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鳳歌正在做夢，夢里他來到了一條小溪旁，為什么會到這里他完全沒印象。

周圍的光線非常灰暗，但是他完全知道是白天。正如雖然看不清溪水，但是他依然知道溪水清澈見底一樣。

他知道周圍有很多樹，但是不知道樹上是不是有葉子，只是看不清。應該是有的吧，他這么覺得。

前面似乎有人坐著，呂鳳歌不自覺地走過去，走近了才發現是一個小姑娘。

此時小姑娘正背對著他，呂鳳歌可以看到她長長的頭發打著卷，身上穿著一套淡色的連衣裙。她應該是在玩水，呂鳳歌可以聽到嘩啦啦的水聲。

呂鳳歌問她：“你好？”

沒有回應。

呂鳳歌皺眉，印象里好像有很多情節和現在很像，具體想不起來了，但是無一例外都不是好事。所以他覺得自己應該離開這里，但是腳卻不由自主朝她走過去。

他腦海里浮現出一個可愛的小姑娘對他撒嬌的樣子：“爸爸，爸爸……”

他的女兒每一個畫面都是粉色的，粉色的連衣裙，粉色的笑容，粉色的蝴蝶結，粉色的陽光。

還有粉色的妻子在遠處看著他們。

他在原地怔怔地想著，不由笑了。

溪水旁的女孩子不耐煩起來，嘩啦嘩啦的水聲大了起來，同時她還發出聲音。

那聲音非常難聽，像指甲掛著水缸一樣，難聽到呂鳳歌差點聽吐了。

“庫庫魯哇……庫庫塔……”

“什么亂七八糟的？”呂鳳歌感覺非常不好了，甚至有些惱怒，眼前粉色的女兒消失了，他想抓都抓不到。

只是對面是個女孩子，他也不好發火。

接下來他發現對面的女孩子把卷發一扔，露出一個綠油油的光頭。

沒等他反應過來，女孩子把連衣裙也扔掉，手上拿著一根長矛便刺了過來。

這哪里是女孩子，分明是一只大青蛙，還是直立行走的。

呂鳳歌驚出一身冷汗，他連忙后退，沒想到腳后跟踩到一塊滑溜溜的石頭，一下子摔在地上。

幸虧這一摔，長矛在他眼睛上方不遠處掠過，如果被扎中怕不是直接透心涼。

青蛙——就是田塔塔，一擊未中。直接欺身而上，跨坐到摔倒的呂鳳歌身上，收回長矛，雙手握住，便要往對方心窩里扎去。

呂鳳歌腦袋暈暈乎乎地，眼看這番景象，大驚失色，用力往旁邊一滾。

前面說過，鬼門族身小力弱，和人族作戰時都是如此，更何況現在只是個小的。

小的戰士即便是戰士，依然是小的，力氣只會更小。

所以田塔塔被呂鳳歌掀翻了。

而且這是在夢里，呂鳳歌站起來以后，發現自己竟然是成年人的身體，而對方個頭只到了他的膝蓋處。

接下來便是一段慘無人道的虐待。

呂鳳歌很輕松便把對方的長矛搶到手，然后抽得它滿地打滾。

“讓你出來嚇我……”

“讓你把我女兒嚇走……”

“說，你是什么東西？”

