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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克思:《資本論》(第一卷第一版序言和第二版跋)

1867年第一版序言


我把這部著作的第一卷交給讀者。這部著作是我1859年發表的《政治經濟學批判》的續篇。初篇和續篇相隔很久,是由于多年的疾病一再中斷了我的工作。

前書的內容已經概述在這一卷的第一章中。這樣做不僅是為了聯貫和完整,敘述方式也改進了。在情況許可的范圍內,前書只是略略提到的許多論點,這里都作了進一步的闡述;相反地,前書已經詳細闡述的論點,這里只略略提到。關于價值理論和貨幣理論的歷史的部分,現在自然完全刪去了。但是前書的讀者可以在本書第一章的注釋中,找到有關這兩種理論的歷史的新材料。

萬事開頭難,每門科學都是如此。所以本書第一章,特別是分析商品的部分,是最難理解的。其中對價值實體和價值量的分析,我已經盡可能地做到通俗易懂。以貨幣形式為完成形態的價值形式,是極無內容和極其簡單的。然而,兩千多年來人類智慧在這方面進行探討的努力,并未得到什么結果,而對更有內容和更復雜的形式的分析,卻至少已接近于成功。為什么會這樣呢?因為已經發育的身體比身體的細胞容易研究些。并且,分析經濟形式,既不能用顯微鏡,也不能用化學試劑。二者都必須用抽象力來代替。而對資產階級社會說來,勞動產品的商品形式,或者商品的價值形式,就是經濟的細胞形式。在淺薄的人看來,分析這種形式好像是斤斤于一些瑣事。這的確是瑣事,但這是顯微解剖學所要做的那種瑣事。

因此,除了價值形式那一部分外,不能說這本書難懂。當然,我指的是那些想學到一些新東西、因而愿意自己思考的讀者。

物理學家是在自然過程表現得最確實、最少受干擾的地方觀察自然過程的,或者,如有可能,是在保證過程以其純粹形態進行的條件下從事實驗的。我要在本書研究的,是資本主義生產方式以及和它相適應的生產關系和交換關系。到現在為止,這種生產方式的典型地點是英國。因此,我在理論闡述上主要用英國作為例證。但是,如果德國讀者看到英國工農業工人所處的境況而偽善地聳聳肩膀,或者以德國的情況遠不是那樣壞而樂觀地自我安慰,那我就要大聲地對他說:這正是說的閣下的事情!

問題本身并不在于資本主義生產的自然規律所引起的社會對抗的發展程度的高低。問題在于這些規律本身,在于這些以鐵的必然性發生作用并且正在實現的趨勢。工業較發達的國家向工業較不發達的國家所顯示的,只是后者未來的景象。

撇開這點不說。在資本主義生產已經在我們那里完全確立的地方,例如在真正的工廠里,由于沒有起抗衡作用的工廠法,情況比英國要壞得多。在其他一切方面,我們也同西歐大陸所有其他國家一樣,不僅苦于資本主義生產的發展,而且苦于資本主義生產的不發展。除了現代的災難而外,壓迫著我們的還有許多遺留下來的災難,這些災難的產生,是由于古老的、陳舊的生產方式以及伴隨著它們的過時的社會關系和政治關系還在茍延殘喘。不僅活人使我們受苦,而且死人也使我們受苦。死人抓住活人!

德國和西歐大陸其他國家的社會統計,與英國相比是很貧乏的。然而它還是把帷幕稍稍揭開,使我們剛剛能夠窺見幕內美杜莎的頭。如果我國各邦政府和議會像英國那樣,定期指派委員會去調查經濟狀況,如果這些委員會像英國那樣,有全權去揭發真相,如果為此能夠找到像英國工廠視察員、編寫《公共衛生》報告的英國醫生、調查女工童工受剝削的情況以及居住和營養條件等等的英國調查委員那樣內行、公正、堅決的人們,那么,我國的情況就會使我們大吃一驚。柏修斯需要一頂隱身帽來追捕妖怪。我們卻用隱身帽緊緊遮住眼睛和耳朵,以便有可能否認妖怪的存在。

