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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春分 五

  • 江湖鈴醫(yī)錄
  • 九尾狐貍Lj
  • 3040字
  • 2020-02-19 00:01:00

雙乳山的夜?jié)窭涞昧钊肆鳒I。粉墻黛瓦的小樓看著氣派而舒適,卻擋不住陰寒的濕氣,濕氣大了就成了水,點(diǎn)點(diǎn)水珠掛在墻上,匯聚之后便一瀉而下,仿佛一只飛速滑過的蝸牛,在墻上留下一道歪斜的印子。

墻上有水也就罷了,竟然就連被褥也是濕的,江嶼這一覺睡得腰酸背疼、手腳冰涼。好在孫承宗一大早就派人來請他們過去,江嶼巴不得趕緊離開這個陰冷的地方,胡亂洗漱了一番便跑了出去。

方怡白也沒睡好。晚宴上的事情他想了一夜,卻是越想越不對勁。放下下毒之人的身份不說,單說他的手法就很令人費(fèi)解。

常見的毒物大都是從植物中提煉來的,這些植物毒素可以很方便的制成藥粉,直接下毒或是喂在暗器上都可以使用。

而蛇毒這類動物毒素就麻煩得多。雖然毒蛇分布極廣,可采取蛇毒的過程卻十分危險,而且采取之后還需要小心收藏,不僅時間久了會失效,在使用的時候也有諸多限制,溫度高了會失效,溫度低了不溶解,直接吃又太苦,聞著還有一股腥氣。江湖上幾乎不會有人用蛇毒害人,想用蛇毒害人的人基本都被毒蛇咬死了。

可馮不二偏就中了蛇毒。

方怡白和江嶼跟著門人再次來到馮不二的家里,見到孫承宗后,他們又一同來到了內(nèi)堂。內(nèi)堂是神拳門主持內(nèi)務(wù)的地方,迎面放著一張華貴的椅子,椅子上面鋪著一張白虎皮,皮毛松軟反射著油潤的銀光,老虎的腦袋則毫無生氣的扣在地上。

馮不二還沒有來,內(nèi)堂當(dāng)中卻已經(jīng)坐滿了人。平時僅供十幾個人開會的地方,現(xiàn)在已經(jīng)坐了二三十人,人們亂哄哄的也不知道在議論著什么。

孫承宗顯然沒料到會有這么多人,喊過下人一問才知道,原來這些人都是等著來見門主的。

孫承宗聞言不由皺眉:“這么多人要見門主?”

下人附在孫承宗耳邊悄聲說道:“早上大爺說要見門主,結(jié)果被慕容老爺子給攔住了,兩個人就打起來了,差點(diǎn)兒動了手。然后八爺就開始嚷嚷,說門主中毒了,然后……這不,大家就都跑過來要見門主。”

孫承宗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內(nèi)堂,忽的一抖袍袖:“無稽之談!”

下人見他發(fā)怒便默默退下了。孫承宗走到方怡白身邊干笑兩聲:“讓先生見笑了,這些人真是……”

孫承宗原本還想緩解一下氣氛,可方怡白嚴(yán)肅的表情卻讓他覺得事情似乎和自己預(yù)想的不太一樣。江嶼表情凝重的沖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反正原本也要告訴他的,倒不如趁這個機(jī)會把話說開了。孫承宗把兩人領(lǐng)到了一個僻靜的所在,江嶼把昨晚見到馮不二中毒的經(jīng)過大致說了一遍,驚得孫承宗半晌回不過神來。

他實(shí)在不敢相信以馮不二的本領(lǐng)竟然也會中毒,不由得有些遲疑:“你們……能確定嗎?”

江嶼重重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我十分確定馮門主中了毒,不過在他退席之前,便已經(jīng)用內(nèi)力把毒逼出了體外,我相信昨晚應(yīng)該沒有別人注意到這點(diǎn)。”

江嶼看他還有些茫然,便把自己的分析也說了出來。

蛇毒的特點(diǎn)是發(fā)作快解毒慢。如果被蝰蛇或是竹葉青咬了,短時間內(nèi)傷口只會紅腫,但若是不能盡快得到正確的救治,傷口便會潰爛出血,此時再想活命便只能截去受傷的肢體,再不及時,等到七竅也開始流血時,就算大羅金仙也就不回你的命了。

可問題是,馮不二顯然不是被毒蛇咬傷的。如果蛇毒是通過其他途徑攝入體內(nèi),比如口服,那毒性便會大打折扣,不過,中毒的時間也會變得難以考證。

昨晚,從酒宴開始到馮不二退席,大概也就一個時辰,江嶼看見馮不二的異狀時他才開始挨桌敬酒,不過,那個時候的馮不二顯然已經(jīng)中毒頗深,如此,他中毒的時間便可以推移到酒宴開始前的一到兩個時辰之內(nèi)。那么,下毒的人一定是馮不二的親近之人。

孫承宗到底是老江湖,瞬間就抓住了另一個重點(diǎn):“義父退席之前都沒有任何不適的表現(xiàn),他與慕容先生一同退席之后應(yīng)該也沒見過別人。可老八是怎么知道的?”

方怡白又補(bǔ)充了一點(diǎn):“還有,馮門主為什么要有意隱瞞這件事。”

江嶼忽然撓了撓鼻子:“馮門主有沒有服用藥酒的習(xí)慣?”

