然不能像裁員那么安置，很多人自己沒有給公司創造什么效益，每天渾渾噩噩，但自己卻還渾然不知，所以公司為了活下去而實行的人員優化工程必然會遭遇巨大阻力。提升我司員工的整體職業素質，把那些混日子的人淘汰出我們優秀的員工隊伍是我們這次的主要任務，下面的這場硬仗需要在座的各位同學鼎力支持，具體的優化名單我已經和各位HRM商量好了，各位小伙伴具體再和自己的leader確認一下名單和流程，然后事不宜遲，今天就啟動優化工程。”

高天一的語速飛快，官腔打得十足，全程沒有停頓，仿佛這段冗長而充滿說教的話事先已經背過很多遍一樣，趙東籬聽完之后，感到頭皮發麻，這回她確定自己擔心的事到底還是來了，而自己就要去充當高層暴力裁員的劊子手了，想到這，趙東籬感到一陣惡心。正當她沉浸在煎熬的思考中時，自己的直屬上級郭翠翠已經招呼她們幾個去小會議室了，趙東籬有些不情愿，但一時思緒凌亂的她，還是跟著郭翠翠和其他同事來到了小會議室。

趙東籬對這間陳設簡單的小會議室并不陌生，自己在普惠工作的這段時間里經常在這開會，有些時候還在這里面試，那次關于火眼金睛的會議也是在這間會議室里開的。現在走進這屋里的時候，趙東籬感到一絲冰冷而陌生的氣息撲面而來，和之前來到這里的感覺完全不一樣，她似乎有這樣一種預感，這是自己最后一次來這間會議室了。

趙東籬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而郭翠翠也是和高天一一樣，直接開門見山，和高天一略帶隱晦的表達方式不同，這個平日里作風十分強勢的處女座女領導，上來就直接用命令式的口吻向下屬傳達了高層的指示：“剛才高總已經把話說得很明白了，說白了就是公司養不起這么多閑人了，我們也不是開慈善機構的，所以需要把那些拖公司后腿的人請出去，說請是客氣的，至于怎么請，執行之前那波優化的同事已經給我們做出了很好的示范，那兩天的事情大家應該都聽說了，既然是優化，那就是沒有任何賠償，對于不聽話的，直接工卡失效、沒收電腦、保安驅逐，三招下來沒有收拾不了的。”

郭翠翠冷冷地交代了命令，從她的語氣來看，剛剛交代的命令不容置疑，小小的會議室里充滿了肅殺的氛圍。

“真不要臉，這么對待員工，太殘忍了。”趙東籬在心里罵了一句。說實話這是她工作以來遇到的最惡心的事情，沒有之一，當初來普惠的時候她完全沒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會被上級派去執行這樣慘無人道的任務，然而這樣的時刻還是來了。

當初大學畢業，初入職場的時候，趙東籬曾經預想過職場競爭的殘酷，對于那種帶有弱肉強食色彩的競爭，也有過各種預期，不過當時她所理解的競爭與殘酷，大抵上都局限在一個畢業生的視角范圍之內，而很多的職場殘酷之處，是她所無法想像的。

即使現在已經在職場上捏爬滾打了三年多，也見識了一些殘忍與冷漠，那種對于利益的爭奪，和企業發展中公司為了成本等因素而優化員工之類的事情，趙東籬已經習慣，但是今天上級交代的任務，還是讓她那顆年輕的心，受到了空前的震撼和撞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