決不要在這上面欺騙自己。正像18世紀美國獨立戰爭給歐洲中等階級敲起了警鐘一樣,19世紀美國南北戰爭又給歐洲工人階級敲起了警鐘。在英國,變革過程已經十分明顯。它達到一定程度后,一定會波及大陸。在那里,它將采取較殘酷的還是較人道的形式,那要看工人階級自身的發展程度而定。所以,撇開較高尚的動機,現在的統治階級的切身利益也要求把一切可以由法律控制的、妨害工人階級發展的障礙除去。因此,我在本卷中用了很大的篇幅來敘述英國工廠立法的歷史、內容和結果。一個國家應該而且可以向其他國家學習。一個社會即使探索到了本身運動的自然規律,——本書的最終目的就是揭示現代社會的經濟運動規律,——它還是既不能跳過也不能用法令取消自然的發展階段。但是它能縮短和減輕分娩的痛苦。

為了避免可能產生的誤解,要說明一下。我決不用玫瑰色描繪資本家和地主的面貌。不過這里涉及的人,只是經濟范疇的人格化,是一定的階級關系和利益的承擔者。我的觀點是把經濟的社會形態的發展理解為一種自然史的過程。不管個人在主觀上怎樣超脫各種關系,他在社會意義上總是這些關系的產物。同其他任何觀點比起來,我的觀點是更不能要個人對這些關系負責的。

在政治經濟學領域內,自由的科學研究遇到的敵人,不只是它在一切其他領域內遇到的敵人。政治經濟學所研究的材料的特殊性質,把人們心中最激烈、最卑鄙、最惡劣的感情,把代表私人利益的復仇女神召喚到戰場上來反對自由的科學研究。例如,英國高教會派寧愿饒恕對它的三十九個信條中的三十八個信條進行的攻擊,而不饒恕對它的現金收入的三十九分之一進行的攻擊。在今天,同批評傳統的財產關系相比,無神論本身是一種很小的過失。但在這方面,進步仍然是無可懷疑的。以最近幾星期內發表的藍皮書《關于工業和工聯問題同女王陛下駐外使館的通訊》為例。英國女王駐外使節在那里坦率地說,在德國,在法國,一句話,在歐洲大陸的一切文明國家,現有的勞資關系的變化同英國一樣明顯,一樣不可避免。同時,大西洋彼岸的北美合眾國副總統威德先生也在公眾集會上說:在奴隸制廢除后,資本關系和土地所有權關系的變革會提到日程上來!這是時代的標志,不是用紫衣黑袍遮掩得了的。這并不是說明天就會出現奇跡。但這表明,甚至在統治階級中間也已經透露出一種模糊的感覺:現在的社會不是堅實的結晶體,而是一個能夠變化并且經常處于變化過程中的有機體。

這部著作的第二卷將探討資本的流通過程(第二冊)和總過程的各種形式(第三冊),第三卷即最后一卷(第四冊)將探討理論史。

任何的科學批評的意見我都是歡迎的。而對于我從來就不讓步的所謂輿論的偏見,我仍然遵守偉大的佛羅倫薩人的格言:

走你的路,讓人們去說罷!

卡爾·馬克思

1867年7月25日于倫敦

1872年第二版跋


我首先應當向第一版的讀者指出第二版中所作的修改。很明顯的是,篇目更加分明了。各處新加的注,都標明是第二版注。就正文本身說,最重要的有下列各點:

第一章第一節更加科學而嚴密地從表現每個交換價值的等式的分析中引出了價值,而且明確地突出了在第一版中只是略略提到的價值實體和由社會必要勞動時間決定的價值量之間的聯系。第一章第三節(價值形式)全部改寫了,第一版的雙重敘述就要求這樣做。——順便指出,這種雙重敘述是我的朋友,漢諾威的路·庫格曼醫生建議的。1867年春,初校樣由漢堡寄來時,我正好訪問他。他使我相信,大多數讀者需要有一個關于價值形式的更帶講義性的補充說明。——第一章最后一節《商品的拜物教性質及其秘密》大部分修改了。第三章第一節(價值尺度)作了仔細的修改,因為在第一版中,考慮到《政治經濟學批判》(1859年柏林版)已有的說明,這一節是寫得不夠細致的。第七章,特別是這一章的第二節,作了很大的修改。

原文中局部的、往往只是修辭上的修改,用不著一一列舉出來。這些修改全書各處都有。但是,現在我校閱正在巴黎出版的法譯本時,發現德文原本的某些部分有的地方需要更徹底地修改,有的地方需要更好地修辭或更仔細地消除一些偶然的疏忽。可是我沒有時間這樣做,因為只是在1871年秋,正當我忙于其他迫切的工作的時候,我才接到通知說,書已經賣完了,而第二版在1872年1月就要付印。

