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節(jié)這日，湛天青為小蓮花做了兩個大紅牡丹燈籠，小蓮花實在開心得不行。
“慕北冥，端陽節(jié)我在咱們院里的那棵臘梅樹下埋了兩壇牡丹紅，如今臘梅都開盡了，要不要挖出來嘗一口？”
“不用。”慕北冥一口回絕，他是從未沾過酒的。
他們在寺里吃過晚飯后才出門，街頭是一片繁榮盛象。
夜色才暗沉下來不久，剛剛顯出濃郁，天燈就已經(jīng)在半空中集成了繁星點點，更加烘托了今晚過節(jié)的氣氛。
“糟糕，只做了兩個燈籠卻忘了做天燈了！”湛天青一陣懊惱。
“無妨，街上有的是，去挑兩盞。”
“要買三盞，我們一人放一盞。”慕北冥一說完，小蓮花就趕緊糾正他。
湛天青總是很容易被小蓮花可愛的模樣和軟糯的聲音給逗笑，而慕北冥看著她的笑，也總是不自己覺地?fù)P起嘴角。
天燈挑好，他們又從賣書畫的文人手里借來了毛筆，學(xué)著別人在天燈上寫下了愿望。
“很美的人間煙火氣息。”望著這滿城的繁華景象，湛天青忍不住贊嘆。
“人間吵鬧，人群嘈嘈，琉璃華燈婉轉(zhuǎn)調(diào)。你勝卻人間無數(shù)美好，在我心頭閃耀。”
這是慕北冥看著湛天青時由心而生的話，他默默寫在了自己那盞天燈上。然后，滿心歡喜地放飛了它。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也同。”慕北冥看了一眼湛天青的天燈，念到。
“你有什么愿望？”
“已經(jīng)飛天上去了。”
“那你寫了什么？”
“你猜。”這回，少年第一次學(xué)起了她和老和尚的腔調(diào)。
“懶得猜。”湛天青回他。
“你們都不問我！”小蓮花甚是哀怨。
“那你寫了什么？”慕北冥與湛天青同時問。
音落，兩人相互對視了一眼，又匆匆把目光別開。
“永遠(yuǎn)跟哥哥姐姐在一起，然后吃很多好吃的，長北冥哥哥這么高。”
“這還用說嗎？我們家小蓮花，肯定會長得又高又俊俏。”
“都飛得好高呀，比天上的星星還要漂亮！”小蓮花仰著頭望。
突然，一股濃煙飄來，人群一陣騷動。
“走水啦，救火啊！”
三人隨著人群散開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一處樓房燃著熊熊火焰。
而三人的第一反應(yīng)居然都是跑過去救火。但人群擁擠，距離也稍微有點遠(yuǎn)，他們逆著人群難以通行，只能眼睜睜看著火勢越來越大。
“絲絲拉拉”的聲音不斷地傳來，直震湛天青的腦海。她終究沒忍住，散出了靈力，朝著著火的地方一飛而去。
人們只看見天空中忽然就出現(xiàn)了一位閃著光芒的紅衣女子，宛如天仙神女。
湛天青正在施法控制火勢，又聽里面?zhèn)鱽砗眯┖艟嚷暎汜尫懦隽烁嗟撵`力把火焰都包裹了起來，使其不再蔓延。
人們大都抬著頭望著湛天青，只見她包裹住熊熊烈火后，便從身體里散發(fā)出無數(shù)顆晶瑩剔透的水珠。
水珠有大有小，如同眼淚，又如同朝露。那些大小相間的水珠全都朝著火焰處快速地飛去，像是一顆顆劃過天空的閃閃流星。
終于，火滅。湛天青從天而落，重重著地。
慕北冥從湛天青飛身而起的那一刻就牽著小蓮花快速地在人群中往她的方向擠，眼看就快要到，卻見湛天青從空中向地面落去。
那一刻，慕北冥萬分驚恐，立馬放開了小蓮花的手，只管扒開人群往前沖。
湛天青落地后，人群也跟著圍了過來。但還沒等到有人過來將她扶起，她就顯出了真身，化作了一枝牡丹花。
