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物局十六等官科斯特記
我們鎮博物館里有個大玻璃柜,柜里擺放著四只被剝制成標本的蜂鳥。
這些嬌小可愛的蜂鳥,活著時會啾啾地鳴叫,像蝴蝶一樣吸食花蜜。在這四只蜂鳥當中,我尤其喜歡站在最高枝頭上振翅欲飛的那一只。它的眼睛是紅色的,凜然高挺的光滑胸脯是銅綠色的,上面還帶著波浪般的漂亮花紋。
小時候的一天早晨,我在上學路上偷偷去看蜂鳥,剛站到玻璃柜前,就聽那只蜂鳥突然用銀針般尖細清亮的聲音對我說:“早安!彭佩爾真是個好孩子,卻遇到了那么可憐的事?!?
當時窗前尚遮著茶色的厚窗簾,屋里就像隔著啤酒瓶碎片看起來那般昏暗。
我也打了聲招呼:“早安,蜂鳥!你說的彭佩爾遇到了什么事?”
玻璃對面的蜂鳥又說:“嗯,早安。他的妹妹奈莉也是個可愛的好孩子,卻也那么可憐?!?
“快告訴我是怎么回事。”
蜂鳥咧了咧嘴,像是笑了一下,又說:“我這就告訴你。你先墊著書包坐下來吧?!?
我并不情愿坐在裝有課本的書包上,不過又想聽聽是怎么回事,最后還是依了蜂鳥的話。
蜂鳥便開始娓娓道來:“彭佩爾和奈莉的父母每天辛勤勞作,兄妹倆就在一旁盡情玩耍?!?
□□□□[7]
當時我也說著“再見、再見”,從彭佩爾家那美麗的林間花叢中筆直穿過,飛回自家去了。
后來當然還舂了小麥。
兄妹倆每次舂小麥,我都會去旁觀。一到那天,彭佩爾就在紅色的玻璃水車磨坊里邦邦地舂搗麥粉,他身上從卷發、淺黃色的短背心,再到肥大的棉布褲,都蒙上一層白花花的麥粉;奈莉則把每四百格令[8]麥粉分裝在一個棉布口袋里,累了就倚在門口,望著原野出神。
這時我就會飛過去捉弄她說:“你喜歡野草啊?”
當然他們還種了卷心菜。
兄妹倆每次割卷心菜,我都會去旁觀。
彭佩爾把卷心菜從粗壯的根部割斷,放在地上使勁一推,奈莉用雙手捧起滾過來的卷心菜,摞在漆成淺藍色的獨輪車上。然后兄妹倆推著車,把卷心菜運到黃色的玻璃倉房里。綠油油的卷心菜在田間滾動的場景,真是格外壯觀。
就這樣,兄妹倆快樂地生活在一起,只有他們兩個人。
“那里沒有大人嗎?”我忽然想到這個問題,便問。
“那附近一個大人也沒有,彭佩爾和奈莉兄妹倆一直只有兩個人快樂地生活著。然而真是可憐??!彭佩爾那么好的孩子,卻遇到了那么可憐的事。奈莉也是十分可愛的女孩子,卻也那么可憐。”
蜂鳥突然陷入了沉默。
我感覺如坐針氈。
良久,玻璃對面的蜂鳥始終一言不發。
我強捺著心里的焦躁,雙手抱著膝蓋,一時間也不說話??墒强捶澍B嘴巴緊閉的模樣,簡直像從墳墓里爬出來的死人,怎么還會開口說話?
于是我再也坐不住了,起身走到玻璃柜前,雙手按在上面,對蜂鳥說:“蜂鳥,彭佩爾和奈莉后來到底怎么樣了?他們遇到了什么事?蜂鳥,你倒是快說呀!”
可是蜂鳥依然緊閉著尖細的嘴,只望著對面的大山雀,看來并不打算回答我。
“蜂鳥,你倒是說呀。話只說一半可不行啊,蜂鳥。快說嘛,來,接著剛才繼續說。你為什么不說啊?”
玻璃被我的哈氣蒙上了一層白霧,連四只美麗的蜂鳥也變得模糊不清,我終于忍不住哭了出來。
我為什么要哭?首先是因為那只美麗的蜂鳥剛剛還在用銀絲般動聽的聲音和我說話,忽然之間卻像是僵死掉了,那對活潑潑的眼珠也變成了生氣全無的黑玻璃球,始終只看著大山雀,甚至都不知道它是真的在看,抑或只是眼珠朝著那個方向罷了。再有,彭佩爾和奈莉這對頂著烈日勞作的可愛兄妹,遇到了非常可憐的事,這令我無法忍住不哭。為了這個原因,我甚至能哭上一個禮拜。
正哭著,我感到右肩一沉,隨之而來的是一股暖意。我嚇了一跳,扭頭看見身后站著值班的老爺爺,他滿臉憂色,白眉緊鎖,一只手正放在我的肩上。
老爺爺說:“你為什么哭得這么傷心???是肚子疼嗎?好端端地怎么會一大清早跑到鳥標本的玻璃柜前如此痛哭呢?”
