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人性心理:推翻根植于人心的因果循環律
書名: 人人都愛看的通俗心理學合集(套裝共18冊)作者名: (美)約翰·華生 (瑞士)卡爾·榮格 (英)靄理士等本章字數: 13255字更新時間: 2019-12-25 11:54:22
懷疑論是一個重要的哲學流派,和獨斷論爭鋒相對。獨斷論認為人類能依靠自己的實踐和探索發現真理,懷疑論則對此表示懷疑。我傾向于懷疑論,但我不會像那些極端懷疑論者那樣,認為一切都是虛無。相反,我是崇尚實踐和探索的,當我不知道蘋果是什么滋味的時候,我會親自嘗一嘗。但即便我這樣做了,我也不知道蘋果為什么會發甜。而對于那些只是見過蘋果卻沒有吃到的人來說,他們連蘋果什么味道都不知道。因此,即便我耗費心力去研究實踐,我仍然無法了解客觀事實,因為我們的感官系統不能提供給我們自然界事物的本質知識。
我們不能說事物是美的或是丑的,也不能說它們的存在是應該或是不應該,這沒有任何客觀的標準,我們只能依靠主觀加以判斷。例如,一盞油燈在黑暗的山洞中會顯得特別明亮,而在太陽光下卻昏暗無比。再如,一座山峰在遠處看上去平平整整,但我們走近后,卻發現它凹凸不平。所以,我們無論如何也得不到絕對正確的知識,與其無休無止地爭論,不如心存懷疑,這樣才能得到心靈的安寧。
1.經驗歸納法不能推導出必然規律
因果規律是人們認知的結果,而且,事物的因果關系在很早以前就被哲學家們認為是普遍存在的。當我們說兩個事物處于因果律之中時,就是指一個事物可以對另一個事物施加影響,并使其做出相應的反應。也就是說,前者是后者得以存在的先決條件,前者采取措施或施加影響之后,其結果必然就是后者。如果在不同的條件和狀態下都是如此,那么我們就可以認為兩者具有因果關系。
我們可以把因果律認為是從A到B,即A必然可以引發B。我之前的很多哲學家幾乎都把前人總結出的因果關系直接拿來用,他們把它當作一個公理或公式,套用在復雜的哲學理論中。但是,我們究竟是憑借什么知道A到B的關系就一定是必然關系?又憑什么知道A一定會引起B呢?
我敢說,哲學教授或者心理學教授都無法回答出這個問題來,因為這本就不是一個必然現象。那么,以前判斷兩個事物互為因果又是怎么一回事呢?其實,這是用了一個叫作“經驗歸納”的方法,即先找兩個先后出現的現象,A是先出現的現象,B是后出現的現象,兩者不止一次地陸續出現,并且在不同的條件和環境下也是如此。于是,哲學家們便通過經驗歸納法得出:A是因,B是果。也就是說,以前的哲學家認為因果關系既不是來自經驗觀察,也不是來自理性認知,而是經驗歸納的結果。
例如,當蘋果和樹枝斷開的時候,我們就會認為蘋果一定會掉到地上。這里的“因”就是蘋果與樹枝斷開,而“果”就是掉到地上,后來,牛頓的萬有引力定律也證明了這個道理。但這真的能證明它們之間存在因果律嗎?答案是未必,因為誰也不知道萬有引力定律的適用范圍,也不知道該定律是否全宇宙通用,就連牛頓本人也沒有搞清楚萬有引力究竟是如何產生的。那么,我們對偶然的經驗進行歸納,就一定能得出必然的判斷嗎?這種理解真的合理嗎?對此,我可以用一個火雞的例子來說明。
在一個火雞飼養場,只要飼養員一走進火雞群,火雞們就能得到一頓美味的食物。有一只火雞非常聰明,它在慢慢地總結規律,并分析飼養員走進火雞群與得到美味食物之間的關系。半年過去了,這只火雞發現,無論是雨天還是晴天、熱天還是冷天、白天還是晚上……總之,無論在什么樣的情況下,火雞們見到飼養員之后總能飽餐一頓。于是,這只火雞就得出了一個結論,飼養員走進火雞群與得到美味食物是因果關系。有一年圣誕節,飼養員像往常一樣走進了火雞群,當這只火雞興高采烈地等待飽餐一頓時,不想飼養員并沒有帶來食物,而是將它和幾個同伴抓走宰殺了。
在這個故事中,那只聰明的火雞的確應用歸納法得出了因果規律,而實際上并非如此。至少我可以斷定,歸納法并不一定是合理的。在科學上,我不否認歸納法所取得的成就以及它給人們帶來的幫助,但在哲學上,歸納法是失敗的。