一時間，香氣鋪天蓋地的彌漫，人群再次驚動，沒有人敢上前。
“啊！妖怪——”
一聲出，人群混亂。膽小的人見此場景又聞此呼喊，立馬嚇得骨頭酥軟。
有大膽者，已經(jīng)去火災(zāi)區(qū)撿起一根木材再次引燃，一把丟在了花上。
“住手！”一個中年婦人的聲音響起。
她和一位大叔正朝著化成了牡丹花的湛天青處大步趕去。
然而，事事總不如人意，那把火在丟下去的瞬間就將花朵吞噬了去。
“夫人，這……這可是那位送花給你的紅衣姑娘？”
“是！”
“難怪，難怪！難怪身上一股不食人間煙火的氣息。”
這時，人群中又一個聲音響起：“是她！是牡丹花！就是這個味道，是她用牡丹花治好了我的病！”
“是了，就是這個味道！我當(dāng)時還覺得奇怪，那些花明明都不一樣，香味卻是同一種。”
人群中一些人本來就對這香味有點熟悉，卻一時不怎么想得起。在聽到這句話后，他們終于恍然大悟：原來，他們中秋吃過的的鮮花餅，就是帶著這種香味，并且在吃了鮮花餅后，身體也舒暢了許多。
“牡丹？果真是牡丹花妖！長得就一副妖艷勾人的模樣！”
說此話的人正是上兩次鬧事的那個肥丑男，湛天青身上那把火，也是他丟去的。
“啊——我殺了你！你這個兇手！”窮儒生朝著肥丑男一把撲過去，掐住他的脖子狠狠用力。
肥丑男說不出話正驚慌，他的隨從就過來扯開了窮儒生，把他推到在地使勁踹。
突然，老大叔走到肥丑男身旁，重重的一耳光扇了下去，接著又是一耳光，后來直接脫了一只鞋往其身上亂打。
中年婦人也走到肥丑男隨從身邊，撿起一根棍子就朝著他們打去。
肥丑男和他的隨從卻一直沒有還手，只老老實實地站在原地不敢動。
“我怎么就生出你這么一個畜牲！人家救的是你自家的酒樓，你到頭來還一把火燒了人家！你這個畜牲！畜牲！畜牲！”
大叔越打越來氣，一口氣悶在胸口差點倒地。大娘過來扶住他后，用手中的棍子接著大叔沒打完的繼續(xù)打。
“湛天青！湛天青——”慕北冥扯開嗓子大喊。
他一路扒開人群擠過來，卻沒有看到她。
“娘，她是妖怪！是花妖！是兩百年前傳說中的禍國牡丹，我燒了她是為民除害！”
“你再說一遍？我打死你！打死你這個禍害！”
慕北冥聽到肥丑男的話后，心里猛地一怔。他過去一把拎住他的衣襟：“你說什么？你再說一遍？”
“我……我……”肥丑男嚇得瑟瑟發(fā)抖。
慕北冥掄起拳頭一拳打在他臉上，令他原本就胖的臉變得更加腫大。
大叔和大娘不知該如何是好，但也沒加阻攔。大叔別過頭去不再看，大娘卻流著眼淚拿著木棍又朝著肥丑男的隨從打去。
慕北冥把肥丑男打趴在了地上，然后使出全身力氣踢個不停。
直到肥丑男暈了過去，他終究是不可逃避，顫抖著身子去到了湛天青的灰燼旁。
“人間疾苦，于心不忍！”少年一字一句，皆痛在心，“可你之不忍，卻毀了你命！”
此時，小蓮花也從人群中擠了出來，他已經(jīng)從人們的七嘴八舌中知曉了此事。
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嘴里大喊著：“青姐姐！”
慕北冥在灰燼里看到了一個紅色的牡丹花狀玉佩，紅如血色。他將它撿了起來，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然后咬住嘴唇，跪在地上，黯然落淚。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也同！這世間。果真不如人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