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⑥周飏的身世
- 問道01
- 郭明新
- 6010字
- 2023-03-26 09:17:00
周飏這次回來好像不是很高興,進軍營兩年了,難得見面的母子倆卻在飯桌前靜靜的坐著。
周蘭素來話少,她備好了平素周飏愛吃的菜,看出周飏有心事,她也不問,只等周飏主動開口問。
周飏:“娘!”
周蘭:“嗯。”
周飏終于是先開口了:“我在軍營發生了一些事情,可能和我爹有關。”周飏斟酌著詞句,觀察著周蘭的反應。
周蘭的神色沒有變化,等著周飏的下文。
周飏略顯失望,他自出生到現在,不知道他爹到底是誰,外公外婆舅舅乃至娘親身邊的朋友,所有人都不知道。
舅舅總是用很復雜的眼神看他,可他沒把握能套出舅舅的話來。由心跟他關系還不錯,可惜由心對他爹的事也是一無所知。
周飏:“娘,他們都說我爹是總兵頭子!”
周蘭:“嗯!”
周飏飯碗往桌上一擱:“娘,你就沒有什么要跟我說的嗎?”
周蘭看著這個一向懂事的兒子,周飏真的很懂事,好像從很小就很會照顧別人的感受,讓聲稱要和周蘭決裂的周父周母都一改從前的態度來寵著這個外孫,甚至都好過對由心的態度。
“你想聽什么,娘都告訴你。你都十八了,懂事了!”
周飏撇撇嘴:“我早就懂事了!是娘你一直把我當小孩子。”
周蘭笑笑,給周飏碗里夾了些菜:“先吃飯,吃完娘再給你答疑解惑。憋了這么多年才問,憋壞了吧。”
周飏端碗,細嚼慢咽和周蘭吃完了飯。
母子倆出門散步消食,周蘭才將他的身世一一道來。
周蘭:“你的事要從當年,你娘親在罪城遭遇不測說起。”
周飏不解:“我娘不就是你嗎?”周蘭未婚先孕,失了做皇后的機會,又和周家決裂,名聲掃地,幸得皇帝是個明君,地位還在,追隨者一下走了大半,周蘭本來也不愛帶弟子,索性就在研究院扎根制藥,只要藥效在,總也不會過的很落魄。周飏聽得都起繭子了,他娘的幾個弟子給接生嚇得手忙腳亂,這是醫仙的孩子啊,誰敢接生?周蘭索性自己生,那群弟子就是觀眾。周蘭累的暈了過去,孩子安然無恙。此事周飏也聽膩了。想了這么多,就是確定周蘭就是自己的親娘無疑,為什么她要用“你娘親”這種口吻,總不能堂堂醫仙,話都不會說。
周蘭親親拉住周飏的手,在路邊的涼亭坐了下來,拍拍他的手背十一他不用著急:“那時罪城遭遇水災,天上雨不停,地下水不消。剛剛經歷過戰亂,大京蒙了罪城恩,不得不救。于是我們都去了!”
周飏知道周蘭肯定只為救人而去,有迫切知道答案,他娘一向話少,還是不要打斷她了。
“你娘親就在那里失蹤了,后來再有消息,說是在黑色島嶼上面,那座島本來不是黑色的,在它沒有被顛覆之前,也是一座與世隔絕的仙島,上面住了一群妖怪,那些妖怪是人類先祖驅離陸地的,他們殺光了島上的原住民鮫,也受到了那些鮫的詛咒,因為鮫被滅族也有人類的因素,他們也詛咒了人類。那個詛咒就是讓那些妖怪除非和人類結合,否則絕后。那個島隨著鮫被滅族,也封島了,只能進不能出。你舅舅和君上,還有羽衛,你父親。去了很多人,他們很多人,都沒能再回來。他們代表的是國家最強戰力,可知島上兇險!你舅媽也是在島上……”
“舅媽,是由心的娘親嗎?”
