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春韭秋菘二集:四十年飲食生活雜記
- 戴愛群
- 669字
- 2021-11-24 18:04:21
年夜飯
小時候,就盼著過年。過年,可以不上托兒所、學校,每天玩;可以穿新衣服;可以放花放炮;最重要的是會有一桌盛宴——年夜飯。
祖母是上海人,父親從小在上海長大,所以我家的年夜飯是“海派”的。
預備這桌飯少說也得一周。
熏魚其實是炸的。青魚橫切大片,用醬油、糖、黃酒、蔥、姜腌透,晾干,油炸;趁熱投入調料碗中再入一次味。
白切豬肚最麻煩的是洗——用鹽、面粉、醋各搓洗一遍,白煮,加姜、料酒,蘸醬油、香油吃。肚仁厚實綿軟,肚板略硬,稍有嚼頭。
再加上白斬雞、松花蛋,涼菜就齊了。
熱菜里少不了過油肉。大塊豬五花肉或蹄髈,清水煮八成熟,用江米酒汁腌透,炸至肉皮起皺,浸入煮肉原汁。吃的時候在肉上剞花刀,皮不切斷,皮朝下放入大碗,蓋上板栗,加醬油、糖,大火蒸爛,扣入盤中。皮最好吃——酥、軟、綿、糯,入味;栗子甜中帶咸,融肉香和栗香于一體。
全家福是主菜。蝦仁、魚肚(大黃魚的,自家晾干,油發——那會兒黃魚便宜)、雞塊、熏魚、過油肉、蛋餃一起燒成大雜燴。蛋餃做起來很麻煩,是把蛋液攤在有一點油的熱手勺里,蛋成形時放入肉餡,挑起一半,按在另一半上。父親說這是“元寶”。
其余幾盤幾碗家常魚肉菜蔬,不記。
我最愛吃的是甜品——八寶飯。外面是糯米飯,上覆果脯、青紅絲,餡是自制紅豆沙——紅豆煮至稀爛,過籮去皮,用豬油炒去水分,再加白糖、桂花。
酒是自釀的江米酒,混濁的酒汁,微微的酸,微微的甜,一股酒釀香——那會兒我就貪杯。
一條紅燒魚是不許吃的,必須得留到初一——年年有余嘛。
現在看這桌菜,肯定會覺得膩。濃油赤醬,重油重糖。當時卻以為盛饌——那是70年代的京郊啊,上個世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