《資本論》在德國工人階級廣大范圍內迅速得到理解,是對我的勞動的最好的報酬。一個在經濟方面站在資產階級立場上的人,維也納的工廠主邁爾先生,在普法戰爭期間發行的一本小冊子中說得很對:被認為是德國世襲財產的卓越的理論思維能力,已在德國的所謂有教養的階級中完全消失了,但在德國工人階級中復活了。

在德國,直到現在,政治經濟學一直是外來的科學。古斯塔夫·馮·居利希在他的《商業、工業和農業的歷史敘述》中,特別是在1830年出版的該書的前兩卷中,已經大體上談到了在我們這里妨礙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發展、因而也妨礙現代資產階級社會建立的歷史條件。可見,政治經濟學在我國缺乏生存的基礎。它作為成品從英國和法國輸入;德國的政治經濟學教授一直是學生。別國的現實的理論上的表現,在他們手中變成了教條集成,被他們用包圍著他們的小資產階級世界的精神去解釋,就是說,被曲解了。他們不能把在科學上無能為力的感覺完全壓制下去,他們不安地意識到,他們必須在一個實際上不熟悉的領域內充當先生,于是就企圖用博通文史的美裝,或用無關材料的混合物來加以掩飾。這種材料是從所謂官房學——各種知識的雜拌,滿懷希望的德國官僚候補者必須通過的煉獄之火——抄襲來的。

從1848年起,資本主義生產在德國迅速地發展起來,現在正是它的欺詐盛行的時期。但是我們的專家還是命運不好。當他們能夠公正無私地研究政治經濟學時,在德國的現實中沒有現代的經濟關系。而當這些關系出現時,他們所處的境況已經不再容許他們在資產階級的視野之內進行公正無私的研究了。只要政治經濟學是資產階級的政治經濟學,就是說,只要它把資本主義制度不是看作歷史上過渡的發展階段,而是看作社會生產的絕對的最后的形式,那就只有在階級斗爭處于潛伏狀態或只是在個別的現象上表現出來的時候,它還能夠是科學。

拿英國來說。英國古典政治經濟學是屬于階級斗爭不發展的時期的。它的最后的偉大的代表李嘉圖,終于有意識地把階級利益的對立、工資和利潤的對立、利潤和地租的對立當作他的研究的出發點,因為他天真地把這種對立看作社會的自然規律。這樣,資產階級的經濟科學也就達到了它的不可逾越的界限。還在李嘉圖活著的時候,就有一個和他對立的人西斯蒙第批判資產階級的經濟科學了。

隨后一個時期,從1820年到1830年,在英國,政治經濟學方面的科學活動極為活躍。這是李嘉圖的理論庸俗化和傳播的時期,同時也是他的理論同舊的學派進行斗爭的時期。這是一場出色的比賽。當時的情況,歐洲大陸知道得很少,因為論戰大部分是分散在雜志論文、關于時事問題的著作和抨擊性小冊子上。這一論戰的公正無私的性質——雖然李嘉圖的理論也例外地被用作攻擊資產階級經濟的武器——可由當時的情況來說明。一方面,大工業本身剛剛脫離幼年時期;大工業只是從1825年的危機才開始它的現代生活的周期循環,就證明了這一點。另一方面,資本和勞動之間的階級斗爭被推到后面:在政治方面是由于糾合在神圣同盟周圍的政府和封建主同資產階級所領導的人民大眾之間發生了糾紛;在經濟方面是由于工業資本和貴族土地所有權之間發生了紛爭。這種紛爭在法國是隱藏在小塊土地所有制和大土地所有制的對立后面,在英國則在谷物法頒布后公開爆發出來。這個時期英國的政治經濟學文獻,使人想起魁奈醫生逝世后法國經濟學的狂飆時期,但這只是像晚秋晴日使人想起春天一樣。1830年,最終決定一切的危機發生了。

資產階級在法國和英國奪得了政權。從那時起,階級斗爭在實踐方面和理論方面采取了日益鮮明的和帶有威脅性的形式。它敲響了科學的資產階級經濟學的喪鐘。現在問題不再是這個或那個原理是否正確,而是它對資本有利還是有害,方便還是不方便,違背警章還是不違背警章。不偏不倚的研究讓位于御用文人的爭斗,公正無私的科學探討讓位于辯護士的壞心惡意。甚至以工廠主科布頓和布萊特為首的反谷物法同盟拋出的強迫人接受的小冊子,由于對地主貴族展開了論戰,即使沒有科學的意義,畢竟也有歷史的意義。但是羅伯特·皮爾爵士執政以來的自由貿易的立法,也把庸俗經濟學的最后這根刺拔掉了。

