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呼—
山間的風呼呼作響,吹得農田里的插著的那根木頭東搖西晃,身上披著的稻草滑落出去一半。
風聲小了些,那根木頭突然從農田里拔出身體,猶如張了一雙腳,落在地上,一跳一跳地,它站在田埂上跳了數下,好像是在熟悉一下動作。
它越跳越快,一下子躍出了好幾個山頭。
在一處草叢里。
躺著一個少年,他的身下押著一把長刀,少年的懷里還抱著一個紅衣的小姑娘。
那少年的氣息綿長而又沉重,十分疲憊,小姑娘的氣息駁雜而又紊亂,小臉紅潤得有些異常,若是湊近看去,她的模樣里有絲絲的猙獰被她隱了下去。
那根木頭跳了過去。
它彎下了腰。
像是長了一雙眼睛似的,看著他們。
它微微抬起上半截,像是轉動頭顱一樣朝向草叢的另一邊。
那里林蔭成片。
有個東西似乎正在慢慢地靠近這里。
草叢抖動了一下,走出一團白色的東西。
那個東西的后面,有個人站在樹蔭下。
那人青絲飄逸,腦后的垂髻上飾著白紗,那白紗仿若南海鮫人所織,輕柔如煙。
那個木頭見到他,抖了抖身上的稻草,收拾出特別齊整的樣子,仿若它先前多么失禮,如今多么恭敬。
“王九云,送回東陽。”
他神情淡淡,但是連塊木頭都能感受到他的不豫。
王九云像是被一道勁氣大力彈開,翻了一下身,磕到地下凸起的石頭,發出輕微的聲響。
那團白色的東西撈起王九云,就往背上一扔,一搖一擺地踩在草木上如踏著青云而行。
它歪頭看著王九云頭上的紅印,內心不由腹誹。
少爺這小性子使起來,當真是對事又對人。
他拂開半人高的草叢,彎下腰,動作十分輕柔地摟著她。
懷里的人兒,臉上汗濕汗濕的,鬢角的碎發凌亂地黏著,雙眼緊閉,身體看起來極為的不適。
他屈指運氣,從她的額頭探過全身,一股溫涼的氣息進去她的身體里,
他把她抱了起來。
那根木頭像是一位引路人,帶著他們,又往原路而回,
那人看著那一碧萬頃的稻田。
眉頭一挑。
“有些麻煩。”
遠處的大山里冒出一大片一大片黑霧,隱在暗色中,看不分明。
“不過,倒也安全。”
他回頭看了一眼黑霧,還是走上田埂,向那農家舍院里走去。
隨著他踏進一步,他的身形和外貌也發生了變化。
一身玄色窄袖,背上有一把長刀。
氣息收斂盡去,隨即又渾身散發出一種殺伐之氣。
只有眉目間細細品味才能夠察覺出的溫涼,是他所獨有而無法掩去的。
農舍里,蛙聲一片。
里面的燈火像是點點星子。
農舍木門上有兩個拉環,他拿著拉環,輕輕敲了三下,數息過后,門上浮現出喜鵲的圖案,那圖案栩栩如生,那只喜鵲像是被封印在門中,猶如活物,還會動,只見它張開嘴巴叫了一聲,木門就打開了。
“砰!砰砰!砰!”昏沉的天空上,燃起了璀璨的煙火。
點亮了農田,點亮了稻花,點亮了大山。
新年已至。
在遙遠遙遠的九州大陸,凜冬過后才是新年,而在這塊消失的遺州板塊里,一年沒有四季。
但是經歷過墜日存活下來的遺州生民們仍然記得過年,哪怕沒有分明的冬日,哪怕時序顛倒,新年稻花有香。
遺州的地太過貧瘠,是不適宜種水稻的,然而這里的水稻可以說田田茁壯,顆顆飽滿,吸引了許多鳥雀銜吃。
這萬頃良田都屬于農舍里的主人,黃沙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