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希望之光
- 噬血王狼
- 湮破
- 3613字
- 2019-12-14 20:28:13
老天爺扯著嗓子憤怒的咆哮著,像在為誰的不平的遭遇而感到憤懣,大雨夾雜著造物主的怒氣,敲砸著艾斯的尸體。
艾斯原本溫暖柔軟的身體逐漸硬化,像塊沒有感情的石頭。噬血而不得不從父親沉重的身體下艱難的摸爬出來,在泥濘的草原上躊躇著。
空氣濕的能擠出水來,幾天下來,太陽像得了什么頑疾似的半死不活。終于老天爺發了善心,如潑似倒的大雨變成了蒙蒙細雨,可這對于處于生死邊緣的噬血兒來說,是無用功。
血統決定不了一切,狼王的兒子也得靠肉養活。它已經兩天沒有進食了,饑餓無情的折磨著它的肉體,恐懼不止的打壓著它的士氣,寒冷無理的摧殘著它的精神。孤苦伶的它,連覓食草籽的野山雀也敢來挑逗。它只覺得頭暈眼花,全身脫力。寒風橫空掃過,它像朵瀕臨枯凋的花,悲傷的顫粟著。
它不明白什么是規矩,什么是血海深仇,但它卻恨帕斯迪勝過它的父親。它僅僅懂得,是那個威風凜凜的狼王讓它失去了父愛,失去了守護,失去了幸福,失去了尊嚴,失去了存在于世間的權利,對于它,這不公平。
它要活著,仇恨的種子已經萌芽。
可可悲的是,它的生命像懸掛在刀鋒上的面條,千鈞一發的時刻,每一步都顯得格外重要,一念之差都會讓自己墜入命運的輪回,無法逃離,萬截不復。
它的記憶還停留在幾天前林間的奔忙。一切都像夏日的暴風雨,讓它措不及防??伤难凵駡远ǖ叵褙Q立直挺的竹竿,絲毫不得動搖。
它皺著眉頭啃了一口附在地皮上的草苔,在口里艱難的咀嚼著。它是食肉動物,但它咽了下去,至于那令人作嘔的味道,只有它自己知道。草根、樹葉、草籽,它瘋狂的吞咽著,即使痛苦的慘不忍睹,它也只是默默忍受。野草鋒利的棱角把它細嫩的咽喉刮的生疼,這也不足以改變它可憐的執著。它的信念簡單平實:也要活著。
如若生命無情的中斷,那它所謂的以后,認定了的復仇,都將無從談起。但很快,它便明白,長期食用沒有一丁點營養的爛葉子,即使再怎么拼命,它的命也脆弱得像田邊的秸桿,頑強的意志和奮斗的決心總有一天會消磨個干凈,果真到了那一步,便到了它的死期。它必須遵循食肉動物的本性,道理很簡單:它要吃肉。
噬血兒的身體消瘦了一圈,失去了以往的容光煥發,雖然勉強吊著小命,可它瘦的太可憐了,幾乎看得見每一個骨縫,仿佛輕輕一動彈,骨頭立即會像多年失修的破草房般倒塌城一堆無用的廢墟。對于弱小的它來說,不提什么富含營養的鹿肝豬心。就連那弱不禁風的野兔子都逮不著。
幾只禿鷹前來啄食艾斯的尸體。幾天下來,噬血兒只吃過一只死老鼠,對于一個剛過哺乳期沒多少日子狼崽來說,無疑是嚴重的營養不良。對于它來說,就連活下來都難得要死,它根本沒有精力,沒有資格去考慮營養的搭配。說實在的,雨過總會天晴,只要它撐過些日子,天氣再好些,總有它獲得新生的那一天。但命運總愛和它對著干,它輸給了命運,輸給了生活。就連老鼠都銷聲匿跡!它已經被生活逼上了絕路,它伸了伸勁勃,展了展腿,向艾斯的尸體沖去。命運沒有給它選擇,但新的路通路往往要靠自己挖掘。對的,投桃報李,道理是不錯,但如今,老天爺給它毒剌,它卻要還之以密棗。有時候,它的確覺得它的耐力已經到達極限了,但每每它覺得挺不過去的時候,父親的話總繞滿它的心房。
