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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韓 江

  • 洛文傳奇
  • 恭寧
  • 5609字
  • 2020-07-19 02:14:12

韓江從未感到過如此筋疲力盡。她神情落寞地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吸氣、呼氣、吸氣、呼氣。。。。。。起伏的思緒乘著千鈞之翅飛向遠方。

她是白鷺伯爵的掌上明珠,在侍女和仆人的簇擁下長大。盡管缺少了母親的疼愛,可父親卻給了她超越一切的關懷,為她打造了一個幸福、舒適和安全的成長環境。然而,焦慮、煩悶、懷疑、無助。。。。。。這些前所未有的負面情緒卻像瘟神一樣找上門來,壓得她透不過氣。脫離了父親的保護,她不得不重新審視這個世界。

她坐直身子,眼眶有些濕潤,視線茫然地掃過臥室的每個角落。

這里遠遠稱不上富麗堂皇,甚至比不上一些富商女兒的閨房。天花板是簡潔的平板吊頂,銅制的吊燈雖然華麗,卻早已布滿了暗紅色的銹紋。四壁沒有墻紙,也沒有裝飾畫或是掛毯。一張普普通通的紅木床鋪,外加兩個衣柜,一張鑲著玻璃鏡的梳妝臺、一張楠木書桌、一個矮小的書架和一組圓形的茶幾,這就是房里的全部家具。父親一向節儉,也不熱衷于豪奢的藝術,所以城堡內的裝飾大多以實用為主。

盡管如此,許多新奇古怪的擺件卻讓整個臥室充滿了濃厚的異域風情。她最喜歡的黃銅自鳴鐘端正地擺放在梳妝臺上,每到整點,自鳴鐘就會彈出一只展翅翱翔的蒼鷹,發出嗷嗷的叫聲。旁邊是一個能播放音樂的小金盒,當蓋子打開時,一個金鑲玉的少女就會自動在鏡面上翩翩起舞。窗邊架設著一架長筒望遠鏡,每到天色晴好的夜晚,她都喜歡用它來觀賞浩瀚的星河。書桌上放著神奇的自來水筆和一套精巧的繪圖工具,還有一摞印著古怪文字的書籍。這些她心愛的小玩意都來自東方的卡茲共和國,是灰巷的勇士們偷偷從封閉的冰封之海上帶回來的,每一件東西的背后都充滿了艱辛和危險。此外,他們還從遙遠的珍珠群島帶來了香甜的椰果、提神的可可、神奇的香料和璀璨的金剛石。

她焦急地在房間里來回踱步。這不是為了揀選出行時穿戴的衣服首飾而發愁,也不是為了舍棄帶不走的小玩意而煩惱,真正困擾她的,是離家的恐懼和對未來的擔憂。她一大早便開始巡視起城堡來,把整個上午的時間都花在了武器庫、兵營、糧窖和馬廄里。讓她吃驚的是,如今的城堡連組織起一支百人的部隊都難以做到。面對這樣艱難的局面,她怎能不憂心忡忡呢?

“小姐,你的臉色看上去糟透了,還是休息一會兒吧。我打了一盆涼水,來洗把臉好嗎?”侍女阿玲一邊說,一邊用毛巾替她擦拭臉上的汗水。

“是呀!小姐,你需要什么盡管吩咐我們去做好了,別累壞了身子。”阿青嬌嫩的聲音聽上去就像個孩子。她與韓江同歲,比阿玲小兩歲,兩人都是與韓江一塊長大的貼身侍女。

“你們倆是在笑話我嗎?”她走到鏡子前,發現鏡子里的人赤裸著胳膊,白色的低胸連衣裙上沾滿了泥點,頭發亂糟糟地盤作一坨,臉上已是花容失色,粉色的胭脂被汗水打濕,流得到處都是,那樣子就像一幅墨色暈開的水彩畫。她咬著嘴唇苦笑道:“呵呵,你們看,我像不像舞臺劇里受氣的廚娘!”

這時,屋外響起了敲門聲,一位仆人送來了一個簡陋的木制手提箱。

韓江打開箱子,里面放著一條米黃色和一條淺灰色的亞麻布長裙,無論從用料或是做工上看,都十分粗糙。長裙下是三根色澤沉重的棉布披肩。她把長裙套在身上試了試,尺寸剛剛好,又將長長的披肩裹在頭上,對著鏡子端詳起來。

“正和我意。”

“小姐,你這身打扮看上去就像個鄉下來的丫頭。”阿青嗤嗤地笑著說。

“鄉下來的俊丫頭!”她邊脫下長裙,邊敲著阿青的腦門說:“你們等會兒幫我把這些衣服洗了,明早就能干。我要穿著它們出門。”

“你為什么要穿這些平民的舊衣裳呢?”