周蘭點點頭,她一開始也不是很喜歡冉璐,覺得她配不上自己的弟弟,可是后來每一次聽說這個人,都是站在群眾利益之前,敢為天下先,她也不由得敬佩起她來,甚至覺得自己的弟弟才是高攀了這樣一個人。
“據君上說,他們到島上時,遍地碎尸,鋪滿了整座島嶼,沒有任何下角的地方。換言之,就是島上的沒有任何生命了。但是,這之前你父親帶著你娘親的尸體沖了出來,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君上帶著所有羽衛都上了島的時候他已經離開了。也許是老天爺都聽到了你娘的祈愿,才讓你父親把你娘的尸體送到了我面前。”周蘭慈愛的摸了摸周飏的臉,眼中淚花閃爍。
“面對著一堆碎肉,我自是無能為力的,只能對你父親搖了搖頭。你父親備受打擊,也許是想尋仇吧,他又回了那座島。你娘親和我感情甚篤,不為著你父親,我也當復原她的尸身。生命力是綠色的,那時我還不懂,只是在碎肉中看到一點瀅瀅綠光,那光里,是一顆跳動的,小的甚至換個人都看不出來的心臟,那一定是一個新生命,是你娘親臨死守護的命,那是你。我就把你放進我的肚子里,你的父親在島上沒日沒夜的練劍,我不知道君上和你舅舅還有徐曜叔叔是怎么把他勸回來的,但他不知道這件事。我沒有和任何人說過。”
周飏看著周蘭,比起未曾謀面就為他死去的母親,他只覺得周蘭似乎更苦一些。一個未婚少女,為了朋友,做到如此。
“娘……”周飏哽咽了。
周蘭歇夠了,今天說了太多話,口渴得很,拉著兒子去買酒,喝了幾口,又帶兒子去看望親娘夏司音。
“多買些,今天我們多陪陪她!”
周飏不喝酒,狐疑的看著周蘭,周蘭看著也不像多能喝的樣子。
司音的墓依然干干凈凈,墓前是鮮花一束。不知道又是哪片懸崖采來的,只知她一如生前受寵。
周飏跪下:“娘,我是你的兒子,我來看你了。”
周蘭布酒:“司音,你的兒子長大了,是時候讓你們一家三口團聚了。”
周飏三個頭沒磕完,周蘭已經靜悄悄的離開了。
劉端察覺到有人來,藏在了樹上,他總習慣陪著她,仿佛她不曾離開。聽到來人說的話,他覺定去問問周蘭是怎么一回事,莫非當年,司音,不可能給他留下一個孩子,可這個人,是醫仙啊,創造了多少奇跡啊!
周蘭輕言:“就是你想的那樣,不打擾了,她用命留下的孩子,隨你處置吧!”
劉端回到:“多謝!”
周飏正在林子里找媽媽,奈何對方是醫仙,所有有綠植的地方她都是無敵的。瞎找中被人從后面打暈了。
劉端拖著人到了司音墓前,細細端詳這孩子,一半像爹一半像娘,唯獨沒一點像醫仙。
忽然想起好兄弟周正有次約自己喝酒,問自己是不是對醫仙做了什么!兩人還打了一架,最后怎么也沒搞懂這架打的有什么意思。劉端此刻悟了。真該找個時間登門道歉去,又或者周正已經猜到答案了,所以沒找自己的麻煩,那個好兄弟的腦子一向好用。該去感謝醫仙,她生下了他和司音的孩子,大恩大德,如何報答才好。
“你說我該怎么辦才好?”劉端看著司音的墓碑,隨手打開周蘭買來的酒喝了起來。
周飏悠悠轉醒,身體一下竄起,擺出防御姿態:“你是誰,我娘呢?你把我娘怎么樣了?”
劉端自顧自喝酒:“小子,會不會唱歌?”
周飏見這個人不搭腔,轉念又一想,現在能動他娘的人,全天下也沒幾個,她娘把他扔這兒,說明這兒對于他是安全的。
卸了防備:“不會!”晚風吹著有點冷,周飏搓手哈氣打了個寒噤。
劉端扔給他一壇酒,周飏推了回去:“不會喝!”
劉端又推了回來:“你娘和我都會喝,你也得喝!”
周飏自知不是劉端的對手,這人又一付自己老子的口吻,接過酒喝了一小口,辣的眼淚直流。
劉端哈哈大笑起來。周飏問:“你是我爹嗎?”
劉端和他碰了一下酒壇:“是!”
周飏問:“那你能不能說說我娘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劉端回憶起過去的種種,邊喝邊講。爺倆個醉了就在墓地睡了。
周飏方知,親娘人美歌甜,心地善良。
但他也只能當個故事聽,他問劉端:“你,可不可以給我娘一個名分?”
醉醺醺的劉端看著墓碑,司音把他灌醉辦了,然后就出事了,還沒來得及成親。
“等我死了,我請了人幫我們結陰婚,埋一坑。”
周飏眉頭一蹙,親爹親娘感情這么好,可苦了生他養他的娘親。
抱著再試試的心態他問:“我說的,是我的生身母親,您考慮考慮?”這次他用上了尊稱,奈何劉端響起了呼嚕聲。
他脫下外套想給這個看起來落寞的男人蓋上。酒勁上頭,干脆倒伏在劉端的胳膊上也睡著了。
劉端胳膊麻的不行,他總要喝得爛醉才睡得著,大多數時候他整宿整宿的不睡覺只為處理公務。
好久沒睡個好覺了,壓著他胳膊的,是他和司音的孩子。
這孩子希望自己和醫仙,,,他不知道該怎么辦。
他在心里問:“小音兒,你希望我娶她嗎?如果你還在這里的話,請給我一個答案吧!”