沒錯,艾斯要它堅強,有時候心狠手辣也不為過。
它開始對艾斯的尸體粗暴的撕扯,它想盡可能的多吃一點。但可惡的禿鷹并不樂于分享,在這樣的天氣里,隨處找得見比死狼更好的東西,比起死了幾天的狼,它們可以選擇更優越更新鮮的食物。但是這群該死的禿鷹也并不打算散發散發憐憫之心,反而更逍遙的吃起來。噬血兒一往上撲,就被禿鷹們毫不留情的踢開或者用它們鋒銳的喙啄的死去活來,叫它不得不灰溜溜地返回。要知道,那些死神一般的惡魔可不介意多道小菜。
它要活著,不顧一切。如果它現在放棄,那么從一開始就不應該開始,這顯得可笑極了。換個角度,如果它想活得漂亮些,躲藏和后退可滿足不了它,它要做的,得做的,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硬著頭皮上了。
但很快,噬血兒就看明白了。和比自己高出幾倍的禿鷹爭搶食物是多么的蠢,和它們擠成一團,被弄得精疲力盡,得到的食物跟耗費的精力卻不成正比。真是的,太不明智了,太愚蠢了。
再等等,再等等。噬血兒心里默念著,一遍又一遍的默念著??山辜钡酿囸I灼燒著它本就所剩無幾的耐心,它在荒草堆中忍耐,在忍耐中掙扎,它的胃在為它的懦弱反抗和嘶吼。在這種情況下,血統救不了它,骨氣救不了他它,也許此時此刻,選擇懦弱才是最明智的。
功夫不負有心狼,這一回,幸運之神站在它這邊。那幾只禿鷹似乎吃夠了,也好像沒了興致,結著隊朝西邊飛去了。
噬血兒一頭栽倒在地上,但很快又站了起來,像沒有脊梁的軟體動物,緩慢的向艾斯的尸體蠕動。它的身后被拖出了長長的痕跡,顯得有些泥濘。
它站在艾埃不堪入目的軀體上,發出一陣低沉而又略帶傷感的抽泣,它雜著血絲與血性的雙眼被溫柔的淚光打散了。它吞咬著艾斯千瘡百孔的尸體,吞咬著別人的剩飯殘羹,就連它自己也說不清,它心里到底是個什么滋味,總之,不太好受。
天逐漸放晴,噬血兒的身體也被金色的陽光縈繞著,溫和的清風追趕著落葉,吹干了它黃色的皮毛和濕潤的眼窩。說實在的,它更希望當時它眼里流出來的液體是血。
風掠過艾斯白森森的遺骸,發出滋滋的響聲,似是它欣慰而又感傷的笑聲。
一轉眼,兩個禮拜過去了。噬血兒站在曠野中心,顯得十分迷茫。是追趕狼群還是自尋他路,若是回到狼群,狼王不會接納它的。
它猛烈的擺動頸部,恨不得一頭撞死在粗壯的楊樹上,它羞恥的低下頭,它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回到狼群,乖乖的屈服于帕斯迪,被他欺辱卻只能一聲不吭的當它乖順的臣民,最后遭受和它父親一樣的結局嗎?哼!它寧愿餓死在冬日荒涼寒冷的山崖邊,也不會跟仇人居于同一屋檐下。也許有一天它會回去,但那個時候,它會狠狠的咬下帕斯迪的雙耳,扯斷它的脊梁骨,報它父親的仇,也抱它自己的仇。
它選擇自尋他路。
噬血兒的智力發育已經遠遠趕超同齡伙伴,但那無關緊要。生活給它剝了層皮,它的懂事跟早熟是被逼無奈的產物。它已經被剝奪了擁有幸福童年的權利,可它并不在意,因為它的一生早早的就塑了型。
