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睿這次隨唐老板去上海，還有著一樣說不出滋味的感受，令他仿佛窺見了神龍之尾。

一是這些身家過億的人們，大多都把妻兒發配去到國外。

當然，名義上多是為了孩子的學習和教育，本質上自己也可以借此“無所顧忌”地“活出自我”。

薛睿知道不僅是這些大神們，他的不少同學、朋友，要么是有錢的，要么是有學問的，大多都“出去”了，這令他多少有些沮喪。

這些年，那些熟悉的人們，一開始匯入人海，接著漂洋過海……就這么“人間蒸發”了。

在還沒有抵達姜念論的“大限”期，薛睿已經提前開始一點點地品嘗了生命中的各種“失去”。

薛睿對這類大面積的出走，無法理解，只能告訴自己：或是自己的身家不足，又或是才情不夠，才來不及考慮出去的問題。畢竟，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壤壤，皆為利往。

薛睿想自己若是出去，無利可圖，亦無技可倚。“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是以腦子里就沒有出走的念頭吧。

但你也不能因此要求大家伙，都駐足不前，留下來陪你啊。所以，這是個無法解決的關于“失去”的問題。

又或者這些大神們，沒準精讀過諸如《鄧通傳》、《石崇傳》、《沈萬三傳》、《胡雪巖傳》之類的書籍，以史為鑒吧。

二是，這些成功人士，在聊及“正經話題”之余，會有意無意地聊及一個比岳石的問題還要“玄幻”的話題。

他們居然喜歡聊人類未來的壽命問題，通過共同認可一個關于不久的將來人類壽命可以因為科技的進步而輕易跨越150歲的說法，來達到聊天中意外的快感。

看來，人類的終極問題，關于“我們到哪里去”這一部分的內容，還是繞不開的話題。差別只在于這類話題的“科技含量”不同。

薛睿可以理解越是成功人士越在意生命的長度和質量的問題。

他們的“科學依據”是人類未來可以實現老化器官的更換。而據說未來的3D打印，甚至可以進步到打印人體器官。

這甚至比岳石的妄念更超前、更有想象力、更“科學”。

薛睿始終頑固地以為人類自身的生存秩序，不完全由人類自身掌控。還有冥冥之中的……呃，怎么說呢？你可以說造物主，也可以說是自然法則。

如果人類的生存秩序完全由人類自身掌控，我們甚至難以理解，在沒有文明和現代科技的時代，人類是如何躲過那些滅頂之災的。

而我們人類現在還無法通過實驗室的化學原材料來合成一個有生命的細胞，而我們現在連心肌細胞損傷也治不了呢。

打印器官？為什么思維不再進化一步，考慮能不能打印活人呢？

這些內容，如果意味著對未來的幻想，不是不可以，但醫學倫理學升級了，而其間所面臨的倫理問題，并不比“岳石妄念”要小。

敢情，岳石的“燒腦問題”和成功人士的“移民問題”，也許只是沒有足夠的橫財在手或者一技傍身的個體，無法想象的吧。

妄念無罪，顛覆有理？

不好說，智能手機沒有出現之前，人類甚至無法想象——可以想象手機，但智能手機只有喬布斯想到了。

而當智能手機出現之后，人類拿到手上，瞬間就可以以為手機從來就應該是這樣的。他們甚至可以輕易忘卻手機從前有座靈劍山模樣，并快速適應新的智能手機。

天曉得下一個“技術革命”，是哪一類的內容，會突然出現在什么時候，但這突變，又一定能讓人類快速適應這新新世界的。

這些億萬身家的大神，竟熱衷于聊及這類關于生命未來，且沒有定論的話題，盡管這些內容從來不會作為聊天主題，只“機智”地出現在話縫之中，但也說明本質上一個人無論如何在天賦、才情上區別于普羅大眾，但依然不能免俗。

薛睿注意到這些人里，沒有四十歲以下的，這難免不讓他思想起姜念論。

果真五十就是理想生命的尾巴？而其后的生命，不過是造物主安排了留給人類一點點始終“失去”的階段。

五十太煽情，而一百五又太浪漫。

薛睿最早聽到“姜五十論”，就認定歪理邪說，不必在意。但這些內容，竟很頑固的存在薛睿的記憶里了。

這次上海行，聽到了“一百五”的浪漫，也是好事。就拿這“一百五”去中和一下“姜五十”吧。

依然來日方長。但謀求成功，還需要盯緊五十的極限。

對于岳石，也不必有太多的成見。而“期貨大神”們這一年罕見的集體遭遇了不順利，也令薛睿保持了對如梭必要的警惕。

當然，也不能把愛情的過程任意拉長，男大當婚。

婚姻大事，到底拖延不得。

薛睿擔心再拖延下去，等自己有了孩子，要帶著孩子去萬綠園游玩的時候，保不齊身旁就會有大媽追著問：“是爺爺還是外公？”

今年過年，該和金璠去她家過嗎？需要這么快嗎？畢竟她還很年輕，這個問題，很困擾了薛睿，擔心欲速則不達。

當初和王喬，薛睿也沒有想要拖延，鎮江他也是及時去了的。只是，那時候，薛睿差的是錢，誰讓他的交易連遇重挫呢。有牙的時候沒有花生米。

趁著花生米和牙，都還在。

無論如何，大神們的論及生死，令薛睿仿佛窺見了大神之尾，也意識到了如梭的兇險。從而更清晰地認識到，人生所有的困擾，本質上只來自于如梭。

無論讀書還是育人，都沒有那么從容不迫，來日并不方長，都要抓緊時間。

癲狂如岳石，也絕不敢對如梭有什么妄念。

薛睿從來都沒有這么專注地注視過洪硯的眼神。

今天，當洪硯來到大戶室，薛睿竟盯著他的眼睛看了很久。

在上海的同學聚會中，居然有一個同學談及看人的面相，只說如果一個人的眼神始終是游離的、飄忽的，這類人最不可交往。

薛睿不知該怎么界定眼神的游離和飄忽。不過，洪硯的眼睛到是愛滴溜溜亂轉。

這家伙，來到薛睿的大戶室，又是帶著小道消息來的。他告訴薛睿，岳石在忙著投資一個大部頭的電視劇。

據說電視劇的情節，是講述一個關于柏拉圖式的戀情的。

薛睿突然意識到這是一次長線交易的布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