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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兩副面孔

  • 倦云記
  • 二十二初
  • 2873字
  • 2019-12-24 23:50:25

初秋的淮水城,不起風則悶熱,不落雨則塵起,實在稱不上是好天時。

還好此時天已經很晚了,淡淡的夜風掠過,讓徐府四周的建筑都從白日里的烘烤中解脫出來,疏枝掛于樓頂檐角,一輪大大的圓明月映襯在后方遙遠但看著卻又極近地夜空中。

昨夜很遲才回到府中,一路上徐幸領著魏小乞二人,沉默不言。

順著寬敞的四胡巷內行走,見不到一個人影,有的只是三三兩兩殘存的幾戶微光以及別家院內的聲聲蛙鳴,氣氛實在壓抑得緊。

三人進入偏院,徐幸遣回了丁二春,只留下魏小乞,讓他隨自己一同進屋聊聊天,談些事兒。

魏小乞已經沒有退路了,只能懷著忐忑的心情跟上。他面上很是不情愿,可這是公子的命令,再如何不愿,也只能硬著頭皮答允。

屋內。

徐幸身子懶懶地斜坐在軟乎乎的床邊,一臉糾結地望著站定在炭盆邊上的拘謹少年。

適才在暖閣之中,他猜出了魏小乞藏掖著的秘密,現在回府,卻又不打算直言戳破,便拉下嘴角,盡量使自己的表情嚴肅而平靜,問道:“不解釋解釋?”

“公子……讓我解釋什么?”

魏小乞垂下腦袋,幾縷青黑發絲沾黏在眉宇之間,秀氣的瓊鼻上滲出數粒晶珠,想來是一路急走不停,出了不少的汗,眼珠不易察覺地輕微轉動,似乎企圖蒙混過關。

“呵呵。”

徐幸見他揣著明白裝糊涂,忽然咧嘴笑了,眼睛里透著怪異之色,那種說不上來的表情嚇得魏小乞渾身發寒,雞皮疙瘩一股腦全冒了出來。

七月天的內屋里有炭火升溫,所以很溫暖,可是魏小乞的手腳卻一片冰涼,無法感受絲毫暖意。

“你說傷勢已無大礙,我心里邊總不大安定,這萬一留下了病根……可就追悔莫及了?!毙煨已燮の⑽⒎N,薄唇兩邊的弧度上揚得越來越高。

“小乞,快些脫下衣服,讓公子細細瞧瞧你的傷勢恢復如何了?!?

魏小乞臉色一僵,瞬間蒼白。

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板上,嚎啕大哭,眼淚說來就來,好似擰開了閥門的水龍頭,呼呼直流。

哭得那叫一個撕心裂肺,天崩地陷。

徐幸耳根子軟,見他傷心欲絕,心中難免不忍,可是一回憶最近發生的不少荒唐事,只能狠下決心,不予理睬。

剛察明內情,你就擺出這副凄慘樣子,給誰看?真當老爺子手里的棍棒是吃素的?那是吃臀肉的!

哭泣聲越來越大。

徐幸眨了眨眼睛,擺出一副笑臉道:“地上涼,小心得關節炎?!?

魏小乞一聽這話,不太明白具體意思,但能感受到公子的關心,于是用袖口擤了擤鼻涕,哭聲緩緩變得低沉起來。

隨后乖巧地站起,拍了拍膝蓋處的灰塵,舉起衣袖掩面,一個勁地小聲啜泣。

抽泣聲雖小,徐幸卻聽得不耐煩,索性將臉子一甩,冷笑道:“哭也沒用!你不打算自己交代,干脆讓我來挑明好了?!?

魏小乞的身體突然一抖,啜泣聲立時止住,將衣袖輕放下,露出小臉上掛著的一道道交錯的淚痕。

她咬著嘴唇沉默良久,覺得再欺瞞下去也沒多大作用了,不如據實相告,博取寬厚處置,于是可憐兮兮地說道:“公子在暖閣里就猜出來小乞是女孩子……現在小乞也認過錯了,就、就饒了小乞好不好?”

徐幸聽了實話才覺痛快,脫掉鞋子盤腿坐在床上,瞇著眼睛似笑非笑地說道:“饒你也可以,不過你得先回答我幾個問題。記住,別試圖說謊,我自有辦法辨別真假,若你口不對心,徐府絕對容不下你?!?

見他不再冷著臉,魏小乞心下稍稍安定,輕聲回應:“公子只管問,我知道的一定全部告知?!?

如今秘密已坦白,自己實在沒什么東西值得侯府公子惦記,只要徐幸不會一怒之下將她趕出徐府,不管問什么,自己肯定知無不言。

徐幸頗為滿意地點了點頭,覺得小姑娘還是挺乖巧的,開口問道:“在善水居的時候,你是不是打算偷江彬的玉佩?”先試探一下她的品性,畢竟那天的事疑點很多。

“嗯……沒錢吃飯,就想著偷玉佩,去當鋪換些銀錢?!蔽盒∑驀肃榈馈?

