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屋本來就不大的地上，枕頭、被子，零的、散的，大小件扔了一地。

大嫂陳小琴蹲在炕下，一邊抽嗒著一邊撿東西。

可是她哭的太厲害，撿一樣掉一樣，跟沒撿一樣。

方有誠一手拍著炕沿，一邊還在高聲的罵。

方云素這會兒才聽清，方有誠罵的不是陳小琴，而是不知道罵的什么人。只聽說是“硬闖”“我沒用”，還捶打自己的腿。

大致一猜，可能是有什么人闖進家里了，陳小琴攔不住，方有誠又趕不走。

方云素一邊蹲下幫著撿東西，一邊問：“誰來咱們家了？惹事了？”

“沒，沒誰。”陳小琴抽嗒一聲，卻使勁兒搖頭的不肯說。

方有誠這會兒也閉了嘴，只仰面躺著唉聲嘆氣。

“大嫂，有人欺負上門，你還不說？”方云素脾氣從來不好。

何況這里現在是她家，誰上門惹事她也不能慣著。

“真的沒人。”陳小琴哭聲更大了，捂著臉就跑回她和喜豆睡覺的屋里了。

方有誠也不作聲，一雙無神的眼睛直盯著房梁。

方云素知道問不出什么，就把地上剩下的東西撿起來，擱在炕頭就要走。

“云素。”方有誠突然說：“大哥是不是還不如死了好？就不會拖累你大嫂和喜豆了。”

方云素轉回頭看著方有誠，才發現這個暴躁脾氣的男人眼角有瑩瑩的淚花。

“沒事，大哥沒事。”方有誠趕緊用手抹了一把臉，然后轉過頭朝著墻那面在也不吭聲了。

方云素不是愛刨根問底的性子，何況她對這個家還不熟悉，只好出去了。

陳小琴躲在屋里不出來，應該還是在哭，只是不出聲而已。

方云素也不指望她做飯，就拎著野雞進了廚房，殺雞褪毛，準備燉一鍋雞湯。

方云素揮著家里唯一的一把鈍刀，正在把野雞剁成塊，就聽見院里一個女人高聲的叫：“大嫂，我說的事你想好了沒有？”

方云素探頭看了一眼，看見院子里站著個衣著鮮亮的年輕女人。

記憶里，這是二嫂李芳梅。

李芳梅花枝招展、一臉的香粉，嗓門尖細、模樣刻薄，一看就是不好相與的。

看見方云素從窗戶邊冒頭，李芳梅上下的打量她，那眼神還有點奇怪。

“哎，來了。”陳小琴應聲開門，眼圈還紅著，但臉上的淚痕已經擦干了。

“那件事……”陳小琴也朝方云素這邊看了一眼，搖搖頭說：“我和你大哥再商量商量吧。”

方云素不傻，一看這情況就知道這事應該是和自己有關系。

換句話說，是和這身子的原主有關系。

她就把手擦擦，站起身來問：“大嫂，什么事？”

“還能是啥事，讓你進城做工唄。”李芳梅搶著說：“咱們雖然分家了，可還是一家人，二嫂可是惦記著你呢。正好城里大戶人家招長工，二嫂托人說情，才答應讓你過去的。”

長工？

方云素真沒打算在家里等人養活，要是能有個走出去的機會，還能賺錢也挺好的。

最起碼的，能給這個窮迫的家里減輕點負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