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芬樓藏書的被毀
“商務”涵芬樓的被毀,是在1932年1月28日,日本海軍陸戰隊及武裝僑民沿北四川路而進,在鐵甲車引導下,企圖越過北河南路底華界處大門。駐閘北我十九路軍將士奮力抵抗。次日清晨,日軍飛機多架由黃浦江中航空母艦起飛,向閘北空際盤旋示威。七時許天大明,實施轟炸。十時半,日機接連向寶山路“商務”總館投彈六枚,全廠皆火,焚余紙灰飛達十數里外。是日下午三時許,全廠盡毀。

被毀前的商務印書館

被毀后的商務印書館
2月1日,日本浪人又闖入東方圖書館縱火,“晨八時許,東方圖書館及編譯所又復起火。頓時火勢燎原,紙灰飛揚,煙火沖天,遙望可見。直至傍晚,此巍峨璀燦之五層大樓方焚毀一空”(《上海商務印書館被毀記》,第16頁)。至此,張先生精心收集庋藏的大批珍本古籍與其他中外圖書計四十余萬冊,高棟連云,一夕化為灰燼。時紙片隨大火沖天而起,飄滿上海天空,有的被東北大風吹向滬西地區,飄落到極司菲爾路先生寓所花園。張先生面對滿天紙灰,悲憤異常,對夫人嘆曰:“工廠機器、設備都可重修,唯獨我數十年辛勤搜集所得的幾十萬冊書籍,今日毀于敵人炮火,是無從復得,從此在地球上消失了。”“這也可算是我的罪過。如果我不將這五十多萬冊搜購起來,集中保存在圖書館中,讓它仍散存在全國各地,豈不可避免這場浩劫!”(張樹年《我與商務印書館》,載《商務印書館九十五年》,第290頁)
2月5日,“商務”編譯所同人為東方圖書館被日寇炸毀發表宣言,云:“夫東方圖書館已有三十五載之歷史,其收藏之富,在遠東尤為罕見,圖書總額在六十萬冊以上。其中中國書籍,尤為珍秘難得,有中國最古之南北宋版本圖書百余種,有木刻之重要著名書本二萬余冊,所藏中國省府縣志,為中國最大之史地書庫,至元明清之精刻書本重要者,更難屈指以數;又歐文書籍,歷年亦設備甚多,足與著名之馬利遜文庫相匹敵,此包羅重要文獻、珍貴無比之寶藏,今乃無故被毀于日機狂暴轟炸之下,此種人類文化之損失,寧有恢復之可能?”(《張元濟年譜長編》下冊,第891頁)
也是在這一天,張先生在復吳其信的信中述及東方圖書館被毀情況,云:“事前運出者為數極少,中外圖書約得五十萬冊,其他精校名抄,總有二三萬冊,全國方志約三千種,其中明志亦在百種以上。一剎那間化為灰燼,絳云之后,可為巨劫。蒙以重聚相勖,非特無此資材,即歲月亦不我與,其何以副我故人之望耶!”(《張元濟年譜長編》下冊,第893頁)3月17日,張先生致傅增湘信又云:“《太平御覽》、《冊府元龜》、黃善夫《史記》底片據報均已事前攜出,然弟尚未見。至初印樣本則已均化劫灰矣。《衲史》校本多存敝處,幸未失去,惟底版則盡已被焚。此固尚可重照,獨蜀本《周書》涵芬樓存有黃、白紙各一部,白紙本僅缺五卷,兩種印本精湛,與所謂邋遢本絕不相同,可謂海內孤本,正在照相,故盡被六丁攝去。日后重印此書,正不知如何著手,愿兄有以教之。”
昔人謂奇書秘籍,在處有神物護持。故不幸中之萬幸的是存放于金城銀行的善本書毫發無損,張先生《書錄》序云:金城銀行保管庫中之書部署甫竟,而倭寇遽至。“一·二八閘北之役遂肇興于此時,大難未臨,余何幸乃能為思患之預防,不使此數十年辛勤所積之精華同歸于盡,可不謂天之所佑乎!”
4月16日,張先生致劉寶書信云:“東方圖書館成立數年,于社會教育不無裨益,今亦盡付劫灰。宋元舊本事前僅攜出五千余冊,即宋槧元刊兩類,已毀去三千余冊,恐此后不可復得,最為可惜。”6月22日,張先生復羅家倫信又云:“商務被毀,固屬可惜,最可痛者為東方圖書館,五十萬本之圖書及涵芬樓所藏之古本(原存三萬五千余冊,事前取出寄存銀行者僅五千三百余冊)。此恐無復興之望,每一念及,為之心痛。”據當時張元濟的記錄,涵芬樓善本寄存金城銀行庫中及臨時取出者,凡宋本九十二種,元本百零五種,明本同校本八十一種,抄本百四十七種,稿本十種,總共五千余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