他輕輕拋出一枚金幣,他讓司音給他做決定,這樣的游戲,他總喜歡在這里玩,總覺得這樣,他的所有事情就有她參與了一樣。
“去吧!”他好像聽見她的聲音。
捏著周飏的鼻子把他弄醒,周飏揮拳,被他的大手輕易接住:“臭小子,你敢弒父?”
周飏不情不愿的坐了起來,揉揉被捏痛的鼻子。
劉端把那些酒壇子一一收好,和周飏去酒家還了。
周飏心想,自己為什么要跟著他,好想回家,好想老媽做的飯!
想著想著,肚子就咕嚕咕嚕響起來,劉端看他,兩人四目相接,周飏搶先發話:“要不我們就此別過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吧?”
劉端噱笑:“我沒媽可怎么辦呢?”
周飏……不是說總兵頭子是個機器人嗎?居然還會開玩笑。
周飏:“你是總兵頭子?”
劉端:“嗯!”
周飏:“你是名宗掌門?”
劉端:“嗯!”
劉端看他的樣子:“不信?”
周飏點點頭又搖搖頭:“不是不信,只是不像!跟傳聞差太多。”
劉端掏出可以自證身份的東西:“現在可以帶我去你家了嗎?”
周飏接過那一塊塊代表身份的令牌汗顏:“你要去我家?”
劉端點點頭:“是啊,去跟你娘提親!”
周飏一想肯定是昨天的事他聽見了也答應了,高興的跳了起來:“你這個爹,我認了。但是提親的事呢得靠你自己,我娘這會兒肯定不在家,應該在學校監考,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了!”
也不知道他是想起了什么開心的事,連飯也不吃,就要走了。
周飏跑跑跳跳來到周正家:“舅舅,舅舅!”
周正和由心正坐在院子里吃早點,聽到拍門聲和周飏的喊聲。由心趕緊去開門,兩人見面先是擁抱了一下。
周正道:“都多大年紀了還摟摟抱抱,成何體統?”
由心一下委屈了:“可是娘親說親人和愛人都可以抱的,不分年紀。而且阿飏他從軍兩年沒見了,抱抱怎么了?”
周飏看著嚴肅的舅舅,有點虛:“表姐啊,你要是這么說以后你可就真不能抱我了!”
周由心眼睛一瞪:“為什么?”
周飏看看周正,又看看周由心:“因為我既不是你的親人,也不是你的愛人。你以前那些,都抱錯了。”
周由心還是不明白:“你給我說清楚,我怎么就抱錯了?”
周正淡定的吃早餐,心里盤算著周飏大概是在軍營找著爹了。
周飏看著淡定的舅舅,只能對著巴巴看著他的周由心解釋自己的身世。
周由心聽完感慨:“原來我的娘是為了救你的娘死的,還好你活著,不然他們都白死了!”
周飏看看周正:“舅舅,你沒什么話要說嗎?”
周正無語:“說什么,說自從發現你長的越來越像我的好兄弟,然后我去找他打了一架?”
周飏無語,周由心更無語:“所以你早就知道阿飏和我不是表親,每次我抱她你就臭臉!”
周飏:“那老舅你為什么不早點告訴我?”
周正:“告訴你個什么,你自己查的不是挺起勁的?再說了,在你娘開口以前,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測,你親爹都不知道的事,我能亂說嗎?”
周飏:“所以我要查,你就鼓勵我查,我要參軍,你就支持我參軍,虧我還以為你是永遠無條件支持我的堅實后盾,從小到大跟你最親,終究是錯付了!”
周飏的奶音和司音如出一轍,聽得周由心都委屈了,瞪著周正:“老爹,真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我娘怎么看上你的,這么腹黑!”
周正:“……”
周飏看著維護自己的周由心,心里暖暖的。從初見到現在,她都是對自己這樣好,就算自己已經不是她的表弟了。
“周姑娘,今晚去我家吃飯,賞臉否?”周飏別腔別調的開口邀請。
周正敲了敲碗筷:“不是應該先請長輩嗎?真是白疼你了。”
由心對自己爹吐了吐舌頭:“你要是經常跟阿飏抱抱,他肯定會先請你的。”這是在內涵自己老爹某方面的高冷,據說除了親姐和老婆,周正接觸的都是死人,抱由心,那已經是不知道什么時候的事情了。
“經常摸尸體,手很臭的,你真當你爹,不愿意抱你呀,那也得你像你娘一樣不嫌棄我才行啊。”周正解釋。
小時候周正也是喜歡親親,抱抱,舉高高的,直到由心拉著他洗香香。
劉端等在考試院校門口踱著步子,雙手不安的搓著活像一只蒼蠅。
考生考完試,陸陸續續往外走,并沒有人認出這是大京的戰神。
人都走完了,也不見周蘭身影,劉端有點著急了,他不知道怎么開口。
周蘭正和其他監考老師閱卷,這考試是真有意思,臺下坐著考生,臺上坐著病人,考生將可行的醫治方案寫于紙上。
病人里面有真假病人,就看考生的水平怎么樣,考卷也不是寫分數,而是評級。
一等就等了好久,周蘭終于下班了。看到劉端還覺得詫異:“?”