首先,因果關系的發現不能依賴理性,也就是說,與之相關的推論以及邏輯推理都不適用。因為結果和原因是客觀存在的現象,一切與客觀世界脫離的主觀解決方案都是不適用的。因此,對于外部事物的認識必須通過經驗來把握。因果關系也不例外,沒有哪一種因果律可以不依靠對現象的觀察而顯現出來。例如,為了驗證火把是不是可以使炸藥爆炸,我們只能親自試驗,而不能通過憑空的猜測。
但是,這只能說經驗在以往的事例中是可靠的,在未來的判斷中卻不一定如此。當我們經常看到一個事物可以引出另一個事物時,我們只能說一個事物可以從另一個事物中推斷出來,而且僅僅是這一對事物才有這種關系,我們不能由此推斷出與之相似的事物也是如此,因為它們之間并不一定存在邏輯的必然性。
所以,相對、偶然和個別的經驗即使重復上萬次,仍然是相對、偶然和個別的經驗,我們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從中找到某種必然性。而且,過去與現在的經驗只能對過去或者目前有效果,并不能推測出明天的必然結果。也就是說,我們永遠也無法知道明天的太陽會不會升起,我們只能做出假設和預測,卻從來不能獲得某種必然的規律。
2.運動員追不上烏龜的悖論
大多數哲學家都喜歡研究玄學,并提出一些與前人相對立的觀點,以顯示自己在學術上的優越性和與眾不同。可悲的是,很多人都對某個“大哲”提出來的理論無條件地接受,因為這些理論滿足了大眾的愿望,人們再也不用考慮這些結論是否合理、可行。關于這些謬論,一個最明顯的例子就是對于無限可分性的討論,我想以此為開端,分析時間與空間的無限可分性。
很多哲學家都認為物質和空間無限可分,但實際上,這個理論根本就沒有任何依據。就像我們在紙上畫一點墨跡,當我們離紙很近時,可以完全看到墨跡;當我們逐漸走遠,就完全看不到了。顯然,我們不能分割無法感知的物體。就算有一個望遠鏡可以使我們再次看到那個墨跡,但如果距離再遠一點,我們就又看不到了。
因此,我們對感知不到的東西是無法劃分的,空間與時間可以無線分割的理論更是不復存在。目前,從物理學與哲學的角度來看,空間和時間是不可以無線分割的,而古希臘哲學家提出的很多悖論都是以時間或空間的無限性為基礎。其實,這些悖論根本不成立。其中,最著名的當屬古希臘哲學家芝諾的飛矢不動問題。
芝諾說,將一支箭射出后,它看似是移動的,而實際上,它在每一個瞬間都是靜止的,所以,它在某個位置上的動與不動沒有什么區別。芝諾曾經用這個問題問他的學生說:“一支箭射出去究竟是動還是不動呢?”學生回答說:“當然是動的。”
“看上去確實是這樣,每個人都認為它是動的,但是,這支箭在每一個瞬間都有它的位置對吧?”
“是的,教授。”
“在每一個瞬間,它占據的空間和它的體積是一樣的嗎?”
“是的,教授,它占據的空間與它的體積的確一樣。”
“那么,在每一個瞬間,它是不動的還是動的?”
“是不動的。”
“那么,時間是不是由瞬間組成的?”
“是的。”
“那么,弓箭在發射出去后是動的還是不動的。”
“當然是不動的。”
經過這樣的對話,芝諾終于讓他的學生承認了飛矢不動的理論。但是,根據常識,箭明明就是運動的。但我們又無法證明它是動的。飛矢不動問題讓很多哲學家認識到,經驗有的時候不一定是真實的,他們由此轉向了相信邏輯推理是發現真理唯一途徑的理性主義。由此可見,芝諾的悖論真的是貽害不淺。
后世有很多哲學家批判過芝諾的悖論,但都不徹底。有的哲學家考慮到運動是相對的,所以,他們認為,如果以與這支箭同樣速度、同樣方向的另一支箭做參照物,這支箭當然是不動的。其實,這個解釋愚蠢至極,芝諾根本就沒有把另一支箭作為參照物,而是以地面為參照物。而且,芝諾提到的始終都是一把弓箭,而從沒有涉及另一把弓箭。
如果遇到運動就以參照物的觀點來解釋,那么,當物理老師告訴我馬車運行的距離和時間,讓我計算速度的時候,我完全可以這樣告訴他:“老師,因為旁邊有另一架和它同樣速度的馬車,所以,這輛馬車是靜止的,速度為零。”這句話聽起來沒錯,但這是多么荒謬的一種解釋啊!
