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綠野紅紗:一個關于愛與拯救的奇幻故事
- 瑞嫻
- 2127字
- 2020-09-15 09:07:17
12.動物們的控訴
老田鼠頭頂著幾片豆葉,每次出場,都帶著偷竊時不慎留下的記號,任憑他再怎么磕磕巴巴狡辯也無濟于事。天氣熱了,他那身灰溜溜的老毛卻還沒褪掉,深深淺淺地像得了皮膚病。
因為偷盜的壞名聲,他一家在這山野里很不受待見。俗話說:老鼠過街人人喊打,幸虧他是只田鼠,住在這荒郊野外,要是住在村里的話,他那顆小腦袋早被人砸成爛柿子了。
老田鼠先是習慣性地四下張望一番,見沒有危險,就溜過來和野兔蹲在一起,仰頭看著樹上,操著一口土得掉渣的方言,尖著嗓子說:“俺說小紅紗,你不是人,哪知道人類的心狠手辣呀!尤其是獵戶豹膽,那就是咱們動物的克星,千萬別落在他手里。那些有華麗皮毛的動物要是讓他逮到,就會被他剝皮抽筋,做成皮襖、皮褥子,或者晾干了拿到集市上去,能賣很多錢呢。俺的個娘哎,那叫一個慘呀!”
老田鼠聳聳脖子,做出一臉苦相。野兔不喜歡他,忙警惕地往后蹦了兩蹦,和他拉開距離。老綠蟲對這個愛背著袋子到處行竊的家伙更沒好感,覺得他丟盡了老人的臉面,凡是活得明白的動物都該對他敬而遠之。這時,他覺得那只不諳世事的野兔還是很可愛的。
老田鼠掏出那個橡果殼做的旱煙袋,裝上薄荷煙抽了兩口,然后陶醉地朝天吐了幾個煙圈兒,顯得逍遙自在,那副好笑的尊容,很像民間那些鬼鬼祟祟的算命先生。人們看誰不順眼就用賊眉鼠目來形容,看看田鼠就知道這詞兒多生動了。
老綠蟲看不慣田鼠的嘴臉,揶揄說:“田溜溜,聽說你前幾天到人家糧囤里偷玉米,差點被人鏟斷尾巴,可是真的?”
“快甭提了,幸虧俺老田腿腳好,跑得快,拼著老命逃了回來,累得俺皮襖都濕透了。可恨那些人類還不罷休,追來掘俺的洞,差點將俺的老窩給端了。”
老綠蟲幸災樂禍地說:“活該!莊戶人種地不容易,還天天讓你們偷,豈能輕易放過你?”
“沒法子啊!俺生來就是干這一行的,不偷吃啥,窩里老婆孩子一大堆,天天要吃要喝,哭爹喊娘,逼得俺走投無路,只好起早貪黑出來弄吃的,累得灰頭土臉,焦頭爛額。俺要不勤勞,俺的孩子們就會餓得在家里磨牙,唉,俺田溜溜命苦哇!”老田鼠撓著滿頭大包,咬牙切齒地咒罵人類下手太狠了。小野兔用爪子捂著嘴巴笑,紅紗女更是在樹上笑得前仰后合,忘記了剛才的煩惱。
老綠蟲不屑地撇撇嘴說:“你的老婆孩子餓得磨牙,純粹是胡說八道,你們老鼠的牙齒長得快,要是不磨,早長到嘴唇外面去了!誰不知道,在這片山野里,你是最大的富翁!”
老田鼠嘿嘿地笑了。別看他既好吹牛又好哭窮,他的洞里卻真是應有盡有:玉米粒、紅薯、大豆、高粱米……更不用說那一地嚼碎的花生了。這些財富,全靠小偷小摸,沒有一樣是正路上來的,只有一家老小住的洞,是他辛辛苦苦打出來的。
老田鼠生怕刻薄的老綠蟲再抖他的老底,忙又掏出煙袋抽了幾口,野兔被嗆得退了兩步,對他怒目而視。見野兔嫌棄他,老田鼠笑嘻嘻地說:“大耳仙小兄弟,其實咱都是一根狗尾巴草上串著的螞蚱,若有一天被人類抓住,你的皮可比俺的還值錢哩,嘿嘿!”說著,他想用爪子拍一下野兔的頭,野兔憤怒地跳開,讓他摔了一個大屁股墩。
紅紗女看著無辜的野兔,想象著他綢緞般光滑的皮毛被釘在墻上的情景,不由渾身發冷。她喃喃地說:“人類也會剝了刺猬的皮,做皮襖或皮褥子嗎?”老田鼠聽了,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刺猬皮做皮襖,虧你想得出。嗨嗨,那還不得扎死他們!”
野兔沒有笑,他往前蹦了兩下,仰著頭認認真真地說:“他們會將活刺猬用泥巴包起來,放到火堆里燒,等泥巴燒干了再扒開,刺猬就剩下一個肉球了,他們說這是世上最好吃的美味!”
老田鼠將煙袋鍋往腳底下磕了磕,急匆匆地插話說:“大耳仙說的,俺倒是親眼見過,俺在黃豆地里忙活,看見人類將逮住的刺猬燒得嗞嗞響,饞得俺哈喇子直流。那個香啊,就像老綠蟲您老人家吃樹葉似的!”
老田鼠說著,朝老綠蟲擠擠小眼睛。老綠蟲見老田鼠也敢拿他開涮,氣得肚子又鼓起來了!他這樣一位老學究,竟在這里和這些不知廉恥的東西扯閑篇,丟人現眼,真是老糊涂了。他掉轉頭,氣呼呼地往樹枝高處爬去,肉滾滾的身子一拱一拱,蠕動得飛快。
野兔見老綠蟲走了,縮著前爪猶豫一下,也“嗖”地逃得沒影兒了。他是最沒有安全感的動物。紅紗女不再為他的逃跑生氣,現在她明白了:在某些時候,逃跑就意味著活命。野兔跑得快,要是有一天被人類追趕,一定能逃脫的!
老田鼠見野兔跑了,也自覺沒趣,尷尬地干笑兩聲:“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小紅紗,俺還得去地里忙活,不陪你嘍!” 說著,他把煙袋往肚皮底下一插,也溜走了。
老田鼠當然不會回洞,他又潛到田里“勞動”去了,他很敬業,一天不偷爪子就癢得難受。貪得無厭,是他的本性。田野里那么多好東西,怎不令他牽腸掛肚呢!
他是個樂天派,不管命運對他如何不公,大家對他如何嫌棄,他都永遠忙忙碌碌,勤勤懇懇,也永遠歡天喜地,勁頭十足!聽,他又扯著破嗓子唱起來:
“你知道俺今年收成有多少,收一年能吃八百年。
四十多年沒下雨,水稻田里還沒干。
玉黍棒上能跑馬,大豆角上上刀山。
一個豆籽八斤半,一穗谷子兩丈三。
拔個蘿卜填眼井,放棵白菜堵座山。
麥糠殼子當筐籮,高粱殼子當瓦罐 。
刮大風別上谷地去,谷穗掉頭砸個人馬翻……”
樹梢上的老綠蟲見老田鼠邊偷邊吹牛,鄙夷地說:“拿別人的東西當自家的,還好意思顯擺,不要臉的老東西,敗壞了老人的名聲,連我的老臉也被你丟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