然而我怎么也沒有辦法停止哭泣。
老爺爺又說:“你可不能哭得這么大聲?,F在離開展時間還有一個半鐘頭呢,你這是偷著溜進來的。你哭得這么大聲,要是被外面的人聽見了,會來找我抗議的,所以可不能哭得這么大聲。你究竟為什么哭得這么傷心啊?”
我勉強開口回答:“因為蜂鳥不再跟我說話了?!?
老爺爺哈哈大笑。
“噢,肯定是蜂鳥跟你說了什么,然后又突然沉默不語了,對吧?這怎么行。這只蜂鳥老是愛用這個法子捉弄人。好,看我教訓教訓它?!闭f著,老爺爺來到玻璃柜前,“喂,蜂鳥,今天這是第幾次了?這筆賬我會給你記下來的,一定會記下來哦。實在是拿你沒辦法了,只好告訴館長,把你送到冰島去。”他轉而對我說,“好了,小朋友,這家伙一定會跟你說話的??彀蜒蹨I擦擦,瞧這臉上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這樣多干凈啊。話說完了記得快去上學啊。要是聊得太久,這家伙不耐煩了,又會說出一堆討人厭的話來。知道了嗎?”
老爺爺替我擦干眼淚,然后背著雙手,邁著輕快的腳步去外間巡視了。
老爺爺的腳步聲慢慢離開這個昏暗的茶色房間,消失在隔壁。這時,蜂鳥再次向我看了過來。
我的心臟猛然一跳。
蜂鳥用細如口琴的聲音悄悄對我說:“剛才對不起,我實在是累得沒力氣了?!?
我也柔聲說:“蜂鳥,我一點兒也沒生氣,你接著剛才繼續講吧?!?
蜂鳥便再次娓娓道來……
彭佩爾和奈莉真的非常可愛。兄妹倆住在藍色的玻璃房子里,只要把窗戶全部關上,就如同置身海底一樣。而且這樣一來,我就聽不見兄妹倆的說話聲了。
因為那些玻璃很厚很厚。
不過呢,要是看見兄妹倆盯著一本大冊子,嘴唇同時一張一合的樣子,任誰都知道兩人是在同唱一首歌。我特別喜歡看那兩張動來動去的小嘴,所以總是停在院子里的紫薇樹上瞧得出神。彭佩爾真是個好孩子,卻遇到了那么可憐的事。奈莉也是十分可愛的女孩子,卻也那么可憐。
“快說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就是說啊,兄妹倆的生活真的充滿樂趣,要是能一直那樣下去就好了。可是兄妹倆在田里栽了十棵西紅柿,其中五棵是黃松品種,另五棵是紅櫻桃品種。黃松西紅柿結出的果實又紅又大,紅櫻桃西紅柿則會結出許多櫻桃般的小紅果。我雖然不吃西紅柿,卻格外喜歡黃松西紅柿的模樣。有一年,幼苗出現了兩種顏色,栽下去后也是兩種顏色。顏色特異的幼苗漸漸長大,葉子散發出青澀西紅柿的氣味,莖上也涌現出許多金黃色的小顆粒,然后很快就結出了果實。
可是在五棵紅櫻桃西紅柿里,好像只有一棵結出了罕見的黃色果實,并且還閃閃發著光。透過邊緣呈鋸齒狀的青黑色葉子的間隙望去,那耀眼奪目的黃色西紅柿真是令人嘆為觀止。
于是奈莉問:“哥哥,那幾顆西紅柿為什么會發光呢?”
彭佩爾把手指抵在唇上,思考了一會兒后回答:“那是黃金啊。因為是黃金,所以會發光。”
“呀,竟然是黃金?!蹦卫蛴行@訝,“真漂亮??!”
“嗯,真漂亮?!?
