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看守此時也是兩眼放光，主動往胖賊迎上去，勾搭住肩膀：“記得給我留點好的！”

“沒問題！嘿嘿！”胖賊把眼睛笑成一條縫，滿臉橫肉，讓人看了直犯惡心。

“挑兩個吧！”看守和胖賊站在柵欄門外來回審視牢籠中的小孩，眼神從趙寧幾人身上滑過，落到擠成一團的小孩們身上。“新來的這幾個不能選，還得看看有沒有疫病?！?

“這還用你說？我可比你先干這事兒！”胖賊歪著嘴，嘿嘿笑著，“不過我跟你講，我這雙眼睛那可精著呢，就這幾個小屁孩，我就這么一看就知道他們有沒有問題，好不好吃。”

好吃？！

趙寧和嚴朗立刻明白過來，他們被關在這牢籠里，是被當作食物養著！怪不得這些小孩一見到這個胖賊就怕得要死，只要被他挑上，就會被做成不知道什么樣的吃食！兩人對視一眼，除了震驚就只剩下恐懼了。吃人，對于他們來說是最違背人倫道德的事情，究竟什么樣的人在何種情形下，才會想到吃人??！

當年晉文公重耳就吃過忠臣介子推的大腿肉，可那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即使如此，依然成為重耳被天下人恥笑的理由！可現在就在自己面前，這些流民賊談論吃人肉就和談論吃狗肉豬肉一般稀松平常，他們到底怎么了？他們要吃的可是他們自己的同類啊，他們還算人嗎？

胖賊的視線依舊在牢籠中游移，仿佛無情的獵人正在尋找獵物，每一個被他看到的人都能感受到死亡的氣息，絕望蔓延在整個牢籠之中。

“那個胖子和那個女孩！”最后，胖賊終于選出兩個小孩，其余小孩立刻如同見了瘟神般從兩人身旁躲開，而被選中的兩人則瞬間被抽走全部力氣癱倒在地，連哭泣都沒辦法發出聲音。

看守打開牢門，走進來像提小雞仔一般將兩人提起甩出牢籠。女孩認命地癱坐在地，胖男孩則突然發了瘋似的準備逃跑，卻被胖賊迎面攔住一腳踹翻：“還想跑？”

一把抓起男孩的頭發，菜刀在脖子上一滑，鮮血噴涌而出，將胖賊和那塊地全都染得鮮紅。男孩掙扎著試圖捂住傷口，一雙腳在空中胡亂蹬兩下，終于是沒了動靜。

牢籠中的小孩們甚至沒有半點驚訝和害怕，因為他們知道，只要這兩個人死了，他們今天就安全了。趙寧和嚴朗震驚得說不出話來，他們還沉浸在不可置信的驚恐之中，唯一能做的，便是轉過身去，把趙靜的眼睛遮住，不讓她看到這般如同地獄一樣的場景。

“這小崽子，還算有些斤量，燉一鍋肉湯的話，今晚兄弟們就可以放開吃了！”胖賊將男孩的尸體扔下，然后走向還坐在地上哭泣的女孩，同樣一把揪起頭發，另一只手在身上亂摸，留下數不清的血手印，眼神里滿是淫亂的笑容?！斑€是太嫩了，屁股也不大，也不算可惜?！闭f罷，和剛才對男孩做的一般，結果了女孩的性命。

“這個你打算怎么做？“看守在一旁問道。

“這個肉太緊，用來烤正合適！“

兩條人命頃刻間灰飛煙滅，在流民賊們看來如同畜生一般，趙寧緊咬牙關，眉頭擠在一處，拼命抑制住全身的憤怒。

到底是為什么？不就是沒有糧食而已，怎么能淪落到吃人的地步？而且他們不是已經把禹鄉城攻破，拿到了很多糧食才對，怎么還要吃人？父親說的話到底對不對？這些人還算自己的鄉親嗎？還值得父親用幾乎生命為代價去保護嗎？這樣的世道，還用得著守護嗎？

也許，那個老頭說得沒錯，有的人，不論怎么拯救，最終都會變成殺人的惡魔！

胖賊和看守一邊將兩具尸體放到推車上，一邊談笑風生，根本不覺得自己剛才干了什么違背天倫的事情，這讓趙寧更加出離憤怒了，不過也對，想來殺人對于他們來說，可能就和吃飯喝水是一個意思吧。

”我們得逃走！無論如何！“趙寧回過頭來，對嚴朗和趙靜輕聲說道。

“可是我們連這牢籠都出不去，怎么逃？“

“想辦法，不然我們只有死路一條，誰也不知道明天會不會輪到我們！“

嚴朗搖搖頭：“我也明白，可是，我們真的沒有一點辦法??！”

“任何時候，任何情況下，都不能陷入絕望！“趙寧看著嚴朗，目光堅毅。

夜色漸濃，空氣中的血腥味慢慢消失，在趙寧他們看不見的木屋前面燈火通明，嘈雜的喧囂聲不絕于耳，就連一直待在牢籠左近負責看守的那個流民賊也不在自己的位置，而是加入了前面的狂歡。隔壁的女人不斷被流民賊帶走又送回，有的女人回來時甚至是衣不蔽體，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傷痕。

趙寧在牢籠中走來走去，思考對策。

從他們抵達這座營寨到現在已經半天時間了，沒有吃到一口東西。如果那些流民賊把自己這些小孩關押起來，全是為了日后殺死做成食物的話，倒也沒必要浪費糧食，但旁邊的女人們呢？看起來她們是不會被做成肉干的，她們為什么也沒有得到食物呢？

“喂，你在這兒多久了？“轉過身去，趙寧拉住一個身體十分瘦弱的少年問道。

“大概，五天吧?！?