“我打算給那群表兄弟們一個驚喜!”她對外謊稱自己即將前往蘭濱城拜訪親戚。她把手提箱遞給阿青。“這個箱子雖然樣式土了點,可看起來十分耐用,我就帶著它去好了。”

“這個破爛東西恐怕連城外的村婦也看不上吧!”

“別啰嗦!你去幫我準備幾塊手絹和毛巾,幾雙襪子。。。。。。還有內衣和睡衣,一雙拖鞋。。。。。。好吧,再不能多帶了,全都幫我放進箱子里。”

“小姐,我沒聽錯吧?你真的打算帶這點東西出門嗎?”

“那又怎么樣!我可不想扛一堆沒用的東西,然后又原封不動地扛回來。還有,記得把我的鏡子和梳子帶上,頭繩要最簡單的那種,金釵首飾什么的全都免了吧。這次出門要輕車簡從,東西越少越好,懂了嗎?”

“你可別后悔!”

她坐在梳妝臺前,擺弄著桌上的脂粉盒,心里仍有些猶豫不決。既然要裝扮成平民的模樣,胭脂水粉這等高檔貨一定會讓自己露出馬腳。她只好忍痛割愛,利落地把它們都掃進了抽屜里。

在這些金粉銀脂堆里,她發現了一個小小的香囊。打開一看,原來是那個年輕的獵人送給她的一對炎貓之眼。他大概叫阿秀吧。細細看去,那東西幾乎被紅色的火焰斑紋所占據,中間裂開一道細長的黑色縫隙,煞是好看。更令人驚奇的是,它們源源不斷的發出熱量,拿在手里竟有一種燙手的感覺,就像握著一個暖手的小碳爐。的確是個稀奇的玩意!

“這是什么東西?看起來好像是用來盛放火種的水晶球。”阿青眨著水靈靈的眼睛問道。

“沒見過吧!這叫。。。。。。這叫炎玉,是上古的法師駕馭火麒麟的法器。它擁有強大的魔力,還能給人帶來好運。我要把它帶在身上。”

“哦?真是稀奇!你不是從來不相信這些神話傳說的嗎?”

“你懂什么!”

“小姐,你還是去洗個澡,換身衣服吧。我這就去幫你打熱水。”阿玲麻利地朝浴室走去。

韓江走到窗臺前,出神地望著城下金色的田野。她伸了伸懶腰,疲憊的身體沐浴在暮色之下,眼眸中跳躍著紅色的火焰,一如那對熊熊燃燒的炎貓之眼。

“希望今后還能欣賞到這番美景啊!”

“小姐,你不就是出去走個親戚嗎?怎么說的好像再也不回來似的?”

“阿青,如果我不回來了,你有什么打算?”

“小姐,別說這樣晦氣的話!我和阿玲會一直在這里等你回來的!”

韓江欣慰地笑了,拉著阿青的手說:“我答應你,一定會盡快回來!我們去看看洗澡水準備好了沒有。”

浴室設在臥室的邊上,室內十分敞亮,橢圓形的大理石浴缸就擺在靠近窗臺的位置。浴缸里正冒著熱氣,水面上漂滿了紅色、粉色和紫色的玫瑰花瓣,聞起來馥郁芳香,十分愜意。這是韓江最奢侈的生活習慣啦,為了這些花瓣,仆人們每天都要前往五十里外的百花谷,采摘最新鮮的花朵供她沐浴之用。

韓江輕解衣帶,絲質的長裙順著身體的曲線徐徐飄落,堆疊在地板上,圍成一個羞答答的圓圈。她有著陽光般的膚色,身材勻稱,四肢結實。她用腳趾輕點水面,試試水溫,然后才緩緩踏入水中,平躺在浴盆里。

阿玲松開她頭上的發髻,把散亂的頭發梳理至后方,又用一個小木盆接住,替她清洗頭發。阿青用毛巾幫她擦身,動作既溫柔又輕巧。

韓江沉沉地睡去了。在夢里,她看見父親穿著金色的鎧甲,手執金劍,站在一座山崗上,身后是一排排甲胄鮮明、英姿颯爽的黃金武士。另一邊,漫山遍野的機械戰士嚴陣以待,它們火紅的雙眼燃燒著殺戮的意志。她朝父親飛奔過去。父親回過頭來,朝她伸出親熱的臂膀。這時,一柄巨大無比的冰封之劍高懸在天空中,鋒利的劍刃冒著白乎乎的寒氣。巨劍迅速襲來,落在他們中間的空地上,無情地將土壤切開。一時間,大地碎裂成千萬片雪花,腳下的土地不見了。她隨著巨石和泥土一起往下落,雖幾經掙扎,可身下的黑洞卻無情地拉扯著她,讓她越陷越深。父親的身影越來越模糊,直到消失在高高的天際。