孫承宗搖了搖頭:“義父平時很少喝酒,從沒聽說他喝過什么藥酒,不過前些天大哥倒是送了幾粒丹藥過來,說是有助于運(yùn)功行氣的。”

江嶼輕輕哦了一聲:“還有其他人給馮門主送過丹藥或者食物嗎?”

孫承宗嘆了口氣:“那就太多了,義父喝的茶都是老六親手炒的,老五每隔幾個月便會送些山參過來,義父的三餐全是大小姐張羅的,不過,外來的東西全都要經(jīng)過二哥檢查。想給義父下毒,這實(shí)在是……”

突然,內(nèi)堂那邊傳來一陣騷亂之聲。孫承宗定睛一看,竟然像是有人打起來了,三人見此情景便急匆匆的趕了過去。

神拳門內(nèi)堂里早就沒了往日的威儀。干巴巴的老虎腦袋無神的注視著廳中的騷亂。桌椅板凳倒了一地也沒人去扶,馮承輝揚(yáng)手拉著羅瑞峰的衣領(lǐng),嘴里不斷指責(zé)他狼子野心。羅瑞峰被罵的面紅耳赤,幾次抬手想要打馮承輝卻總不敢下手,畢竟馮承輝是義父的親兒子,再說他身子又弱,又不會武功,萬一失手給打死了,那他羅瑞峰可就成了千古罪人了。

江嶼看到吳從恩和馮憲超就站在人群里,可他倆卻沒有一點(diǎn)兒想要幫忙的意思,全不在意外人的看法,反倒樂呵呵的站在一邊看起了熱鬧。

孫承宗喊了一聲住手之后便沖了過去,一把拉過馮承輝,轉(zhuǎn)身把他攬在身后怒道:“小輝,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馮承輝原本是個知書達(dá)理的人,剛才也是被人激出了火氣,被孫承宗吼了一聲之后一下就清醒了,看著臉色陰沉的羅瑞峰這才有些害怕。

羅瑞峰整了整衣領(lǐng),冷哼一聲:“老三,消消火氣,氣大了……可是會傷身呢。”

羅瑞峰的聲音滿是戲謔,他特意在傷身兩個字上加重了讀音,明顯是有意要戳孫承宗的心窩子。孫承宗也不反駁,只是黑著臉看著羅瑞峰,拳頭攥的咯吱直響。

吳從恩把鐵扇拿在手里舞了個花,笑呵呵的來打圓場:“大哥生什么氣啊,小輝年紀(jì)還小嘛……”

羅瑞峰冷笑一聲,打斷了吳從恩的話:“老七,你這扇子玩兒的溜啊,煽風(fēng)點(diǎn)火的本事可比你的拳腳功夫厲害多了。”

“你!”

吳從恩被他噎得說不出話,轉(zhuǎn)身拂袖而去。

內(nèi)堂之中再次響起議論的聲音。原本沒人相信馮不二會中毒,可眼見著內(nèi)堂鬧出了這么大的動靜,門主怎么還不肯現(xiàn)身呢?要在平時,羅瑞峰和馮承輝只怕早就門規(guī)伺候了。莫非……門主真的身中劇毒?

這個念頭像是瘟疫一樣在內(nèi)廳中蔓延開來。

馮承輝揮動著瘦弱的手臂讓大家安靜,可幾乎每個人都驚訝于馮不二中毒的消息,根本沒人在意門主的愛子。

“吵什么!老夫又沒死!”

這一聲怒吼宛如天上的炸雷響在眾人的耳邊——千里傳音!

“怎么,我跟慕容老頭兒談心聊天不可以嗎?是誰這么大膽,造謠說我中毒了?!龜兒子們都給老子老實(shí)點(diǎn)兒!”

聲音渾厚余音悠長,怎么聽都不像是人中毒之后的樣子。雖然挨了罵,可大家的心里都有了主心骨,大家默默扶起了倒在地上的桌椅板凳。很有秩序的退出了內(nèi)廳。

茶山上,燕一刀目光陰沉的看著慕容修。慕容修的手腳縮在寬大的袍服里,即便是白天見了也讓人很不舒服。他干笑了兩聲,迎著燕一刀冰冷的目光又往前走了兩步。

燕一刀的手指輕顫,只要慕容修再敢踏前半步,他的刀便會出鞘。

“你又來找我做什么?”

慕容修忽然笑了:“做什么?嘿嘿,你還不知道我為什么找你?”

燕一刀緩緩?fù)鲁鰞蓚€字:“不知。”

慕容修點(diǎn)了點(diǎn)頭:“你不知?你要是不知,那吳從恩一大早跑來找我干嘛?”

燕一刀猛然警覺:“老七找你?”

“他問我為什么讓你去害人。你說我冤不冤,我什么時候叫你害人了?”

燕一刀似乎聞到了陰謀的味道,他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縫,他冷冷的看著慕容修,手已經(jīng)握上了刀柄:“你怎么說的?”

慕容修哈哈大笑道:“我能怎么說,自然是實(shí)話實(shí)說了!我告訴他我在后園藏了一包毒藥讓你去找,如果毒藥還在,那自然說明你是清白的,要是毒藥沒了……那與我何干?我只是告訴你那里有一包毒藥而已。”

燕一刀的瞳孔驟然緊縮,長刀鏘然出鞘直指慕容修,可當(dāng)他的目光與慕容修相對時,他忽然感到一陣無力——完了,徹底說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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