如果我們都以地面為參照物,飛矢不動的悖論就是成立的嗎?其實不然,飛矢不動理論主觀地認為,被射出去的箭在每一個瞬間是完全不動的。但實際上,瞬間真的可以達到嗎?真的可分嗎?答案是否定的。如果時間可分,那么我們就可以把人生分成無數的瞬間,而我們永遠也過不完這些瞬間,所以我們就可以長生不老了。但實際上,這根本不可能,我們一樣要承受生老病死。所以,時間在常識上是不可分割的。那么,在理論上又如何解釋呢?我們來看下面的例子。
有一支箭在空中運行了6000秒,從發出去開始計時,每一秒算一個瞬間。那么,這個弓箭在第1秒的時候是靜止的,在第2秒的時候也是靜止的,但我們不能說它在第1秒至第2秒的時間內是靜止的。因為從第1秒到第2秒是一個時間段,而不是時間點,即便我們以0.1秒作為一個瞬間,情況依然如此。不管我們把時間分得多么小,瞬間與瞬間之間都是時間段,而既然是時間段,那就有位移。所以,弓箭是運動的,而非靜止的。當然,一定要以地面為參照物。
解決了飛矢不動問題后,事情還沒有結束,因為芝諾還提出了一個運動員與烏龜賽跑的故事,這個故事也曾經讓眾多哲學家絞盡腦汁。
故事的內容是這樣的:古希臘時期有一個著名的長跑運動員叫阿基里斯,有一天,阿基里斯在散步時碰到了芝諾,看到芝諾瘦小的身體,阿基里斯驕傲地說:“芝諾,聽說你是個有名的學者,但你的身體看上去病歪歪的,走路的樣子像個烏龜。”芝諾笑了笑,對阿基里斯說:“我走路的確像烏龜,但是,你跑得比烏龜還慢。”阿基里斯聽了火冒三丈,大吼道:“胡說,我的速度超越烏龜何止千倍百倍?就算讓烏龜在我前面1000米處,我也能在短時間內追上它。”
芝諾接著說:“怎么可能呢?你想想,當你跑到1000米的時候,烏龜可能已經跑出了100米;你又跑出100米后,烏龜可能又會前進10米;當你跑完10米后,烏龜可能又跑了半米。總之,你只能無限地接近烏龜,但永遠無法超過它。”阿基里斯想了想,覺得芝諾說的話完全有道理,就承認了自己確實跑不過烏龜。
這個問題與飛矢不動的問題一樣可笑,幾乎所有人都知道,烏龜的爬行速度在自然界所有生物中都算是倒數的,不要說運動健將阿基里斯,一個孩童都能跑過它。然而,為什么這么簡單的一件事情用理論來推導就成了悖論呢?
問題還是出在時間是否可分上,如果時間無限可分,那么運動員追不上烏龜是完全合理的,因為一個小段的時間我們都能無限劃分,比如阿基里斯跑了0.01秒、0.011秒……0.00000000001秒……如果時間這么分割下去,那阿基里斯永遠跑不完,而烏龜也始終在他的前面。因為每當他跑到烏龜原來位置的時候,烏龜總能多出那么一點點距離,即便那個距離微乎其微,小到不可見。
但實際上,我們只要實踐一次就知道,想跑到烏龜的前面再簡單不過了。這也證明了時間是不可無限劃分的,到了一定的程度就是一個閾值,無法繼續分離,或者說已經超出了人類的認知領域。所以,運動員永遠追不上烏龜的悖論也是不存在的。
3.因果循環:我們深信不疑的謬論
我們由一個三角形產生了這樣一個觀念,那就是三個角加起來等于兩個直角的和,只要我們的觀念不變,這個關系就放之四海皆準。但是,事物都是發展變化的,我們的觀念無法觸及遠隔千里的物體。這種距離的特點決定了千百種不同的偶然性,比如有兩個物體,我們依靠觀念看上去完全相同,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或位置的變化,它們的形態或是數量就會發生變化。
例如,把一個鐵杯子放到土里埋起來似乎不會出現什么情況,但如果埋上10年,那鐵杯子肯定會消失不見。因此,從一個對象產生另一個對象的現象無法從觀念上判斷,也無法進行邏輯推導,比如,原因和結果就只能從經驗中得出。
因此,沒有任何一種現象——哪怕是最簡單的現象——能用我們眼前的物質加以說明,而只能憑借經驗和記憶才能預料到。