1848年大陸的革命也在英國產生了反應。那些還要求有科學地位、不愿單純充當統治階級的詭辯家和獻媚者的人,力圖使資本的政治經濟學同這時已不容忽視的無產階級的要求調和起來。于是,以約翰·斯圖亞特·穆勒為最著名代表的平淡無味的混合主義產生了。這宣告了“資產階級”經濟學的破產,關于這一點,俄國的偉大學者和批評家尼·車爾尼雪夫斯基在他的《穆勒政治經濟學概述》中已作了出色的說明。

可見,在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對抗性質在法國和英國通過歷史斗爭而明顯地暴露出來以后,資本主義生產方式才在德國成熟起來,同時,德國無產階級比德國資產階級在理論上已經有了更明確的階級意識。因此,當資產階級政治經濟學作為一門科學看來在德國有可能產生的時候,它又成為不可能了。

在這種情況下,資產階級政治經濟學的代表人物分成了兩派。一派是精明的、貪利的實踐家,他們聚集在庸俗經濟學辯護論的最淺薄的因而也是最成功的代表巴師夏的旗幟下;另一派是以經濟學教授資望自負的人,他們追隨約·斯·穆勒,企圖調和不能調和的東西。德國人在資產階級經濟學衰落時期,也同在它的古典時期一樣,始終只是學生、盲從者和模仿者,是外國大商行的小販。

所以,德國社會特殊的歷史發展,排除了“資產階級”經濟學在德國取得任何獨創的成就的可能性,但是沒有排除對它進行批判的可能性。就這種批判代表一個階級而論,它能代表的只是這樣一個階級,這個階級的歷史使命是推翻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和最后消滅階級。這個階級就是無產階級。

德國資產階級的博學的和不學無術的代言人,最初企圖像他們在對付我以前的著作時曾經得逞那樣,用沉默置《資本論》于死地。當這種策略已經不再適合時勢的時候,他們就借口批評我的書,開了一些藥方來“鎮靜資產階級的意識”,但是他們在工人報刊上(例如約瑟夫·狄慈根在《人民國家報》上發表的文章)遇到了強有力的對手,至今還沒有對這些對手作出答復。

1872年春,彼得堡出版了《資本論》的優秀的俄譯本。初版3000冊現在幾乎已售賣一空。1871年,基輔大學政治經濟學教授尼·季別爾先生在他的《李嘉圖的價值和資本的理論》一書中就已經證明,我的價值、貨幣和資本的理論就其要點來說是斯密—李嘉圖學說的必然的發展。使西歐讀者在閱讀他的這本出色的著作時感到驚異的,是純理論觀點的始終一貫。

人們對《資本論》中應用的方法理解得很差,這已經由對這一方法的各種互相矛盾的評論所證明。

例如,巴黎的《實證論者評論》一方面責備我形而上學地研究經濟學,另一方面責備我——你們猜猜看!——只限于批判地分析既成的事實,而沒有為未來的食堂開出調味單(孔德主義的嗎?)。關于形而上學的責備,季別爾教授指出:


“就理論本身來說,馬克思的方法是整個英國學派的演繹法,其優點和缺點是一切最優秀的理論經濟學家所共有的。”


莫·布洛克先生在《德國的社會主義理論家》(摘自1872年7月和8月《經濟學家雜志》)一文中,發現我的方法是分析的方法,他說:


“馬克思先生通過這部著作而成為一個最出色的具有分析能力的思想家。”


德國的評論家當然大叫什么黑格爾的詭辯。彼得堡的《歐洲通報》在專談《資本論》的方法一文(1872年5月號第427-436頁)中,認為我的研究方法是嚴格的實在論的,而敘述方法不幸是德國辯證法的。作者寫道:


“如果從外表的敘述形式來判斷,那么最初看來,馬克思是最大的唯心主義哲學家,而且是德國的極壞的唯心主義哲學家。而實際上,在經濟學的批判方面,他是他的所有前輩都無法比擬的現實主義者……決不能把他稱為唯心主義者。”


