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怪事一籮筐

回到家后，我用透明膠帶小心翼翼地把童話書破損的書頁給粘上了，雖然它像祖傳的床單一樣破爛不堪，還少了很多字，但是我仍十分愛惜它。我把它放在書包里，白天帶到學校，晚上又背回家，只要一有空，我就把它拿出來看。書里的許多童話，我都看了不止一遍，有的幾乎都能背出來了。我第一次發現，世界上竟然還有比漫畫書更好看的書，那就是童話故事書！

最神奇的是，這本打滿了補丁的童話書，竟然不是一本普通的童話書，它似乎有魔法。后來的幾天，發生了一些不可思議的事情——

這天上午語文課，“徐痣魔”說：

“這節課還是童話分享課。楊歌，上周我讓你準備一篇童話故事，你準備好了嗎？”

“徐痣魔”竟然沒有忘記布置給我的任務，又叫到我了。全班同學的目光像聚光燈一樣，集中到我的身上。

我回答說：

“準備好了，但還沒有看得很熟，我可以給大家朗誦嗎？”

“徐痣魔”這次倒沒有為難我，他點了點頭。我從書包里拿出那本《世界經典童話選》，翻到安徒生寫的《丑小鴨》——我很喜歡這篇童話，因為我覺得自己就是一只丑小鴨，并盼望有一天也能像它那樣，變成美麗的白天鵝！

我按照書上寫的念了起來：

“白天，月亮暖烘烘的。鴨爸爸臥在稻草堆里，生了五個蛋……”

剛念完第一句話，全班同學就哄堂大笑。“徐痣魔”的眉頭立刻緊鎖起來。我意識到不對勁，馬上停了下來——什么，白天怎么會有月亮？鴨爸爸怎么會生蛋？我再睜大眼睛仔細看書，可書上的確是這么寫的啊！

我接著往下念：

“一只只頭上長角、身上長刺的小鴨子從雞蛋里鉆了出來，最后只剩下一個特別大的恐龍蛋……”

同學們笑得更歡了，“徐痣魔”的小眼睛在噴火，但是他沒有打斷我。

書上怎么寫，我就怎么念，我不知道書上的字為什么會變成這樣。我繼續念道：

“過了好幾年，這個蛋才慢慢裂開，里面鉆出一只又大又丑的霸王龍。它朝它的哥哥姐姐們大聲吼道：‘我是丑小鴨，我要吃了你們！’……”

笑聲更大了，許多同學都笑得直不起腰來！

我不敢再念了。天哪，這還是我之前讀過好幾十遍的《丑小鴨》嗎？里面的文字全被換掉了！這是怎么回事？難道有誰換了我的書？

還沒等我想明白，“徐痣魔”就怒不可遏地吼道：

“楊歌，你念的是什么啊？是不是你自己寫的？你是在故意擾亂課堂秩序嗎？”

我也不明白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心里很憋屈，卻不敢跟老師頂嘴。

下課后，我拿出《世界經典童話選》看了又看，還是那本書，沒錯啊！可《丑小鴨》的內容怎么全變了呢？這是怎么回事？

我百思不得其解，難道有鬼？

我的腦海里浮現出一幅畫面：夜深人靜，放在桌子上的《世界經典童話選》自動翻了開來，書頁里伸出一只握著筆的、毛茸茸的鬼手，在書頁上寫了起來。它寫過的文字，覆蓋了原來的文字，于是所有的故事都被改得面目全非……天哪，太可怕了！我連忙甩甩頭，想把頭腦中可怕的畫面甩掉。

第二天，又發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課間，我打開《世界經典童話選》，讀起了《海的女兒》。當我讀到最小的美人魚年滿十五歲、第一次獨自游到海面上的時候，我被書中描寫的文字深深地吸引住了：

……于是她輕盈和明朗得像一個水泡，冒出水面了。當她把頭伸出海面的時候，太陽已經下沉，可是所有的云朵還是像黃金似的發著光；同時，在這緋紅的天邊，太白星已經在眨著明亮的眼睛。空氣是溫和的，新鮮的。海面非常平靜，上面停著一艘有三根桅桿的大船。因為沒有一絲風吹動，船上只掛了一張帆，水手們正圍坐在護桅索的周圍和帆桁的上面。這兒有音樂，也有歌聲。當黃昏逐漸變得陰暗時，各種各樣的燈籠就一齊亮起來了，它們看起來就好像飄在空中的世界各國的旗幟一樣。小美人魚一直向船窗那兒游去。每次當海浪把她托起來的時候，她都能透過像鏡子一樣明亮的窗玻璃，望見里面站著的許多衣著華麗的男子……

讀著讀著，書上的文字竟然變成了電影般的畫面：黃昏時分，紅霞萬里，一望無際的大海被抹上了一層玫瑰金色。海水輕輕地蕩漾著，波光粼粼……

我以為自己看書看得太投入，出現了幻覺，便使勁地眨了眨眼睛。但是，那些畫面不但沒有消失，我甚至還看見了頭上戴著珍珠花環、尾巴上緊貼著大牡蠣的小美人魚！她在海水里輕盈地游動著，突然，她美麗的臉龐從海面上探了出來，把我嚇了一大跳！她似乎看見了我臉上驚恐的神情，大尾巴使勁地拍了一下海水，便游走了。海水從書本里溢出來，把我放在課桌上的數學作業本打濕了一大片！

我失聲驚呼道：

“哎呀，我的數學作業本！”

美人魚消失了，大海消失了，書頁上的畫面也消失了，變回了凝然不動的文字！

這一切都好像只是我的幻覺！

可是，這濕漉漉的作業本是怎么回事呢？我怎么想都想不明白。下一節課是數學課，我來不及弄清楚美人魚和大海的事情，忙用手擦去作業本上的水跡，想盡各種辦法把作業本弄干。

上數學課時，我的作業本變得皺巴巴的。數學老師“冷面殺手”（他姓冷，對學生很嚴厲，從來不笑，因此有了這個綽號）看見了，把我給批評了一頓。

又過了一天，自習課上，我正在讀《小鹿斑比》的故事，書上的文字又變成了畫面：我看見小鹿斑比在山林間奔跑。突然，它的身體放射出金光，竟然從我的書里跳了出來，變得和真實的鹿一樣大！它是那樣美麗乖巧，身軀矯健而輕盈，皮膚毛茸茸的，一雙大眼睛水靈靈的，仿佛會說話……

我再看書上的插圖和文字，竟吃驚地發現：插圖里的小鹿斑比不見了，書中所有該出現“小鹿斑比”或者“小鹿”或者“斑比”等文字的地方，全都變成了空白！

看到教室里憑空出現一只小鹿，同學們都很吃驚——沒有人注意到，斑比是從我的書里跳出來的。大家七嘴八舌地議論紛紛：

“咦，這只鹿是從哪里來的啊？怎么會出現在我們教室里？”

“好可愛的小鹿啊，它和動畫片《小鹿斑比》里的斑比真像！”

“太神奇了！我要拍個照！”

……

小鹿這里看看，那里瞧瞧，似乎也不明白自己怎么會出現在教室里。同學們的議論聲讓它感到害怕，它飛快地沖出教室，逃到操場上。同學們跟著沖出了教室，我也跟去了操場，手里還拿著那本《世界經典童話選》——只有我知道，小鹿斑比是從我這本書里跳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