相似、相反、數量等可以用觀念來判斷,這也是可以確定下來的對象。這些關系中有三種是一看便可以出現的,準確地說,它們是直觀的,不需要理性來分析。對于事物的性質,如顏色、溫度等,當差別微小時,我們便無法做出準確的判斷,當差別變得巨大時,我們便不需要任何的分析和研究,只憑借感官系統就能分清楚。
即便是被公認為絕對正確的幾何公式,如勾股定理,也是在一般想象中總結歸納出來的,并不具備客觀的絕對性,也沒法兒給我們提供絕對安全的保障。例如,很多數學家認為,沒有兩條平行直線能夠有一個共同的線段。但是,我們永遠也無法在實際生活中找到完全平行的兩條直線,即便傾斜的角度多么微小,都不能保證這個定理的真實性。
所以,我認為幾何學是有嚴重缺點的,理由是幾何學中最基本的原理是通過邏輯歸納法得來的,或者這些原理是人的主觀臆斷,不一定是真實存在的。而且,無論是數學家還是哲學家,都喜歡用人們感官系統的錯覺來掩蓋自己的謬論,并通過模棱兩可的觀念為觀察到的現象做一個合理的解釋。我們通過觀察可以發現,推理只可以用來發現兩個事物之間的聯系與區別,而不能代表事實。
在任何一個對象中,我們都找不出能使我們相信的東西。當我們依靠觀察和經驗發現它們在某一方面的關系是不變的時候,我們總是武斷地認為,在分離它們與它們的結合之間有一個神秘的原因,但是,我們永遠找不到證明這種因果關系的事實,即便我們實驗十萬次,我們也難以保證第十萬零一次會和前十萬次發生同樣的結果。
在大多數哲學家看來,外界或者心理中存在的任何東西都有一個因、一個果,但是沒有明顯的證據可以證明。因果關系是要滿足必要的條件的,首先是接近關系,即兩者的關系密切,看似不可分割。例如,車輪在馬車疾馳的過程中掉下來是因為車軸斷了。車輪和車軸的關系相當密切,它們有因果關系的可能性。我們不可能認為車輪掉下來是因為月亮,因為兩者的聯系非常遠,沒有接近關系。
在發生碰撞的時候,一個物體的運動被認為是另一個物體作用的結果,即另一個物體的運動是當前物體運動的原因。當我們集中注意力觀察這些對象的時候,我們只發現一個物體與另一個物體很接近,并且它的運動比另一種運動要早。但當我們窮盡思考,也無法更進一步地分析具體的事件。我們現在就把問題歸結到了原因的必然性上。
眾所周知,如果我們認為一個新的事物或現象產生一定有一個原因的話,那么這個原因必須從經驗和觀察中得到。哲學中有一個一般性原理,即開始存在的東西必然要有一個存在的原因,在一切的推理之中,人們不需要列舉任何證明,往往也不需要證實,就想當然地認為一件事物存在的必然性。其實,這個假設是相當片面的。
我們所觀察的一切事實都來源于對觀念的比較,我們細心觀察就會發現,這些關系都類似,沒有一個關系可以證明“一切開始存在的事物必然有一個存在原因”這個最初的命題。而且,這個命題是絕對無法通過理性或經驗來證明的,因為我們觀察的各個現象都是相互獨立的,并沒有任何必然的關聯。也就是說,兩個現象即便一模一樣,我們也無法證明它們存在必然聯系,更無法證明兩個前后現象的因果關系。
對此,有些哲學家認為,肯定有事物不需要原因就可以被確定。但是,也有哲學家認為一個事物的出現必然要有原因,如果不是這樣,那事物就是已經存在的,而且是在宇宙產生之前就存在。這顯然是不合理的。不過,誰也無法猜想出宇宙之前的事情,而且,一個沒有任何原因絕對存在的事物并不一定不存在。
另外,也有哲學家認為,原因就蘊含在結果之內。所以,每一種結果都要有一個原因作為前提。結果和原因是不可分割的,但是,這并不等于證明了一個存在就必然有一個原因。
如果我們沒有發現每個事物產生都必須有一個原因存在。那么,我們的因果并不是從知識的海洋中探索得到的,也不是通過任何邏輯推理得到的,而是通過對事物想象的觀察,利用經驗歸納法總結出來的。問題到這里仍然沒有結束,我們接下來要解決的問題是:經驗是怎樣產生那樣一種原則的呢?或者說,為什么特定的原因一定會產生特定的結果呢?