我回答這位作者先生的最好的辦法,是從他自己的批評中摘出幾段話來,這幾段話也會使某些不懂俄文原文的讀者感到興趣。

這位作者先生從我的《政治經濟學批判》序言(1859年柏林版第4-7頁,在那里我說明了我的方法的唯物主義基礎)中摘引一段話后說:


“在馬克思看來,只有一件事情是重要的,那就是發現他所研究的那些現象的規律。而且他認為重要的,不僅是在這些現象具有完成形式和處于一定時期內可見到的聯系中的時候支配著它們的那個規律。在他看來,除此而外,最重要的是這些現象變化的規律,這些現象發展的規律,即它們由一種形式過渡到另一種形式,由一種聯系秩序過渡到另一種聯系秩序的規律。他一發現了這個規律,就詳細地來考察這個規律在社會生活中表現出來的各種后果……所以馬克思竭力去做的只是一件事:通過準確的科學研究來證明社會關系的一定秩序的必然性,同時盡可能完善地指出那些作為他的出發點和根據的事實。為了這個目的,只要證明現有秩序的必然性,同時證明這種秩序不可避免地要過渡到另一種秩序的必然性就完全夠了,而不管人們相信或不相信,意識到或沒有意識到這種過渡。馬克思把社會運動看作受一定規律支配的自然史過程,這些規律不僅不以人的意志、意識和意圖為轉移,反而決定人的意志、意識和意圖……既然意識要素在文化史上只起著這種從屬作用,那么不言而喻,以文化本身為對象的批判,比任何事情更不能以意識的某種形式或某種結果為依據。這就是說,作為這種批判的出發點的不能是觀念,而只能是外部的現象。批判將不是把事實和觀念比較對照,而是把一種事實同另一種事實比較對照。對這種批判唯一重要的是,對兩種事實進行盡量準確的研究,使之真正形成相互不同的發展階段,但尤其重要的是,對這些發展階段所表現出來的秩序序列、順序和聯系進行同樣準確的研究……但是有人會說,經濟生活的一般規律,不管是應用于現在或過去,都是一樣的。馬克思否認的正是這一點。在他看來,這樣的抽象規律是不存在的……根據他的意見,恰恰相反,每個歷史時期都有它自己的規律。一旦生活經過了一定的發展時期,由一定階段進入另一階段時,它就開始受另外的規律支配。總之,經濟生活呈現出的現象,和生物學的其他領域的發展史頗相類似……舊經濟學家不懂得經濟規律的性質,他們把經濟規律同物理學定律和化學定律相比擬……對現象所作的更深刻的分析證明,各種社會有機體像動植物有機體一樣,彼此根本不同……由于這些有機體的整個結構不同,它們的各個器官有差別,以及器官借以發生作用的條件不一樣等等,同一個現象就受完全不同的規律支配。例如,馬克思否認人口規律在任何時候在任何地方都是一樣的。相反地,他斷言每個發展階段有它自己的人口規律……生產力的發展水平不同,生產關系和支配生產關系的規律也就不同。馬克思給自己提出的目的是,從這個觀點出發去研究和說明資本主義經濟制度,這樣,他只不過是極其科學地表述了任何對經濟生活進行準確的研究必須具有的目的……這種研究的科學價值在于闡明支配著一定社會有機體的產生、生存、發展和死亡以及為另一更高的有機體所代替的特殊規律。馬克思的這本書確實具有這種價值。”


這位作者先生把他稱為我的實際方法的東西描述得這樣恰當,并且在談到我個人對這種方法的運用時又抱著這樣的好感,那他所描述的不正是辯證方法嗎?

當然,在形式上,敘述方法必須與研究方法不同。研究必須充分地占有材料,分析它的各種發展形式,探尋這些形式的內在聯系。只有這項工作完成以后,現實的運動才能適當地敘述出來。這點一旦做到,材料的生命一旦觀念地反映出來,呈現在我們面前的就好像是一個先驗的結構了。

我的辯證方法,從根本上來說,不僅和黑格爾的辯證方法不同,而且和它截然相反。在黑格爾看來,思維過程,即他稱為觀念而甚至把它轉化為獨立主體的思維過程,是現實事物的創造主,而現實事物只是思維過程的外部表現。我的看法則相反,觀念的東西不外是移入人的頭腦并在人的頭腦中改造過的物質的東西而已。