”他們會給吃的嗎？“

“會，一會兒就有人送過來了?！吧倌暄郯桶偷赝疚萸胺?，”每天他們吵完，就會送一些剩菜剩飯過來，有時候還會有肉呢！“說到這里，小孩甚至不自覺地笑起來。

“你們沒想過逃走嗎？“趙寧繼續問道。

“逃？怎么逃？往哪兒逃？去哪兒不是餓死??？“這個少年終于回過神來，看著趙寧，”還不如在這里待著，能活過一天算一天?！?

“你父親母親呢？他們肯定不希望你死在這兒！“

“哼，父親餓死了，母親被人搶走下落不明，這個世道，哪里還用得著去管他人死活？看你的樣子，不像窮苦人家的孩子，想必也從來沒體會過那種無邊的絕望。實際上我還有個妹妹，因為家里實在窮得緊，剛出生幾天就被父親給扔了?！吧倌晖罂吭跂艡谏?，用一種嘲諷的口吻說道。

趙寧不再說話，站起身走回嚴朗和趙靜身邊，輕輕嘆氣。不過是嗇夫和普通百姓的區別而已，差距竟然有如此之大嗎？在他的記憶里，從來沒有出現過父親母親會因為貧窮而舍棄為自己成長付出的事，可剛才那個少年的妹妹是直接被遺棄了?。」侨庵劣H，乃至于此嗎？

“哥哥……“趙靜看出來兄長意志消沉，輕輕拉住趙寧的手喊道。

“嗯？“趙寧轉過頭來，沖趙靜笑笑?！痹趺戳耍俊?

“不哭……“趙靜努力舉起小手，在趙寧的嘴巴上滑過，然后露出燦爛的笑容。

趙寧深呼吸一下，將趙靜抱起，堅定點頭：”阿靜放心，哥哥不會哭的！哥哥一定會把你帶回去！“說罷，趙寧看向嚴朗，“阿朗，一會兒會有人來送飯，如果只有一個人，我們就一起把他按住，然后逃走，如果還有其他人，就先按兵不動?！?

嚴朗揉動手腕，輕聲回答：“就憑我們兩個，能行嗎？”

“應該問題不大，這些流民雖然是賊，但不過也是吃不上飽飯的百姓而已，我們畢竟是在縣校接受過軍事訓練的?！摆w寧沉思道。

“兩個對付一個的話應該可以，就是我們已經一天沒吃東西了，只怕力氣不夠?！皣览蔬€有些猶豫，”不如我們今天先吃點東西，明天再做也不遲！“

“就怕夜長夢多！“趙寧搖搖頭，”我們不需要一直壓制他或者怎樣，只需要打暈他就行，實在不行，只能……“

嚴朗明白趙靜的意思，可他們從來沒有傷害過其他人，現在說著輕巧，真正動手的時候，他們狠得下心來嗎？要知道一旦在關鍵時刻猶豫，他們就只有死路一條了：“阿寧，你要想清楚。”

趙寧低下頭看著懷里的趙靜，原本驚慌失措的內心慢慢平靜下來：“想清楚了，這是必須做的！”

果然，沒過多久，一個喝的醉醺醺的流民賊提著桶搖搖晃晃地朝這邊走來，走到牢籠面前時差點摔倒，桶里的東西也灑出來不少，是一些漿糊狀的東西，約莫能看見點點菜葉。

“這種東西恐怕連豬都不吃吧？”嚴朗微微搖頭。

“不用管這個，看準機會！”趙寧把嚴朗推到門的另一邊，然后回頭對趙靜說道，“阿靜，把眼睛閉上。”

趙靜點點頭，聽話地閉上眼睛，轉過身去。

醉鬼流民賊打一個酒嗝，將桶放在地上，伸手從腰間摸出鑰匙，對著鐵鎖插了半天，終于將門打開：“來咯，小崽子，嗝……吃東西，嘿嘿……”說著，從地上提起桶，搖晃著走進牢籠之中。他并沒有注意到趙寧和嚴朗正在身后對自己虎視眈眈，直起腰來指著其他人繼續說話：“好好吃，明天……嗝……有你們受的！”

看準機會，趙寧沖嚴朗使眼色，兩人一左一右包夾過來，然后猛地將流民賊壓倒。還處在恍惚中的流民賊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因為喝醉的緣故，身體十分沉重，想掙扎著爬起來卻怎么也使不上力氣，只能張開嘴大喊：“怎么了？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