當我們從原因推理到結果時,我們首先要確定這些原因是真實存在的,而要確定這個原因的真實存在,只可能有兩個方法,一是通過我們的感官系統即知覺,二是通過其他的原因加以判斷。當然,我們也必須以同樣的方法來確定其他的原因,一直連續推導下去,直到得到我們所需要的結果。但事實上,我們無法無限制地推導,當超出了我們感官系統所涉及的范圍,推導就到此結束。
我用一個例子來說明感官系統和經驗在確定事實上的決定作用。我們都相信愷撒大帝是3月15日在元老院被人用匕首刺殺,這個事實我們最初是從某些歷史學家口中得知的,而這些歷史學家也是通過翻閱史書古籍,讓這些文字和符號信息進入他們的感官系統才知道的。而最初記載這件事的人是誰呢?他很可能就是當時的目擊者,有可能是恰好在元老院打掃衛生的雜役,或者是離愷撒距離很近的同僚,抑或恰好經過元老院的某個官員或平民。總之,愷撒大帝被刺殺這個時間可以看成是一個證據從一個證據中得來。我們順藤摸瓜,就會知道最初那個用感官系統目睹這一切的人,而目睹這個行為就屬于經驗的范疇。
由此我們可以得出,所有因果聯系最初都是建立在經驗的基礎上,并通過我們的感官系統保存在記憶中。我們如果沒有記憶作為依據,我們的推理就絲毫沒有真實性。
不管一個哲學家或數學家有多偉大,他都不可能在發現一條真理時就對其深信不疑,而一定會經過無數次的實踐和證明,不斷驗證這個真理的正確性和適用范圍。不過,無論經過多少次的證明,這些先哲所做的無非就是進行經驗和概念的積累,并且以以往的經驗和觀察為依據。
當商業中出現較大的賬目時,人們一般不會一一計算和排查,因為龐大的工作量會耗費大量的人力成本,得不償失。最常見的解決方法就是找到某種規律,進行因果判斷,從而節省大量的時間。
其實,我們的所有知識都是來自因果判斷,并且在最后都變成了我們日常生活中最基本的證據和概念。大自然不僅決定了我們的呼吸和感官,還決定了我們對于事實的習慣性判斷。因此,我們可以得出這樣一個假設,那就是關于原因與結果的全部推理都只是從本能和習慣中得來。確切地說,我們的信念在無形中左右了我們對于因果規律的認識,而我們卻不自知。假設有人向我提出問題,我就會仔細回想我腦中所記憶的那一部分內容,最后做出回答或做出判斷。但是,這個判斷并不一定是事實,而是被我的思維慣性所左右。
我們的感官系統只能模擬一個真實事物的幻象,雖然我們無法通過任何理論來說明物體存在的真實性,但我們卻不得不在這條路上行走。就像我們并不能確定明天的太陽會不會升起,但我們依然要假設它是升起的,并在前一天晚上想好第二天起床要做的事情。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讓我們相信事物真的存在呢?
我們可以從感官說起,當對象脫離了我們感官的感知范圍時,我們就無法對這些對象產生任何概念。當對象進入這個范圍時,我們就會感知到,我們并不知道感知到的是不是真實的存在,但我們的習慣卻將其默認為已知。
因此,我們的感官系統產生的任何一種觀念都有可能是錯覺或謬誤,感官也不一定能區別我們與外界的對象。通過感官系統,我們可以知道寫字用的紙是在手的外面,而桌子又在紙的外面,寫字間又在桌子外面,窗外的大片土地又在寫字間外面。因此,我們利用感官系統對外面的世界深信不疑,但是,我們的感官系統無法決定繼續存在或者獨立存在的概念。
知覺中的任何內容都無法成為一個基礎,以讓我們推理出那些無法被感官系統發現的另一種規律。但思維永遠不會停止,當我們開始思維活動時,即便思維對象已經消失,我們心中仍然留存有某些幻象。就像是一艘被船槳劃動之后的船,不需要不停地劃動,它才可以自動航行一段距離。顯然,這個原則借助習慣的力量,讓我們相信物體是持續存在的。
我們雖然認識到這是事物實際存在的假象,但我們不愿意承認,為了研究問題方便,我們仍然會利用假設把這些間斷的知覺同實際存在緊密的聯系起來,只有這樣,觀念才具有強大的力量。
4.感知與認知的“先來后到”
人類對客觀世界的所有認識可以劃分為完全不同的兩個類別,一個是感知,另一個是認知,兩者對人的大腦產生的作用和影響不同,相同之處是均或多或少地決定了人的意識與思維。
感知對人腦的刺激更強烈,具體來說就是欲望、情緒等,基本屬于感官系統的認識范疇,這些刺激進入人心理的時候,會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而認知對熱鬧的刺激相對緩和,就是指人利用理性思考形成的淺顯的認識。需要注意的是,認知不包括感官認識的范疇,如眼睛看到、手指觸摸等都不屬于認知。
