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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進退存亡(一)

八月的朝城暗流洶涌,城中亦是人心惶惶。

然則日子終究還是要過,這段時間李紹奇時常帶著好酒往岑含住處跑。自打年前一別,轉眼半年多過去,之前岑含與李存勖大軍不期而遇,二人算是重逢,然則卻沒機會說上甚么話。如今同在朝城,又恰暫無戰事,正好趁著眼下的平靜敘敘舊,李紹奇亦請教請教武藝。當然,也免不了談及眼下形勢。

眼下的形勢,不可謂不嚴峻。

在內,自德勝失利到打敗王彥章,軍隊損失了數百萬糧草,代價不小,租庸副使孔謙為補糧草空缺,大肆橫征暴斂,竭澤而漁,更是進一步惡化了局面。以致無數百姓家破人亡,流離失所,賦稅收入自然隨之銳減,這一來二去,庫存糧食已支撐不了半年。

在外,三面皆不樂觀。

東邊一線是近三個月來的主戰場,經過一系列大小戰事,雖然暫時占據優勢,接通了與鄆州的聯系,算是打開一個缺口,但也只是避免了完全陷入被動,并非決定性的勝利。且朱友貞下令掘了黃河后,幾條直奔汴州的最佳路線都被堵死,鄆州對敵軍的威脅亦隨之大幅削弱,加上王彥章的人馬就駐扎附近,可說敵人對這一側已做了所有能做的準備。

南邊作為敵軍主力,在朱梁背面招討使易位后,主帥段凝便蠢蠢欲動,大動作雖然沒有,但劫掠騷擾邊境卻是日日不斷,擺明了一副即便不打也不叫人安生的架勢,著實叫人頭疼。且這么大一支軍隊擺在那里,始終是個極大的威脅。

至于西邊澤路一帶,自打李繼韜叛國、裴約戰死以來,一直牢牢掌握在朱梁手中,唐軍幾次進攻都沒能打下來,只能白白地被對手消耗。此外北境契丹亦虎視眈眈,雖有中書令李存審鎮守,但時有傳言,說耶律阿保機要在入冬以后再次南犯。

如此一來,大唐軍隊縱然天下無敵,但要同時應對內部憂患和四面之敵,也是分身乏術。

而且這還不是最要命的。

最要命的是李存勖從降將康延孝口中得知,梁軍將于仲冬發動總攻,除正面段凝的主力與東側王彥章的禁軍,尚有董璋率陜、虢、澤潞之兵出石會攻太原,霍彥威率關西、汝、洛之兵攻鎮定二州,四路大軍齊發。常言道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但這么一來,擺在大唐君臣面前的,已然是生死存亡的考驗。

朝堂上的意見,多數人主和,以宣威使李紹宏為首,主張鄆州孤懸在外,四面皆是敵境,難以守御,遲早不保,不如以之為籌碼交換朱梁占領的衛州和黎陽。而后雙方約和,以黃河為界,罷兵不戰,借此休養生息,待得來日元氣有所恢復,再求滅敵。

每每談到此節,李紹奇總是頻頻拍案,十分氣憤,岑含則是微笑不語,只專注杯中之物。

這一日,岑含指點了他幾手槍法后二人復又談及此事,李紹奇忍不住埋怨道:“岑老弟,怎么每次聊到這事兒,你都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好歹你也是軍中之將,怎可袖手旁觀?”

“那依老哥你之見,又當如何?”岑含并不在意,只不咸不淡地問了這么一句。

李紹奇酒杯一頓,凜然道:“自然絕不能和!”

岑含抿了口酒,饒有興致道:“何以見得?”

李紹奇嘿然道:“你當哥哥傻子了不是?朝中那幫膽小之輩不知,你我豈能不知?咱們費了這么大勁拿下那鄆州為的是甚么?不就是為了破解困境,反客為主呢?眼下城已拿下,困境已解,再要還回去,豈非又變成了老樣子?那這三個多月來咱們折了這么多軍士,費了這么多錢糧又是為的甚么?且不論朱梁小兒答不答應,單是我三軍將士,就萬萬不能答應!”

岑含道:“有理。但若不和,這仗又要怎么打?”

李紹奇忍不住嘆了一口氣,道:“就是不知道怎么打才叫人煩心,否則也不必爭甚么是和是戰,只管盡力廝殺,一股腦兒給他端了便是!”

岑含忽道:“陛下怎么說?”

“陛下只說了一句‘這樣我便死無葬身之地了!’,便散了朝,可見也是不愿約和的。”

岑含點頭道:“看來真是進退兩難。”

李紹奇忽然直勾勾望著他,正色道:“難道老弟你也主和?”

岑含笑了笑,又抿了一口:“你猜。”

李紹奇宛如被人塞了一嘴狗屎,不悅道:“我說你這人真是,都甚么時候了?是爺們就干脆點兒!”

岑含笑道:“罷了,不逗你了。實話說這要是集思廣益,尋個破敵之策,我倒還跟著一塊兒動動腦子。但要說到議和么,那是沒我甚么事兒。”

“這么說你也是主戰?”

岑含望著杯中酒,笑而不語。

不說話,自然就是默認。

李紹奇大笑道:“就該這樣!”說著將酒杯斟滿,仰脖子一口喝了,杯子放下時眉頭復又緊鎖,搖頭道:“只是沒有破敵良策,陛下怕是遲早會逼不得已……”

“要我說,這事不用你操心。”岑含一飲而盡,意味深長道:“朝中尚有能人,也并不是完全沒有辦法,陛下下決心一戰是遲早的事。”

李紹奇一聽這話就來了勁:“此話怎講?”話音方落,忽有下人來報,說天子召岑含覲見。

二人面面相覷,岑含也頗感意外,只得站起來拍了拍李紹奇肩道:“老哥,眼下是來不及細說,看來咱倆只能回頭再聊了。”

李紹奇點頭道:“陛下既召見,兄弟還是趕緊去,莫要耽擱。”

岑含一抱拳出了門,隨傳令軍士一路往李存勖住處去。他住的地方離那兒并不遠,但卻從沒進去過,上次單獨去見天子還是在楊劉,是為了救裴約,卻不知這次李存勖召見自己是要做甚么?但顯然眼下并沒有太多時間去想這個問題,路很短,轉眼已到該到的地方。

岑含一進門就見到了兩個人,一個當今天子李存勖,還有一個是當初在易州時見到過、如今官居大唐樞密使的郭崇韜。屋里也就只有這么兩個人,其他人都在外面。

一個皇帝,一個權臣,加上自己這么個小人物,這個場景怎么看都不太對。

岑含忙上去行禮,李存勖微笑道:“我這是秘密召見,就不必多禮了。”

岑含本不是拘禮之人,但此刻卻不敢大意,躬身道:“不知陛下召末將前來所為何事?”

郭崇韜笑道:“岑將軍不必緊張,陛下與我只是想和你商議一些事務,聽聽你的看法。”

“商議事務?”岑含望了一眼二人,心中狐疑更甚,“末將何德何能,怎配與二位商議事務?”

李存勖擺了擺手,示意郭崇韜不用再說,自己開口道:“那你就當是我二人要考你,只管作答便是。”

“陛下要考甚么?”岑含面色如常,心中卻提防他問起自己身世與師門之類,暗暗想好應答之語。

畢竟當年孫羽效力黃巢,與老晉王李克用實打實的是敵非友,雖然時過境遷,世道早已變了,但人心難測,害人之心固不可有,防人之心也是不可無。

而桃源一向是隱居世外,有門規明言,自然也不能透露。

李存勖頓了頓,道:“眼下局勢,你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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