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侯永輕輕搖頭,沒說出自己的想法,只問:“大概還有多遠?”
所謂望山跑死馬,鏡州城的城墻太過高大雄偉了,以至于侯永根本無法判斷這兒過去究竟還有多遠距離。
“大概十里左右,很快的,一刻鐘即可抵達。”
“最后關頭,別掉以輕心,”侯永想了想,說:“倘若有此刻跟著,且打算下手的話,估計就在這一段路上了。嗯,當然,繼續潛伏著,等我們出城再動手也有可能。”
“是啊,”柴護院頷首,說道:“在徹底解決完所有問題之前,一刻都不能放松。”
侯永嗯一聲,又扭頭敲了敲侯霖的尸體,輕輕一嘆。
雖說中間穿梭到“天下第一”世界,耽擱了一年時間,但對這個世界而言僅過去了一天罷了。
所以,對侯霖而言,便是昨天夜里才與侯永見了面,且確定了一定關系,有了些許交情,今天就被人給害了,想想,真叫人挺唏噓的。
另一方面,侯丞尉的死,對他的切身利益,或許也有些許影響。
倘若侯丞尉是在返回縣衙的途中遇害,尚未來得及與家族聯絡,那他對侯永許的那些承諾自然也就作廢了;而如果已與家族聯絡并說過這些事兒,那么……
不但侯霖的許諾應當能夠全部實現,原本需要付出的一百萬錢,也不需要再給了,下個月,他的個人積蓄很可能接近三百萬錢之巨。
可相比這一百萬錢巨款,他更看重侯霖這個人吶,若能打好交道,返回族地之前絕對能有不少便利,但現在侯霖偏生就死了,家族再派來的人是誰尚未可知,能否坐上丞尉的位置也……
哦,坐上丞尉位置幾乎是必然的,這是今上、李氏與侯氏三方博弈的必然結果。
對今上,對皇家而言,李氏、侯氏雖屬豪門,但單獨拎出來,甚至兩方聯合在一塊也算不得太大的威脅,問題是天下十九州,便少說有十九個李氏,要處處失火,卻也非常頭疼。
而若今上一意孤行貿然對李氏動手,恐怕瞬間便會引起其他十八位州牧的忌憚……
揉揉太陽穴,侯永回了神,這些事情實在太過復雜,一時半會想不明白,而且想多了對他而言也并無益處,不如干脆不想了。
一刻鐘時間轉瞬即逝,黃牛牽著牛車,緩緩行至城門處。
城門頗大,且排成了好幾條長龍,普通步行入城的百姓、滿是車馬的商隊以及往來的官員,分門別類,各自登記,井然有序。
雖然天下已暗潮涌動,但一州之城,依舊絲毫不顯亂象。如果連這兒都亂了,便說明亂世已然徹底降臨,難以扭轉。
七十年前,睿帝廢刺史設州牧,大大加強地方勢力,愣是挽大廈之將傾,確實是天才之舉,卻也埋下了巨大的隱患,若亂世再次降臨,除非能打出去將矛盾轉移,否則恐怕任誰也乏天無數了。
種花家大漢朝也有過類似的舉動,是以天下諸侯強橫無比,最終群雄逐鹿爭霸天下,徹底葬送了大漢帝國的統治。
國恒以弱滅,獨漢以強亡,大抵也是這個原因。
想了想,侯永并沒有官職在身,也沒有爵位,柴護院倒是有“公乘”爵,但也僅看看脫離“民爵”罷了,可為自己及直系親屬免去大部分賦稅及全部徭役,僅此而已。
哦,硬要說的話,還有個權利,出行時乘坐的牛車,允許雙頭牛拉,不似尋常百姓和商人,一車僅允許一牛或一馬。
是以,想進城,還是只能老老實實和其他百姓一塊排隊。再考慮到自己坐著牛車,需要例行檢查,便吩咐柴護院走商隊通道。
此時已是大下午,倒沒多少車隊入城,很快便輪到了他們。
城戍衛攔下他們,問:“何人,何事,帶何貨物入城。”
“侯氏門下,西郭織衣坊護院,與坊主為報官而來。”柴護院拱手,嚴肅的回答。
“報官?”
“是。”柴護院言道:“鏡州縣丞尉遇人襲殺,尸體拋于鏡江之內,恰為我等發現,特來報官。”
“什么?”那名戍衛臉色驟變:“侯丞尉遇害了?”
這些戍衛隸屬于縣兵,而非州兵,州兵屯扎于城北二百里外的鏡州軍軍營內,是以由縣丞尉府直接管理,對侯霖負責,他們當然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頂頭上司是誰。
聽到他呼喝,其他戍衛立馬扭過頭,看向這邊,并隱隱間將這輛牛車給圍了起來。
“什么情況?”什長上前問道,那名戍衛趕忙匯報。
聽完,什長打量了柴護院幾眼,與此同時,侯永也從馬車中鉆了出來。
“快去丞尉府匯報此事!”片刻后,什長對那戍衛吩咐一聲,跟著目光重新落在侯永身上,看了他兩眼,道:“你們跟我來。”
……
丞尉府位于城內中部偏西側,與縣令府衙挨著。畢竟是州城,縣令、成威名義上負責管理一縣之事,但實則地位頗為尷尬,并不具備太多的話語權,從位置就能看得出一二。
但鏡州城畢竟極大,自西城門而入,尚需走三十余里方可抵達。
是以侯永和柴護院一左一右,跟在什長后頭,牽著兩頭牛,拉著牛車往丞尉府行進。好在都是習武之人,速度極快,盞茶功夫便行了十里有余。
期間有侯氏人發現異常,上前問了情況,什長也知侯霖乃侯氏族人,是以并未阻攔,也并未露出絲毫不耐神色,只停下腳步靜靜的等他們聊完,目送那人沉著臉離開,詢問侯永是否可以繼續走,才重新邁步前行。
復行十里不到,一隊甲士騎著高頭大馬攔下三人,隨后隊率下馬,問道:“可是西郭侯氏織衣坊坊主當面?”
“正是。”侯永抱拳。
隊率回了一禮,朗聲說:“侯丞尉之事,州牧已有所二人,故急詔爾等入州府陳情,請隨我來。”
侯永和柴護院對視一眼,異口同聲:“勞煩帶路。”
“嗯。”隊率應一聲,又看向什長:“這里交給我等便是,你回去繼續戍守城門吧。”
“是。”什長趕忙應一聲,當即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