她忽然醒來,雙手緊緊地抓成一團,指甲在手掌中留下了鮮紅的印記。她猛地從浴缸里跳出來,顧不得擦干身子,便急匆匆地回到臥室。侍女訝異地跟著她,為她披上一條干凈的毛巾。她穿好衣服,朝門外走去。

臥室位于主堡的五樓,長長的走廊兩側有幾間空置的客房,盡頭連接著一條主人專用的樓梯。樓梯直通二樓的玄關,門外有衛兵把守。此時,油燈已經點亮,窗外夜色正濃。

忙碌了一整天,她才發現自己沒吃午飯,胃里的粘膜吵吵鬧鬧地造起反來。她出了樓梯間,從另一側的樓梯上到三樓,直奔餐廳而去。

哥哥已經吃完晚餐了嗎?看著盤子里還熱乎的麻花點心,她忍不住抓了兩塊放進嘴里,那調皮的模樣就像小時候偷吃糖果一樣。兩名女仆拿著抹布和掃帚從后門進來,準備收拾桌上的碗碟。哥哥應該剛剛離開。

“你們看到公子了嗎?他上哪去了?”

“好像去了書房。剛才收稅官來找過他。”圓臉的女仆應聲答道。

書房的門半開著,哥哥正靠著椅子,雙腳搭在書桌上。張茂躬身站在書桌前,聲若蚊蠅地說著什么。韓江推開門,走了進去。

“阿江,是你呀!先過來坐下。”他打了個手勢,示意張茂繼續。

“公子!他把我帶去的六個人都打傷了,簡直目無法紀,太可惡了!而且他每次都跟我們作對,替那些欠租的農民出頭,妨礙我們收租。您是知道的。。。。。。那些農民一看到有人撐腰,便立刻強硬起來,我們的工作就更加難做了。反正有他在一日,鄉里就不得安寧!”

“他真有這么厲害嗎?你們是怎么把他抓住的?”

“這。。。。。。畢竟他打傷了我們的人,自知理虧,囂張的氣焰有所收斂。他的家人都住在村子里,我猜他也不想把事情鬧大,所以才乖乖跟我們回來了。”

“原來是用家人來要挾他呀,干得不錯!既然如此,給他點教訓,放他走吧!”

“大人,萬萬不可呀!您想,像他這樣的惡霸橫行鄉里,今后還有誰敢下去收租呢?不如想個一勞永逸的辦法,把難題徹底解決掉。”

“你有什么主意?說來聽聽!”

張茂輕手輕腳地走到韓崇身邊,在他耳邊小聲低語。

韓崇聽后站了起來,撫掌大笑。“太有趣啦!就照你說的辦!現在你可以出去了。”

“什么事呀?”韓江坐在一旁的沙發上問道。

“沒什么,就是一個鄉巴佬把我們的人給打傷了,我打算讓他吃點兒苦頭。”他頓了頓,然后沾沾自喜地說:“你知道嗎?我這次可是替你狠狠地出了一口惡氣呢!”

“康威爵士遇襲的事,都是你一手安排的吧?”

“怎么樣,干得漂不漂亮?只可惜那家伙福大命大,一箭正中眼睛,居然還沒能要了他的小命,真是太可惡啦!”

“你這次闖了大禍,知道嗎?連石城一定會把這筆帳算在我們頭上。現在是非常時期,我們更應該把僅有的力量集中起來,想方設法團結所有的封臣,一起對抗來自北面的威脅。你可倒好,干脆自己動手,把分裂的種子埋了下去!”

“別擔心,這件事做得天衣無縫,連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無論如何他們也不會懷疑到我們的頭上!”

“但愿如此吧!”

“快別說這些啦,來看看我剛弄到的寶貝吧!”

茶幾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工藝品,有巨大的珍珠,精美的雕像,閃亮的瓷器,貴重的金銀碗筷,還有一些她叫不上名字的東西。

“這是產自西海郡的珍珠耳環,比我們這里的珍珠漂亮多了,你戴上之后,整個人都會閃閃發亮。還有這只錯金象牙香瓶,出自王都大師之手,跟你簡直就是絕配。你可以把香水罐進瓶子里,掛在身上,今后無論走到哪里,你都會香飄四溢,成為眾人的焦點。”他興奮地擺弄著一件又一件器物。

“哥哥,我要跟你談談!”

