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名多向窮中立，禍患常從巧處生。——陸游

時間如同白駒過隙，轉(zhuǎn)眼間，我就迎來了步入高三的第一次大型考試——三校聯(lián)合期中考試。

面對三天后即將到來的期中考試，我特意給自己制定了一個學習沖刺表，制定學習沖刺表的原因：一是怕自己在學習過程中因為沒有合理的計劃而產(chǎn)生迷惘，發(fā)生不知道該看些什么、為什么要看這些的消極情況；二是靈活地安排了這三天我需要復習的各科相關(guān)重點，爭取在有限的時間內(nèi)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當時，我們正好已經(jīng)結(jié)束了所有新課的進程，也就是說，我們高中生涯所需要學習的知識老師已經(jīng)教完了，這次考試算得上是第一次全面考查，不像以前考試那般只考學過的知識點，這次要考的內(nèi)容是全部。因此，很多同學都把這次的考試當作是自己的煉金石，在檢驗自己水平的同時查漏補缺，及早發(fā)現(xiàn)問題。所以，這次考試對很多人來說戰(zhàn)略意義極大。

我不斷地檢查著以前的錯題本，把重點放在了數(shù)學與英語這兩門令我頭疼的科目上，其實我對這次考試真的抱著很大希望，有一種辛辛苦苦栽育的種子終于結(jié)果豐收的感覺。

“努力就有回報。”我一直認定這個理。

慢慢地，我停下手中劃動的鋼筆，腦海里開始浮想聯(lián)翩，幻想著自己的排名從班上倒數(shù)十名一口氣沖到前二十，幻想著同學們投來驚嘆的目光，幻想著被大人們夸贊……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下課鈴聲把我從虛幻中拉了回來。

我抬起頭，四處望了望，即使是下課時間，班上的大部分同學依舊在俯頭做題，絲毫沒有為其所動。我深呼吸了兩口氣，在心底給自己鼓勁：“加油，勝利的終點就在眼前。”

因為這次三校聯(lián)合期中考試被老師們反反復復強調(diào)得太重要了，就連一向不把考試放眼里的海波都變得左手拿書、右手拿筆，把頭埋在試卷里，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

也許是面對試卷拿筆做題這種事，對于海波實在太困難了，沒過一會兒，我就聽到了他的哀號聲。

“小木，這破卷子真是令我腦殼疼啊，雖然我壓根兒看不懂試卷上的題目在說些什么，但是我就是覺得不爽，感覺這卷子在嘲笑我。”他撓著頭皮，憤憤道。

“靜下心來，靜下心來，你越是煩它，它就越是嘲笑你。”我在一旁勸說道。

“真是夠了！學習這種事真是夠了！”海波像瘋了般，用筆在試卷上到處亂畫。

尖銳的筆尖在外力的壓迫下，瞬間刺穿了薄弱的試卷。

海波望著眼前狼狽不堪的卷子，冷笑一聲，趴在桌上睡了起來。

“欸，海波，起來吧，沒幾天就要期中考試了，還是抓緊時間復習一下吧。”我好言相勸。

“得，小木，你也別勸我，我是真不喜歡學習，人各有志，我的志向根本就不在學校，要不是家里逼著讓我讀書，我早就跑了，哪還會每天這么煎熬？”

海波一臉怨氣，嘴角如鐮刀般勾起，笑容顯得十分冷酷。

聽到海波這么說，我愣了片刻，我并不知道海波如此厭惡學習，他說話的口氣里帶著一種恨之入骨的感覺。我整個腦子突然短暫空白了數(shù)秒鐘，海波的激烈言語不斷地在我耳朵里重復，漸漸地，我的腦海里開始浮現(xiàn)起了過去的自己。

幾個月前，我也如同海波一樣，痛恨學校卻又無可奈何，只能咬著牙熬日子，每天盼著下課，每周盼著周末，每學期盼著寒暑假，每時每刻盼著離開學校……或許是叛逆，或許是狂妄，那時的我始終覺得是學校限制了我的成長，限制了我的自由，限制了我追夢的權(quán)利，是它用成績束縛住我，是它用名為高考的足銬禁錮了我，讓我每天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無法自拔。

我突然記起了一首詩：“少年不識愁滋味，愛上層樓。愛上層樓，為賦新詞強說愁。而今識盡愁滋味，欲說還休。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

如果不是那件事的發(fā)生，也許現(xiàn)在的我也和海波一樣，根本不會考慮能不能考上大學，也不會去思考離開學校的自己能干些什么。當然，這個年紀的人，有幾個會去認真思索未來的事？因為我們從小到大的生活早已被安排好了，從幼兒園、小學、初中到高中，這十幾年的時間里，我們?nèi)松羞M的軌道都已經(jīng)被牢牢固定住了，大部分人都像一臺埋頭前進的小火車，只能沿著軌道朝目標行駛，不能逃脫，不能倒退，若是強行出軌，只會落得車毀人亡，被社會主流所拋棄。