“周飏,,,,他,”
劉端欲言又止,實在是不知道該怎么說出口。周蘭看他這個樣子會錯了意義,還以為自己的寶貝兒子出了什么事。
“我兒子怎么了?你倒是說呀!他現在哪里?”
周蘭著急的掏出手機給周飏打電話,由心接的,此刻周飏在做飯。
聽到兒子在家,弟弟和侄女都在,周蘭也意識到自己反應過激了。
“不好意思啊我剛才太著急了,你剛才想說什么來著?”微帶歉意的表情看著劉端。
劉端也恢復了總兵頭子的冷靜:“周飏他希望你能嫁給我!我來問問你的意思。”
“這孩子瞎操心呢,小孩子胡言亂語,你也不必放在心上。”氣氛有一絲絲尷尬,周蘭即便未婚先孕,身邊也不乏追求者,每一個都能體面的拒絕,獨獨面對劉端有尷尬,有對司音的愧疚,更甚的是年輕又專一的戰神,誰能不愛。
她的醫術越發精湛,他卻不再受傷流血。
她欣賞他的專一,可若是嫁給了他,豈非破壞了他的專一。
想到這里,周蘭收起所有情緒,堅定的搖了搖頭:“而我,我不能嫁給你。”
劉端有些疑惑但也釋然:“是我強人所難了,我也只是想報答你對我和音兒的恩情,不是非娶不可。日后有需要我的時候,記得來找我,想來堂堂醫仙,也不會輕易用的上我,這份恩情,怕是難還了。”
“邊走邊說吧!”周蘭在前引路,劉端跟在身后,并不關心她會帶自己去哪里。
“不要說欠不欠的,我和司音,情同姐妹。對她我亦有愧。我也當阿飏是我親生兒子,懷胎十月,一朝分娩,十八年相依為命,也不是說還給你就能還給你的。他此刻在家做飯,原來是打的這樣的算盤。我們回家去跟他說清楚,他會理解的。”
你一言我一語,就走到了家門口。由心一下竄出來抱了抱周蘭:“大姑,好久不見。”
“跟你天天見你也說好久不見!臭丫頭。”周蘭沒好氣把由心推進屋里,劉端才好進門。
“劉叔叔?你怎么和大姑起來的,誒,不對,這里是大姑家,劉叔叔你怎么來大姑家了?”
由于周飏從軍,由心就經常來陪周蘭,可是第一次在周蘭家看見劉端,稀奇稀奇,古怪古怪。
周正老神在在坐在沙發上閉目養神,劉端一屁股坐到他旁邊:“周兄。”
周正給了他一點點目光:“劉弟。”
“爹娘,你們回來了,剛好開飯,表姐,幫忙上下菜。”
“來了!”由心快步進廚房:“不是說不是表姐了嗎?又叫表姐?”
周飏傻樂:“我娘是你大姑啊,不叫表姐要被批評的。”
“哦,你說是就是吧。反正都一樣。”
“什么都一樣?”
“沒什么!”
兩個小年輕奇奇怪怪的對話之中就上好了飯菜,還有酒。
“爹,吃飯吃飯,我給你倒酒,娘,我也給你倒酒,今天是個好日子。舅舅你也來一杯。”
看到兒子這么高興,周蘭忽然于心不忍了。也許,他就是太想體會父母雙全的感受了。
喝多了的由心眼睛紅紅,問周正:“爹,我娘什么時候才回來啊?她是不是不回來了,不要我了,嗚嗚嗚。”
周正的手拍著由心后背:“快了快了,她一定會回來的。由心不哭。”
至于周飏,早就醉的一塌糊涂睡著了。
周蘭收拾,劉端也跟著收拾。周蘭說,你住過來吧,孩子高興就好。我們,還是老樣子。
劉端說:“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只是想讓孩子高興。”
兩個人就這樣住到了一個屋檐下,劉端情圣之名不復,更有好事者寫小書說劉端始亂終棄,害醫仙守了活寡還遭人非議云云。
一家人和睦相處,流言蜚語,倒也沒人去管。老皇帝皇后聽聞,倒是登門吃了一線新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