“你再試試這只翡翠鐲子吧!”

“夠了!真是胡鬧!我明天就要出發了,這一路上究竟有多危險,難道你不明白嗎?你讓我戴這個,戴那個,是想讓每個路過的人都多看我幾眼嗎?你還沒弄清楚現在的局勢嗎?”

哥哥斂容正色道:“你看上去很憔悴?是生病了嗎?有沒有找醫士看過?”

韓江再也抑制不住心里的委屈,上前抱住哥哥大哭起來。

哥哥輕撫她的后背,試圖讓她放松下來。他溫柔地輕捏她的雙頰,替她拭去眼眶的淚水,然后哄著她說:“寶貝!寶貝!再哭的話,山毛鬼就要來抓你咯!嗷!嗷!嗷!”

經他一番插科打諢,她立即破涕為笑。“你怎么還跟個小孩子似的!”

“誰叫你是我最親的妹妹呢!好啦,剛才我不是故意氣你的。坐下吧!我知道你明天就要出發了,今晚我們兄妹倆就好好地喝上一杯!”他吩咐仆人送來了葡萄酒,各自斟了一杯。“我當然舍不得讓你走,可你太固執了,怎么勸都不聽。好吧,一切都聽你的。行李都收拾好了嗎?誰陪你一起去呢?”

“先生!”

“先生?哪位先生?難道是住在灰巷的那個白胡子老頭嗎?我覺得你應該找個更可靠的旅伴,那老頭半只腳都邁進棺材里了,他拿什么來保護你呀?”他端起酒杯,細細地品嘗起來。

“你還記得嗎?父親臨走時曾反復交代,如果家里一旦出現重大變故,就去找先生拿主意。我相信父親!如今先生不辭辛苦,愿意親自陪我去,那他就一定有辦法保護我。況且如果局勢進一步惡化,我需要像他這樣睿智的人為我出謀劃策。”她搖晃著酒杯,聞著酒里溢出的芬芳之氣,卻一口也沒有喝。

“那個先生是什么來路?我們從來都沒聽父親提起過。我還是放心不下。”

“你向來不喜歡到灰巷去,也沒怎么和先生打過交道,當然會這樣想啦。我相信他一定有著過人之處!你想想看,灰巷那群法外之徒原來是多么兇惡呀!可現在人人都對他尊敬有加,逐漸變得規矩起來。他不僅寬厚有禮,而且雙眼閃爍著智慧的光芒,想必年輕時一定是一位了不起的大人物吧!”

“我看他倒像是個說書先生!”哥哥不以為然,面露譏諷之色。可他拗不過妹妹,只得由她去了。“你們打算走哪條路?”

“我也不清楚,到時候先生自有安排。”

“這簡直就是兒戲!如果他把你出賣給了敵人,那可怎么辦呀?”

“先生絕不是那樣的人,我相信他!其實,最讓我放心不下的人,就是你。你知道我們現在手下還有多少兵馬,有多少糧草和武器鎧甲嗎?”

“晚一點,我會讓侍衛隊長向我報告的。”他臉上現出一絲愧色。

“不必麻煩他了,我來告訴你吧!現在城堡里能組織起來的士兵,滿打滿算不過一百人!僅僅憑借城堡里的這點人馬,我們很難有什么勝算。先生特意讓我囑咐你,要是三王子向父親發難的話,一定會兵分兩路,其中一路直取白鷺城。因此,北面的云嶺隘口、孤山隘口和百靈崖隘口就尤為關鍵。你要想盡一切辦法守住這三個關隘,把敵人擋在蒼山之外。如果敵人取道西海郡,從西面的白蘭大道打進來,你就把所有的兵力集結在城堡里,固守待援。無論如何,你都不能主動出城迎戰,一定要堅持到父親的援軍到來。還有,再過幾天,灰巷的鐵錨伯伯會帶領一隊人馬前來支援你。他的手下都是些做事悄無聲息的幽靈,你可以讓他們擔任斥候,派他們出去打探消息。總之,你一定要等我們回來呀!”

他沉默良久,眉頭緊鎖,最后拍拍胸脯說:“我記住了。你就瞧好吧!”

“希望天佑韓家,保佑我們度過難關。”

他戀戀不舍地望著妹妹,在她的臉頰上親了又親,然后激動地說:“你也要答應我,一定要平安歸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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