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業，”姜屏聲音清冷，“相識多年，你還信不過我么？”

“我是那種會禍亂天下、不顧百姓的人么？”

蕭業滯了滯，“可是，一旦起戰火，受苦的必然是百姓……”

“所以你只要守著綏寧城的一畝三分地就滿足了么？你可知道，不遠的定陶縣因為去年夏天的水災，到現在還有很多人吃不飽，知縣正想方設法帶著人開荒呢。”

不等蕭業開口，姜屏又快速說道，“據我所知，金州的姚陽、北琿城去年大旱，顆粒無收，望州的義豐城今年年初地動，死了不少人，南邊的通洛城、泰寧城鬧蝗災……已經有很多人吃不飽了，戰事不是你不想起，就不會起的。”

“天下已有亂象，我們要做的，是在亂象之初，就穩定大局啊！”

蕭業心中簡直就是一團亂麻，在本朝建立之初，他就為了安秦璋的心率先領兵鎮守在了西北，連秦璋的登基大典都沒參加，那時候，他想的就是“不爭”與“本分”，所求的也只是讓這風雨飄搖的山河，能盡快安定下來。

可誰知，這才過了二十二年啊……

準確的說，是十四年。

在八年前景王之亂的時候，亂象已然萌生。

真的是自己什么都不做，就能穩定一方么？

正在蕭業猶豫不決的時候，門忽然“砰”的被推開，又“砰”的被關上，有人忽然沖了進來，激動地對蕭業大喊：“爹，聽她的吧！該下決心了！”

蕭玨紅著眼，兩手緊緊握成了拳頭，一臉希冀地看著蕭業，“爹，皇帝不仁，亂象四起，咱們應該撥亂反正！”

見蕭業依舊閉口不言，蕭玨又克制著心中的恨意，啞聲道，“爹，如果咱們什么都不做，就再也見不到阿姐了。要我說，早在兩年前那紙詔書送達綏寧城的時候，您就該下決心了！”

“阿姐就是被你的優柔寡斷所害！”

蕭業身子猛地一顫。

蕭瑜一直是他心頭的一根刺。

之前陳文勝拿蕭瑜進宮的事勸說蕭業做決定的時候，他依舊遲疑，可是如今，他的兒子，竟然說女兒是他所害。

若不是自己軟弱，女兒也不必在大好年華去那冷漠如淵的深宮之中，兩年間連一封家書都寄不回來……

是他的錯。

蕭業頹然癱倒在椅子里，整個人瞬間蒼老了許多，眼淚無聲地落了下來。

蕭玨一言不發地站著，見到父親落淚，扭過頭不再去看。

姜屏垂下了眸，沉默地端起手中的茶杯，小口小口抿著。

蕭業無聲哭了很久，良久以后，才拿袖子抹了抹早已冰涼的淚水，沉沉嘆息一聲。

“你們說的對，遇事不決、優柔寡斷，的確害人。”

“我以為什么都不做，是護著百姓，卻不知，亂象已起，什么都不做，才是害了他們。”

蕭業看向蕭玨，自嘲一笑，“玨兒，你說的對，是我對不住你們姐弟倆，我才是最大的那個罪人。”

蕭玨張了張嘴，訥訥道，“爹，您別這么說……”

蕭業擺了擺手，“我的錯我心里有數，你先下去吧，我還有話要跟姜姑娘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