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鈴聲叮鈴鈴地響個不停。

陳浩然煩躁地從枕頭上抬起頭來，露出雞窩一般亂糟糟的頭發(fā)和一堆漆黑的黑眼圈。和α小隊的眾人一樣，陳浩然昨天睡得也并不安穩(wěn)。

每一次在夢中，看到裂口男鋒利的利爪穿透丁靈與吳銘的身體，而自己只有一把沒什么殺傷力的玩具槍，陳浩然都會感到一種深切的無力感，而夢境常常在這個時候就戛然而止了，因為下一刻利爪就從自己身上穿膛而過，陳浩然裹著冷汗驚醒又睡去，緊接著就是下一個相同的夢境，仿佛一個又一個殘酷的輪回。

陳浩然揉了揉眼睛，伸了個懶腰，看了一眼時間，六點十分，誰會在這個時間給自己打電話呢？陳浩然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陌生的號碼，不過看到前面的區(qū)號，竟然是來自軍區(qū)的電話。

陳浩然一下子清醒過來，接通了電話。

“是陳浩然嗎？”

電話的那一頭是冰冷的女聲，幾乎不帶任何感情，仿佛機械一般。

“丁靈隊長？”

陳浩然試探性地問道。

“明天下午兩點，我們會執(zhí)行利維坦的搜捕行動。”

“這么晚，就不能早一點嗎？”

陳浩然有一些心急，那樣危險的怪物，還要放任他流竄在人群之中，這不是對民眾的不負(fù)責(zé)嗎。

“技術(shù)性的東西我不想解釋太多，我只能說那個時間段是最佳的追蹤時間，而且我們有一位戰(zhàn)士受了很重的傷，至少要到明天才能參加戰(zhàn)斗。”

丁靈的聲音還是冷冰冰的，一點沒有為陳浩然的異議感到生氣。

陳浩然忽然從內(nèi)心中感到些許愧疚，那個名叫吳銘的年輕士兵，昨天是為了救自己才受了那么嚴(yán)重的傷，如今自己卻絲毫不考慮吳銘的感受，陳浩然為自己的自私感到了強烈的愧疚，他斟酌著開口:“那位戰(zhàn)士還好嗎？”

“沒什么大礙，以他的身體素質(zhì)明天就能完全恢復(fù)。”

這下輪到陳浩然吃驚了，昨天吳銘的傷勢他可以說是親眼所見，那猙獰的傷口深可見骨，不進行縫合根本無法愈合，可是丁靈居然說他只用一天時間就能完全恢復(fù)，陳浩然不知道是該說吳銘的體質(zhì)過人，還是軍方的醫(yī)療技術(shù)先進了。

“還有一件事情……”丁靈遲疑了一下，終于還是開口說道，“你得考慮一下是否要繼續(xù)跟著我們戰(zhàn)斗了，好好考慮一下，如果你不能……割舍一些重要的東西的話。”

“長官你怎么說話怪怪的。”陳浩然疑惑道，“我當(dāng)然要繼續(xù)跟這個案子啊，你們難道是怕我拖你們后腿？”

“……”

丁靈那頭是長久的緘默。

“我不會拖你們后腿的，雖然我沒有你們那么強，但是我也會盡自己的一份力。”

陳浩然說著，目光卻移向了放在床頭柜上的那一份禮盒，鬼使神差地，他生出一種想要服用那液體的沖動，也許服下了就會擁有力量吧。

陳浩然的直覺告訴他，這種液體一定可以帶給自己強大的力量，但或許同樣的，會將他變成裂口男那樣的怪物。可即便如此，陳浩然還是始終無法下定決心將其扔掉，那可是力量啊，可以執(zhí)行他心中正義的力量。

“我們完全沒有嫌棄你的意思，我的意思是……”丁靈頓了一頓，“我們要面對的利維坦，可能是你認(rèn)識的人。”

“誰？”陳浩然下意識地發(fā)問，一種強烈的，不祥的預(yù)感出現(xiàn)在他心頭。

丁靈深吸了一口氣，下定決心似地說道:“蘇建輝。”

陳浩然如遭雷擊，不祥的預(yù)感成真了，他呆滯而茫然地站立著，連手機落地的聲音都沒有聽到。

蘇建輝……會是裂口男？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一定是什么地方弄錯了。

往事歷歷在目，過往的一切走馬燈似地從自己眼前略過。

蘇建輝是個多么美好的人啊，從第一次看見他的時候，陳浩然就知道。

他理智、自信，同時充滿了聰慧的頭腦。他是最擅長團結(jié)同學(xué)朋友的人，也是最善于交際的人，這樣的人永遠也不會孤獨。

他不像陳浩然，朋友很少，甚至可以說，一個朋友都沒有。

陳浩然是因為飽受排擠才轉(zhuǎn)學(xué)的，因為與生俱來的強大正義感，使得陳浩然眼里容不下一點沙子，可是只要是人，哪有不犯錯的時候呢，久而久之，那些曾經(jīng)被他幫助的人，都站在了自己的對立面。

他們說陳浩然裝，說陳浩然蠢。

正直難道有錯嗎？陳浩然常常想道。

他也不是沒有做過那種假裝視而不見的決定，可是真到錯誤發(fā)生的那一刻，陳浩然才發(fā)現(xiàn)，自己做不到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這種事情，他就像自己的名字，永遠存著一股浩然正氣，永遠正直善良。

蘇建輝是第一個認(rèn)可他的人，也是他第一個朋友。雖然蘇建輝曾經(jīng)欺負(fù)過他，雖然蘇建輝并不完美，可是有這樣一個認(rèn)同你的人，哪怕是那一點瑕疵都是可以忽略不計的吧。何況蘇建輝不是也一直努力在變得更好嗎？陳浩然還記得蘇建輝微笑著和自己說:“我啊，是那個永遠和你一同前行的人。”

可是為什么，為什么裂口男會是他呢，為什么，他會成為成為這樣一個雙手沾滿血污的怪物呢？

時光荏苒，那個和自己同行的人也消失了。

陳浩然想去為蘇建輝辯解，可是話到喉頭，一切都變得那般蒼白無力，那個殺人犯，他已經(jīng)不再是那個他認(rèn)識的蘇建輝了，不再是那個眼睛會微笑，永遠陽光永遠善良的蘇建輝了。

他是怪物，是裂口男，是危及了自己轄區(qū)民眾生命的殺人狂。

他必須親自面對他，甚至親手殺死他，這樣才是對他對自己最好的救贖，也是為他們多年友誼寫下一個句點。

不知不覺間，陳浩然已然淚流滿面。

……

α小隊，作戰(zhàn)辦公室。

“他怎么說？”周小桐有些關(guān)切地問道。

“什么都沒說，好像掛了。”丁靈回答道。

“那我們明天的作戰(zhàn)計劃，要將他擬定進去嗎？”

“嗯，你去辦吧。我想他不會讓我們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