我也不知道自己胡思亂想了多久，等到回過神時，一旁的海波早已睡著。

我望著他，仿佛看到了過去的自己，一時間百感交集。許久，才在內(nèi)心深處默念道：“其實，我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每個人都有選擇的權(quán)利，不過，現(xiàn)在的我是無法選擇了。兄弟，不管如何，愿你將來一路坦蕩。”

我重新拿起筆，打開一張試卷，調(diào)整好心態(tài)，一頭扎了進去。

當人們在集中精力認真做一件事的時候，時間會從你身邊悄然而迅速地溜過。

這天，期中考試如約而至。

吃早飯時，我特意在早餐店買了一根油條兩個雞蛋，這是我小時候每次在期末考試時，爺爺奶奶都會給我準備的“狀元餐”，代表“一百分”的意思，是一種在考試前給自己加油鼓勁的方式。

因為這是一次全市性的重要考試，所以今天高三所有學生都不用跑早操，整個年級似乎都扎進了學習的海洋里。今天的早自習，你能明顯地感覺到朗讀背誦的聲音特別大。

我跟其他人一樣，眼睛狠盯著書本，上下嘴唇瘋狂地拍合著，唾沫星子更是飛得四處都是，不過令我自己感到忐忑的是，雖然身體已經(jīng)開啟了正常的學習模式，但腦子跟內(nèi)心卻是一團亂麻，到后來我連之前自己讀的是什么內(nèi)容都無法記得。最后，我整個人活生生像一具失去靈魂的空殼，呆呆地坐在位子上，呆滯不語。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緊張還是興奮，或是有其他原因，反正我有一種強烈的不適感，以至于整個早自習過得渾渾噩噩，不知所措。

就連早自習下課了，每個同學開始收拾筆具趕赴規(guī)定的考場時，我還是呆坐在位子上，一動不動。

“要是這次我考進了全班前十五名，那么我豈不是一考之間就成為了學校的傳奇人物？我會不會被別人視為天才？我能不能讓那些放棄我的老師刮目相看？我一考成名后會不會被其他老師叫去傳授經(jīng)驗？我……”

無數(shù)幻想再一次涌上心頭，我暗笑了兩聲，不顧他人不解的眼神，收拾著紙筆就從位子上跑了出去。

不一會兒，我來到了考場，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望了眼黑板上的時鐘，距離考試開始已經(jīng)不到十分鐘了，我感到越來越激動，原先那種迷惘和不適瞬間被興奮感一沖而散。我開始迫不及待地想證明自己，開始急切地渴望獲得成功。

不遠處，監(jiān)考老師正在拆解試卷袋，緊接著就是分發(fā)試卷。

當油墨味濃重的試卷發(fā)到我手里時，我那條握筆的手臂徹底發(fā)顫了，它開始止不住地顫抖，仿佛它將要書寫的不是一張試卷，而是一段即將轟轟烈烈展開的傳奇。

“努力就有收獲，努力終會獲得回報，努力的人總會被上天眷顧的……我會成功的，我會證明自己的……”

我的腦子里不斷涌進各種積極的因素，以至于我突然覺得下一刻的自己就是人生贏家。

當考試鈴聲正式響起的那一剎那，我激動萬分地拿起試卷，信心滿滿地去做第一個題目。

“簡單！”內(nèi)心一陣號叫。

我很容易地就把第一個題做了出來。

“簡單！”

“簡單！”

“簡單……”

之后的兩個小時里，我就像被人注入強烈的興奮劑，手感與題感順暢無比，即便有些題我根本不知道要選什么，但各種直覺與心里暗示都在告訴我：只要是我選的就不會錯，只要我寫的答案就一定能得高分。

當人擁有了某種狂熱的自我肯定時，他就會歇斯底里地認定地球是圍著他轉(zhuǎn)的。

就這樣，我在一種極端的情緒下，興奮地度過了為期兩天的期中考試。

盡管做數(shù)學試卷時，我有很多模棱兩可的答案；盡管在做英語聽力的時候，我每段對話只能聽懂數(shù)個簡單的單詞；盡管在做文綜大題的時候，我毫無邏輯，想到哪寫到哪；盡管這樣那樣，我依然覺得這次考試我能考出一個好的成績，一個令自己滿意、令他人驚嘆的成績。

接下來的數(shù)天里，我像盼星星盼月亮似的，每天都盼著學校公布成績，直到班主任把全班的成績表貼在黑板上時，我徹底興奮了。

下課時，我用力地擠進圍觀的人群，在密密麻麻的成績表上一眼就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姓名：林木。

總分：451分

排名：49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