……

剛開始虐待的時候他還有點不忍，不過后來越抽越心驚，對方一直不回答，一直在哀嚎，而且中氣十足。

他感覺自己好像打在一塊爛泥上，很著力，但是毫無效果。

嚎了一會，似乎對方也發現并沒有受傷，它站起身來轉身便跑。

呂鳳歌想攔住它，終究比不得對方靈活，只能眼睜睜看著它跑掉。

不過長矛被留下了，他掂量了一下，這是一根半人高的長矛。應該是木質的，但是結實且壓手，矛頭非常鋒利。

呂鳳歌不明白對方為什么一開始便要置自己于死地。

還有這里是夢啊。

他突然警醒，照理，如果意識到自己在夢里那應該能醒。

但是為什么沒有？

“哎，沒有不是挺好的嘛。”他突然想到。

他想到了什么，便朝溪水招招手。

溪水仿佛被什么東西吸了起來，嘩啦啦地飛起來，在半空中化作一條水龍。水龍圍著呂鳳歌轉了兩圈，然后好像失去了力量，落到地上。

呂鳳歌覺得很有意思，接下來他又玩了幾次，一會兒水雞，一會兒變水狗。

不過持續時間都不長。

玩得興起，被偷襲的事情似乎已經被他忘了個一干二凈。

于是發生了第二次。

就在他試著用溪水變成他印象里女兒的相貌時發生的。

其實他很失望，他發現自己的打算落空了——他根本想不起來女兒到底長什么樣。

有時候他會懷疑，其實根本不存在這么一件事情，也許這只是他的另一個夢。

反正從小到大他大多數時間都在發呆，腦子里東想西想。這樣想來，幻想出自己在另一個世界的生活也是有可能的。

只是為什么夢還沒醒。

突然間他就又被剛才的“青蛙”襲擊了。

這次它居然有了其他裝備，一手盾，一手刀，身上甚至還穿了一身甲胄，材質看不出來，大概是皮甲。

呂鳳歌又被打了個措手不及，而且對方嘴上發出的哇啦哇啦聲讓他很不舒服。

所以在格擋了幾下以后，他又召喚了溪水，溪水變成鱷魚，把對方拖了下去。

然而又被對方逃走了。溪水淹了它整整五分鐘，它就一直掙扎，嗆水，最后一個猛用力掙脫了。

呂鳳歌有種不好的想法。

果然，接下來的夢里，他每隔一段時間就被襲擊，頻率越來越高。同時對方的能力似乎越來越強，武器也越來越精良。

甚至還出現一些操控的法術，比呂鳳歌還強。

呂鳳歌很急躁，他有不好的預感。

田塔塔也有不好的預感。

它的時間拖得太久了，這是對方的夢境，就算有祭司大人的法術在，它依然處于劣勢。

只要在這里殺了他就完成了奪舍大業，等醒來的時候它就是對方，甚至還能獲得一部分記憶。

接下來就開始為鬼門族做貢獻了。

所以第一次偷襲的時候，它就抱著一擊斃命的想法去的。

偽裝成對方，然后等他靠近，把武器送入他的心臟即可。非常簡單，彌布赤大人就是這么教它們的。

然而對方意外地停住了，最后還是田塔塔自己忍不住開始了攻擊。

然而失敗了，如果沒有祭司大人的法術，它那時候就應該死了。這種情況下它死了就是死了，灰飛煙滅。

然而祭司大人的法術是有時限的，天亮了就沒了，那時候甚至不需要對方動手它就完蛋了。

它會隨著夢境的消失一起消失。

不知道其他同伴有沒有得手。

田塔塔是天塔家的英雄，所以它不停在襲擊對方，它學習記憶中長輩的戰斗，它制造出長輩的武器，它學習對方的能力。

其實對方除了一些天然的法術以外并沒有什么特殊的能力，就是身高力大。

所謂天然的法術是因為這是對方的夢境，所以其實他甚至可以移山填海——只要他能意識到。

這次不知道對方是怎么想的，居然把整個世界換成了粉色的沙漠——不過沒事，只要殺了他，田塔塔覺得自己就能知道對方的想法了。

它把自己埋在沙子里，它不喜歡這個顏色，它覺得只有深綠色才是最美的顏色。它也不喜歡沙子，沙子會鉆進它的眼睛，生疼生疼。

它手上緊緊握著長刀，長刀鋒利無比，給了它無盡的信心。

只要一刀，只要一刀。

然而它沒機會了，因為沙漠動了。

田塔塔發現自己身下的沙子仿佛泉眼一樣沖天而起，如同一根柱子，它就被置在了沙柱最上方。

它站起身，迷茫地往下看去，只見沙漠無邊無際，各處此起彼伏地涌起沙柱。

“抓住你了。”對方說道，但是田塔塔聽不懂。只是看他臉上興奮的表情，肯定不是好話。

他腳上踩著一柄劍，繞著田塔塔飛了兩圈，問了一句話，田塔塔還是聽不明白，它只是緊緊握著手里的刀。

太遠，太遠，太遠。

呂鳳歌很高興，他用手一抓便抓出了一把飛劍，踏著飛劍飛行果然走路舒服多了，他更高興的是終于抓住了那只青蛙。

圍著青蛙飛了兩圈以后停在半空，他問：“說，你到底是什么東西？”

看對方依然一臉戒備的樣子，他想起來自己和它語言不通，于是朝對方打了個響指。

他決定直接使用心靈對話。

夢境真好。

只是他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只知道對方不停在說“來不及啦，來不及了”。

他想靠近點看得清楚點，沒想到這給了對方機會。

只見對方雙腳一用力，跳向他所在的位置，它雙手舉起長刀，高高躍起，仿佛要把畢生的力量都凝聚在這一刀中。

什么也沒劈中。

呂鳳歌倒飛一段路，看著對方直直掉下去。

這時陽光突然破開天空，灑在沙漠上，映出一片粉紅色的光。

在這篇光芒里，田塔塔的身體漸漸成了飛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