輕柔的月光為大地蒙上了一層細紗,空氣中靜的沒有一絲風,樹木和山巒油畫般的靜止在黑暗里,昆蟲似乎都陷入了沉睡,沒有發出一絲鳴叫或者啃食樹葉的嚓嚓聲。只有嗜血而疾馳在坑坑洼洼的山野間,月光自然的抹亮山洼高出地平線的部分,夜里的一切顯得明亮又黑暗。
它正在追趕一頭鹿,這是它今晚的宵夜。跟鹿比起來,它的確矮小,好在它爆發力強,拼起命來,對于鹿,它也并非難以逾悅,再加上它靈活的身板,更是使他信心百倍。
笨拙的鹿邁開修長的腿,使勁地跑著,卻慌慌張張的被樹梢刮傷了右眼。黑漆漆的夜的確容易撞上斜出的樹枝。但若是它再冷靜一些,憑借它在夜間的視力,也不至于落得這么慘。出于本性,掙扎與血腥攪和在一起,足以讓噬血兒發瘋似的狂奔,獵物的氣息縈繞在鼻尖,它渾身的血液都沸騰了,算不上是匹瘋狼,但早已喪失理智。它感受到了這些年,它從未感受到過的快活,。是鑄就秉性的體驗。
它屏蔽了一切感官,除了嗅覺,在噬血兒而正狂的盡興的時候,突然感覺腳下一軟,眼前一黑,像是戛然而止的催眠曲,感覺身體有些失重………
鹿,逃離狼口,可噬血兒并不幸運。當它再一次掙扎著睜開雙眼時,只看得見天的一角,它本能地想要站起來,可一條前腿,卻撕心裂肺的疼。它斷了一條腿,再看看自己,幾乎找不見一處完整的皮膚,它的身上,渡了層血色。
倒霉透了,噬血兒埋怨著。這崖壁并不高的可怕,但如今,它噬血兒擁有的,只有一條摔斷的腿和遍體的鱗傷,沒有任何資本去勸告它向上攀爬。難道就這樣窩囊的死在山縫里嗎?被不值一提的啃樹皮的破蟲子笑話和鄙視嗎?不好意思,它這匹狼不喜歡當別人的笑柄。
它又再一次想起了那個讓它恨的咬牙切齒的王八狼王,若也現在放棄,那便表示它之前付出的一切努力都將付諸東流。它再一次嘗試站立起來,努力撐著自己打顫的腿,但那針攪般的疼痛,穿過神經直達全身每個細胞,頓時麻痹了它的全身,它像坨稀泥似的癱倒下去。每一刻鐘的等待都是煎熬,它嚎叫,它抽泣,可回應它的,只有空蕩蕩的回聲。生,近在咫尺,又遙似天涯。
恐懼逐漸瓦解了它生的念頭,等待生的希望變成了等待死的來臨。我真是無恥!我不配做艾斯的兒子!更沒有報仇雪恨的可能。此時此刻,它嘗到了害怕的滋味,這種恐懼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劇烈。
禿鷲盤旋在懸崖上空,是它身上的血腥引來了這些死神,噬血兒明白,等它咽下最后一口氣,這些禿鷲便會蜂擁而至,用它們賤滿靈魂的喙啄開它的皮膚,分食它充滿遺憾的心臟,它絕望的閉上眼睛。
突然,人類的歌聲伴著短促的呼吸聲撞擊著它的耳膜,它竭力的將沉重的頭抬得很高,有氣無力的望了望崖壁上方一眼:一個男孩兒邁著沉重的步伐向它跑來。它心里不禁一陣哆嗦,它不知道接下來它要做什么,是喜還是憂。人心比大海更深沉,它可能把自己抓去剝下狼皮掛在市場上,用昂貴的價格銷售出去,重蹈她它母親的覆轍。
隨著男孩爬下山崖的喘息聲,噬血兒再也堅持不住了,眼前一黑,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