感知和認知的區別很容易發現,和感覺與思考的區別差不多。前者需要與客觀世界接觸,后者并不需要,只需要對內容加工和分析即可。當然,我們也不能排除某些特例。例如,在做夢、神經混亂,或者是身心原因導致我們對外界的感覺太過于微弱時,我們就會很難分清感知與認知。不過,這種情形很少見,一般情況下,二者還是涇渭分明。
除此之外,對客觀世界的認識還可以用另一種方式來劃分。這種方式顯而易見,也有助于我們理解認識論,那就是把認識劃分為簡單認識和復雜認識。簡單認識就是對事物單一性質的認識,復雜認識則是將事物各個部分的屬性很好地區分出來。例如,看到一個蘋果的時候,我們可以很容易認識到它的色、香、味。這三個屬性雖然融合在一個事物中,卻能被我們區分,這就是一種復雜認識。
對于以上兩個劃分,我會在后面詳細論述,接下來我們先研究感知與認知的關系。我們應該了解到,感知在某種條件下可以當作認知的另一種形式,反之亦然。因為人類對客觀世界的認識不會是單一的,很多時候都是感知與認知并存。
例如,回憶起自己的臥室時,我們大腦中所認知的事物恰恰就是我們曾經對臥室感知的結果。也就是說,我們曾經看到、摸到或聽到的東西都會在認知中再度出現,以至于我們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將感知誤認為認知。
由此可見,將認識劃分為感知和認知的方法并不是屢試不爽,因此,我們需要利用另一種劃分方法,即前面我提到的簡單認識和復雜認識。其中,復雜認識讓我們知道,感知并不一定就是認知的反映。就像我們在腦海中幻想黃金堆成的巴黎一樣,這是我們的認知,但它肯定不符合巴黎的實際情況,因為我們并沒有去實地感知巴黎。
復雜認識其實就是復雜感知與復雜認知的集合,兩者具有很大的相似性,但并非完全相同,即復雜認知并非復雜感知的真實反映。至于簡單認知與簡單感知,那就更好理解了。簡單感知就是我們的感官系統可以直接感受到的事物的單一屬性,比如我們看到的綠色的草地、紅色的落葉等。并且,每一個簡單感知都能被認知,因此,二者并沒有本質的區別。
下面,我們再研究一下感知有認知的決定關系,即誰決定誰。一般情況下,簡單的感知往往是先于相對應的認知而出現的。例如,為了讓一個小孩分辨出紅色和綠色,使他知道什么是甜的和咸的,我會給他一個紅色的蘋果,然后再帶他去綠油油的草叢,最后再將糖和鹽分別讓他嘗嘗。這樣,即便我什么都不說,他也會對這些產生直觀的體驗,并且以后也能做出簡單的區分。
但如果我反其道而行,只是給他在腦海中灌輸紅色、綠色、甜味和咸味的抽象概念和認知,那么,我的這個愚蠢做法將永遠無法使他了解事實。所以,認知是依賴感知而存在的,二者是因果關系。我準備用一個更為貼切和簡單的例子來論述,例如,一個人生下來就失明了,那他永遠不會知道某個東西的顏色;如果沒有人告訴他,他也無法形成對這些具有顏色的東西的認知。
我對人性的第一個認識就是感知是先于認知而存在的。但也許有的哲學家會說,人的激情與欲望認知就是先天的,是先于感覺而存在的。我認為,這是一種偷換概念的行為。激情和欲望是本能,并不屬于認知和感知的范疇,是我們與生俱來的,和遺傳有關。
雖然我們將認識劃分為感知和認知,但這并不是最終的結果。感知依然可以細分為兩類,一是知覺,二是映像。知覺完全依賴我們的感官系統,而映像是我們認知的產物,而認知又來自感知。當我們感知到外界時,就會在頭腦中留下印記,知道什么是饑寒、冷熱或苦樂。這就是一種映像,具體來說,映像就是認知反作用于大腦的一種狀態。
例如,我們在客觀世界感知到痛苦的時候,這種感知會留存在大腦中,并形成認知。在某個特定的條件下,這個認知會對人起反作用,使我們產生各種情緒和情感。這種情緒和情感就是一種映像。映像會產生新的認知,而認知又會影響感知,這是一個循環的過程。
根據我們的經驗,人腦產生某些感知之后,隨之而來的就是針對此感知的認知。這種認知包括兩種性質,一種是仍然保留著感知階段的活力與代入感,另一種是完全的認知,即完全失去了活力與鮮明性。我們將前者稱為“記憶”,將后者稱為“想象”。