前段時間茶市行情不景氣,她的茶葉販賣不出去,一分錢都沒賺到。

沒錢填飽肚子,自然餓得頭暈眼花,思維混亂之下冒了昏招。

她徘徊在善水居門口,瞧見剛進門的富家公子江彬穿著華麗,出手大方闊氣,顯然的兜里揣著不少銀子,又瞄見他腰間的玉佩價值不菲,就一時沖動,打起劫富濟貧地念頭。

“富人”自然是江彬,“窮人”則是她自己,按佛家的理解,這不叫偷,而是叫化緣,無聲無息地化緣,不留因果,方便施主與我。

想法是這么個想法,可惜不隨人愿,江彬身旁的挎劍漢子耳聰目明,少女偷竊不成,失手被抓,少不了一頓好打。

之后,就是徐幸所看見的恃強凌弱的場面了。

不過江彬手下的兩個家奴若能放下“身段”,直接了當地講明經過,二人也不至于在包廂內出手,產生莫須有的過節。

“怪不得今晚江彬一進門看見你,態度就很是不善,搞了半天,他才是個受害者?!毙煨颐掳停媛读巳恢?

順便換個盤腿姿勢,讓微酸的腿部血液流通得爽利些,坐得更舒服些,繼續問道:“這么說來,小丫頭……騙子,你姐姐離奇失蹤也是假的嘍?”

“公子,何必較真呢?”魏小乞的聲音越來越細,像是蚊子在哼叫。

當時那段哽咽的言情,她自己事后回憶起來,都頗為“感動”。

徐幸都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胳膊肘撐在膝蓋處,手掌拖扶著額頭,滿腦殼的青筋。

記得好像有位哲學家說過,女人不論年歲是大或小,不論相貌美丑與否,一概戲精化身,叫人防不勝防。

“你自稱有姓無名,也是假的對吧?我給你取名,倒是多此一舉……”徐幸有氣無力地問道。

若是連名字也不知道,他便不抱有希望能從魏小乞的口中聽到真話了。

“真的!”

魏小乞突然抬頭,眼眸清亮如星海,瓊鼻微皺似玉勾,堅定的目光中蘊含尋常柔弱女子少有的倔強,“以前的名字確實忘了,公子不吝賜名,那是小乞的幸運?!?

“聽你這般信誓旦旦,我就應該給你取名叫魏真?!鄙倥菜菩е业囊环?,卻讓徐幸的右眼皮無端跳動,這可不像是一種好的征兆。

他猛地搖搖頭,努力讓自己清醒一些,眼含懷疑地說道:“給你一串烤雞心就能把你這小丫頭騙子給收買?我不得不懷疑你存著在徐府吃白飯的心思?!?

魏小乞一怔,望著面帶猜疑之色的徐幸,心里不知是何想法,聽著這句突兀的問話,更是感到莫名其妙。

不過她也沒作深究,順著徐幸的話茬兒,羞澀一笑道:“私塾里的老先生講過,人生于世,身子若想要好好活著,肚子可少不了吃喝拉撒。再說……侯府家大業大,小乞一個下人,出身又貧賤,肯定會倍加珍稀公子賞賜的這碗白米飯。”

炭盆里的銀灰炭已經燃去大半,火苗顫動起來,像是春日里草原上橘黃的菌毯,室內暖意也愈發得濃郁。

徐幸不大喜歡聽她自稱為下人,她今夜偏要自稱下人,顯然是少女心性作祟,或又重蹈覆轍,拐著彎兒走博取同情的路數。

他就勢站起,光著腳丫子走近魏小乞身前,魏小乞有些慌張,身子不易察覺地向后縮了縮,似乎是要與他保持一定距離。

徐幸微微皺了皺眉頭,頗有不屑,直接了當道:“你傷勢未愈,加上夜路一趟,吹了冷風又受了涼,也許會落下病根。我相信你自己并不知道這一點?!?

魏小乞的雙眸清亮,盯著徐幸的雙眼,沉默了許久之后,才幽幽說道:“公子心如明鏡,既然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為何還要施恩于我?”

“我覺得你似乎并不愛惜自己,稍微提醒一下而已有問題嗎?”

“從小到大獨自一人,受餓挨打不過是家常便飯,我不會對這點小事上心?!?

魏小乞略帶一絲自嘲,嘆息了一聲,這聲嘆息非常卑微,“公子精于武學,又詳熟人體穴位,既然說我的傷病有隱患,自然錯不了。只是我擅于行騙,又好偷竊,公子當真不把我趕出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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