將近30年以前,當黑格爾辯證法還很流行的時候,我就批判過黑格爾辯證法的神秘方面。但是,正當我寫《資本論》第一卷時,今天在德國知識界發號施令的憤懣的、自負的、平庸的模仿者們,卻已高興地像萊辛時代大膽的莫澤斯·門德爾松對待斯賓諾莎那樣對待黑格爾,即把他當作一條“死狗”了。因此,我公開承認我是這位大思想家的學生,并且在關于價值理論的一章中,有些地方我甚至賣弄起黑格爾特有的表達方式。辯證法在黑格爾手中神秘化了,但這決沒有妨礙他第一個全面地有意識地敘述了辯證法的一般運動形式。在他那里,辯證法是倒立著的。為了發現神秘外殼中的合理內核,必須把它倒過來。

辯證法,在其神秘形式上,成了德國的時髦東西,因為它似乎使現存事物顯得光彩。辯證法,在其合理形態上,引起資產階級及其夸夸其談的代言人的惱怒和恐怖,因為辯證法在對現存事物的肯定的理解中同時包含對現存事物的否定的理解,即對現存事物的必然滅亡的理解;辯證法對每一種既成的形式都是從不斷的運動中,因而也是從它的暫時性方面去理解;辯證法不崇拜任何東西,按其本質來說,它是批判的和革命的。

使實際的資產者最深切地感到資本主義社會充滿矛盾的運動的,是現代工業所經歷的周期循環的變動,而這種變動的頂點就是普遍危機。這個危機又要臨頭了,雖然它還處于預備階段;由于它的舞臺的廣闊和它的作用的強烈,它甚至會把辯證法灌進新的神圣普魯士德意志帝國的暴發戶們的頭腦里去。

卡爾·馬克思

1873年1月24日于倫敦

(選自《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2版第2卷)

學習提示

一、寫作背景

《資本論》是馬克思政治經濟學研究的巔峰之作。19世紀30—40年代起,隨著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在歐洲的迅猛發展,資本主義社會所固有的矛盾充分地暴露出來,無產階級反對資產階級的斗爭日益尖銳與復雜化。為了給無產階級提供強大的理論武器,馬克思開始著手研究政治經濟學。他廣泛閱讀和收集有關文獻資料,深入研讀了1500多本著作,做了大量的摘錄和筆記,并在此基礎上不斷發展和完善他自身的理論。1867年9月14日《資本論》第一卷正式出版,其余各卷在馬克思逝世以后由恩格斯整理出版。本書主要節選馬克思《資本論》第1卷第1版“序言”和第2版“跋”。

二、基本思想

馬克思在《資本論》第一卷第一版“序言”和第二版“跋”中,具體揭示了資本主義經濟運動的規律性和矛盾根源,并把自己的理論與古典政治經濟學家和黑格爾的理論作了區分。主要思想包括:

第一,馬克思認為要研究資本主義生產方式,首先要從“商品”開始。因為商品是“經濟的細胞形式”,只有從商品開始才能揭示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內在矛盾與經濟運動規律。

第二,《資本論》的研究對象是“資本主義生產方式以及和它相適應的生產關系和交換關系”,《資本論》的最終目的是揭示現代社會(即資本主義社會)的經濟運動規律。

第三,馬克思認為,社會經濟形態的發展是一個“自然的歷史過程”,社會歷史發展的規律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是不可抗拒的。

第四,馬克思批判了資產階級政治經濟學,認為資產階級政治經濟學不適用于德國的歷史發展,必然遭到無產階級政治經濟學的批判。無產階級的歷史使命就是推翻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直到消滅剝削和階級。

第五,基于《資本論》所用的方法,馬克思論述了他的辯證法和和黑格爾辯證法的區別。黑格爾的辯證法包含“合理內核”,但是頭足倒置的,唯物辯證法的本質是革命的和批判的。

三、理論與現實意義

《資本論》的創作是為了適應無產階級革命斗爭的需要,《資本論》的出版為無產階級提供了強大的理論武器。《資本論》第一卷出版之后,恩格斯曾指出:“自從世界上有資本家和工人以來,沒有一本書像我們面前這本書那樣,對于工人具有如此重要的意義。”

《資本論》在今天同樣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馬克思針對資本主義提出的原理與規律,如決定積累的諸因素、資本有機構成、資本循環與資本周轉等等,如果抽去資本主義的特定關系,對于中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建設同樣具有重要借鑒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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