以記憶為基礎的認知比以想象為基礎的認知更加強烈,后者則顯得有些索然無味。例如,一個參加過慘烈戰爭的老兵回憶起戰場的場景時,很可能會產生身臨其境之感。這也是很多老兵看到陣亡戰友的照片時,會情不自禁落淚的原因,是記憶把他們帶回到昔日的戰場,讓他們再次目睹了充滿悲傷與熱血的戰爭。
但是,如果一個士兵沒有參加過戰斗,或者只是在后勤工作,而且他只是在詢問之中對戰斗的場景做出想象的話,他對這件事的認知就會相對較弱,他腦海中也不會產生巨大的情緒波動,甚至會很快遺忘。
需要注意的是,不論是記憶還是想象,都必須要經過相應的感知,才能在大腦中產生。只不過,想象可以自由發揮,可以任意地改造感知。而記憶相當于感知的復制體,無法發生任何的變化。
5.決定論與因果論:互相仇視的兩兄弟
在我們這個時代,民眾仍然非常相信決定論。所謂決定論,就是一種認為自然界和人類社會普遍存在著因果和客觀規律的學說,和非決定論是對立的。在心理學領域,決定論是指人的一切活動都是由之前的一個或幾個原因引起的,人的行為也可以通過某些先決條件、經歷來分析和推測。例如,當我們把一塊大石頭從山上扔下時,石頭做的運動看似是毫無規則的,但其實,我們只要計算出扔石頭的力度、角度、風向以及各種影響石頭運動的要素,就可以準確地預測出石頭的運動軌跡。牛頓就是一個因果律的忠誠擁護者,他認為,不管是機械的運動還是人類的身體活動和思想活動,都是按照一定的規律進行的,只要我們能掌握這一規律,就可以預知未來。
我承認牛頓在數學和物理學上的成就,但他在因果律方面的探索卻顯得太過武斷,這導致了他在后期傾向于不切實際的神學,希望依靠神學的力量解釋機械論和決定論所無法解釋的問題。他總想著窮畢生之力找到世界上所有的真理,而實際上,他所掌握的也只是表象,甚至使自己陷入了荒誕的地步。
其實,我在反對神學理論和決定論的時候已經觸犯了政府的禁令,我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的肺腑之言為什么會遭到封殺,或許是人們現在并不愿意知道真相,因為真相很可能會破滅無數人的幻想。
我雖然是經驗主義者,但我認為,我之前的經驗主義和理性主義都存在致命的缺陷。這兩大學派爭吵了這么久,卻沒有討論出一個正確的思路,而且,雙方總能找出對手理論中的缺陷。難道這兩派的哲學家都是迂腐的人嗎?顯然不可能,他們不盡如人意的表現只是因為他們討論的問題已經超出了經驗所能認知的范疇罷了。
經驗主義哲學家洛克曾經提出一種獨特的經驗主義理論,他認為,經驗都是從后天的生活和探索中得來的。而同屬經驗主義陣營的哲學家巴克萊則認為,世界上不存在物質實體,人的經驗都是從心靈中衍生出來的。由此我們可以得出,同屬經驗主義陣營的兩個人在觀點上也會存在巨大的不同。以洛克為首的唯物主義者覺得,一個物體你沒有意識到它,它還是存在的,即物質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而以巴克萊為首的唯心主義者則認為,一個物體你沒有意識到它,雖然不代表它不存在,但如果所有人都沒有意識到它,那它就肯定不存在。
我通過對他們討論的問題進行研究發現,這些問題已經超出了人類的經驗范圍,類似于討論經驗從何處來,而我們憑借經驗根本不可能做出回答,就像一個身在密林深處的人永遠不能看整座山的本來面貌一樣。因此,在我看來,經驗就是人依靠感官系統得到的內容,至于這些內容究竟是怎么來的,我們窮畢生之力也不會知道,也不可能知道。
笛卡兒說過一句深具哲理的話:“我思故我在。”他認為,我們完全可以懷疑任何事物是否存在,但不能懷疑自己。所以,只有我們自己是超越任何事物的存在。但我不認為笛卡兒說的話是正確的,因為我們的大腦中肯定存在很多記憶,包括自己的身份、健康狀況以及社會經歷等。這些記憶不管包含了什么樣的內容,都是經由我們的感官系統得到的。正是因為這些經驗片段的存在,我們才能對自己產生一個概念。因此,即便是自己思考,我們不能說明自己的存在。
總而言之,我們所能得到的經驗就是日常的生活實踐,在沒有確切的證據證明我們是生活在虛幻中的時候,我們按照自己的方式生活就是正確的。探求世界的終極真理根本沒有可能,而我們也沒有任何的能力去知道一切事物的本質。當然,我們也能找到兩種可以相信的東西。第一種是不以經驗為基礎的知識,比如說幾何學,它自身完全經得起邏輯推理。就像我們在現實世界中看不到標準的三角形,但仍然學會了勾股定理,并且認識了“三角形”這個概念。這些知識的獲得并沒有依靠經驗的幫助。第二種可以相信的東西是我們依靠感官系統得到的經驗,即我們觸摸到的、看到的或嗅到的東西都是可信的。
我認為世界上可信的東西就這兩種,可以這么說,當我們去圖書館隨便拿起一本書,如果里面的內容既不包括抽象的邏輯推理,也沒有各種事實經驗,那我們就可以將它燒掉了,因為這些都是無意義的幻想。
我們可以說,人類確實只有兩種獲得知識的方法,一種是邏輯推論,另一種就是經驗,而理性主義者那些所謂的公設基本都不切實際。不過,徹底推翻因果律和決定論的依據,還要從牛頓發現萬有引力說起。
牛頓認為,蘋果掉到地上一定是某種原因造成的,然后發現了萬有引力。這就是因果律。但實際上,因果律不符合我提出的獲得知識的兩個基本途徑,它既不是由邏輯推理出來的,也不是從經驗中獲得的。例如,我們準備點燃火把時,無論怎樣演繹和推理,都不能推斷出火把是否會被點燃,只有實際去做才知道。因此,邏輯推理不能推導出因果律。
那么,經驗可以嗎?答案依然是否定的。例如,根據常識,蘋果脫離樹枝的時候一定可以掉到地上。但這僅僅是常識判斷,并不意味著蘋果離開樹枝和蘋果落到地上一定互為因果關系。因為蘋果這一次離開樹枝后掉到了地上,不一定下次還會掉到地上。這雖然看上去是強詞奪理,但實際上沒有漏洞。因為因果律達成的必備條件之一就是二者的關系必然會發生,但實際上,我們沒法證明一個蘋果脫離樹枝后就一定會掉到地上。
農場里有一只牛,每次農場主來,都會喂它食物,一直持續了一年。從牛的角度來說,農場主的到來和給它喂食之間就是因果關系。但后來有一天,農場主拿了獵槍過來,將那只牛殺死。這說明,很多看似是因果關系的事情在實質上并沒有因果關系,即便我們耗盡大量的時間去觀察結果,仍然不能確定兩者存在必然的因果關系。
其實,這件事可以這樣解釋:當兩件事連在一起發生,發生一次時,我們只能說是偶然現象;發生兩次時,我們也可以這樣說;但發生無數次時,在嚴格意義上,它仍然屬于偶然發生,因為無論多少次的偶然連在一起都不可能成為必然。也就是說,我們以前相信因果定律的原因是我們經歷過很多次相同的事件,因此,我們就想當然地認為,這些事件在以后也會不斷重復。但實際上,這是錯誤的,因為世界處在不斷變化之中。
所以我認為,研究和推測科學并沒有錯,它可以使我們的生活質量飛速提高,但我們不能過分迷信科學,將科學神話。科學研究的前提是承認世間萬物存在因果規律,如蘋果會因為地心引力掉到地上。只有相信與之類似的規律,我們才能研究力學。但實際上,因果規律和歸納法存不存在我們都無法證明,又怎么能證明科學是絕對正確的?因此,我們只能將科學當作一種實現目的的工具,而不能將科學理論當成絕對的真理。在心理學上,我們更要保留懷疑的精神,因為我們甚至不知道明天的太陽會不會照常升起。
很多折中的經驗主義者認為,因果律和歸納法是人生來就具備的理性,并以此捍衛自己的核心理論。但這個理論也是片面的,因為經驗主義認為一切的新知識都是從經驗中獲得的,所以,他們沒有權利說歸納法和因果律可以超脫于經驗之外成為特例。
決定論和因果律還有一個致命的弱點,那就是它們互相矛盾。我們都知道,決定論是根據世間萬物都服從因果規律推導出來的。那時候,因果論和決定論密不可分。但是,用懷疑論的觀點分析,如果我們相信決定論,那么我們就永遠無法使用因果定律。
我們還是以最簡單的蘋果掉落為例,當我們需要知道蘋果離開樹枝是否一定會落地時,就需要試驗無數次,并且要在多種環境、位置下更換蘋果的種類,甚至要在不同的氣候條件下重復做實驗。當這些條件都試驗過,并且都會得到落地的結果時,我們就可以根據歸納法得知:蘋果離開樹枝就一定會落到地上。
但是,如果我們也認同決定論,那么,蘋果落到地上就不是由離開樹枝引起的了。因為這個蘋果掉到地上是早已被決定了的,所以,無論我們怎樣變換實驗條件,怎樣重復實驗,都不可能得出標準的結果。我們重復做實驗這個行為甚至都是冥冥之中的定數,所以,我們根本無法發現因果規律。
這個矛盾之處簡單來說就是,假如我們相信世界是符合決定論的,那就證明這世界的確存在因果律,但我們永遠無法證明。當然,這并不是推翻決定論,而是使決定論陷入了一個知道存在,卻永遠無法證明的尷尬境地。而懷疑論的出現,正好打破了這些矛盾,揭開了哲學和心理學的新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