兄妹倆當然沒有摘下那幾顆黃色西紅柿,甚至連碰也沒碰一下。
然而,后來兄妹倆的遭遇實在可憐。
“快說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就是說啊,兄妹倆生活得那么快樂,要是能一直那樣下去就好了??墒怯幸惶彀?,兄妹倆正在給羊齒的葉子澆水,就聽見從遙遠的原野上隨風傳來絲絲縷縷難以形容的聲音。那聲音簡直好聽得無法言喻,盡管斷斷續續的,卻仿佛帶著鈴蘭和香水草的芬芳。兄妹倆拿著噴壺的手停在空中,面面相覷,都不說話。
過了好半天,彭佩爾才開口說:“多么好聽的聲音啊,我們過去看看吧。”
奈莉當然更加迫不及待,說:“走吧,哥哥,這就走吧。”
“嗯,這就走。不要緊,沒什么危險的。”
于是兄妹倆手牽著手出了果園,朝聲音傳來的方向跑去。
那聲音相當遙遠。兄妹倆越過了長滿白樺的小山,還是離得很遠;又渡過了三條垂柳成蔭的小溪,依然相距遙遠。
盡管如此,多少還是近了一些。
直到兄妹倆從兩棵形如拱門的榧樹下方鉆過時,那神奇的聲音終于不再是斷斷續續的了。
于是兄妹倆振作精神,一面用袖子擦著滿頭的汗,一面繼續前行。
那聲音越來越清晰,其中還夾雜著悠揚婉轉的笛聲和大喇叭的怒吼聲。我徹底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奈莉,就快到了,要抓緊我哦?!迸砼鍫枌γ妹谜f。
奈莉一言不發地甩了甩她那裹著頭巾的鵝蛋形的小腦袋,咬緊嘴唇向前跑去。
兄妹倆再一次繞過長滿白樺的山丘時,一條塵土飛揚的大路突然橫在眼前。那聲音正從道路右邊清晰地傳來,而道路左方另有一團白色的煙塵朝這邊卷來,里面有閃亮的馬蹄忽隱忽現。
那團煙塵很快就來到了兄妹倆身前。彭佩爾和奈莉緊握著彼此的手,屏息注視著眼前的光景。
我當然也看見了。
來的是七八個騎手。
馬兒汗流浹背,身上烏光锃亮,鼻孔呼呼地喘著粗氣,踏著小碎步快速跑來。馬背上的騎手個個身穿紅襯衫,腳蹬油光水滑的棕褐色長筒皮靴,帽子上插的不知是白鷺羽毛還是什么,隨風擺蕩著。隊伍里既有蓄著胡須的大人,末尾也有與彭佩爾年齡相仿、長著一張紅臉蛋和兩顆黑眼珠的可愛小孩。在煙塵的掩映下,太陽的臉也模模糊糊地顯出紅色來。
大人們對彭佩爾和奈莉視而不見,隊伍最后的那個可愛小孩卻望著彭佩爾,把手指在嘴唇上輕觸,送來一個飛吻。
然后,一行人就完全從兄妹倆面前過去了。那好聽的聲音就從他們的去向傳來,越發清晰可聞。沒多久,那一行人就繞過對面的山丘消失不見了,但道路左邊似乎又有人緩緩行來。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白色的方形箱子一樣的東西,約有一間房屋那么大,后面跟著四五個人。等這些人逐漸靠近后再仔細一看,竟然都是黑人,只有眼睛閃閃發亮,渾身上下只穿著兜襠布,好像還赤著腳。他們簇擁著那個白色的方形物體走來,但那東西原來并不是箱子,而是如同一頂日式蚊帳,由白布在四面懸垂圍成,底下露出四只灰色的大腳,極緩慢地重復起落著。
在彭佩爾和奈莉眼中,黑人實在是既可怕又有趣,而那個四腳方形“怪物”也很可怕,卻又難得一見。
所以等這群人從面前通過后,兄妹倆互相望著對方,澀聲說:“我們跟過去吧。”
“嗯,走吧?!?
于是兄妹倆便遠遠地跟了上去。
黑人們動不動就莫名其妙地大喊大叫,還仰望著天空又蹦又跳。那“怪物”仍然極緩慢地重復起落著四只大腳,還不時發出呼呼的喘息聲。
兄妹倆牢牢握住彼此的手,追隨著他們越走越遠。
在前行過程中,太陽的臉逐漸變成了詭異的濁紅色,沒入西方山后,留下一片發著黃光的天空,草色也由青綠漸漸轉為灰暗。
那聲音越來越近了。眼前出現一個山丘,山丘背后傳來馬兒咴咴的嘶鳴聲和噗噗的響鼻聲,似乎正是先前的那些馬。
當那個房屋般的四方形“怪物”把腳起落了上百次之后,彭佩爾和奈莉被眼前呈現的景象嚇了一跳,不禁用力揉了揉眼。只見對面矗立著一座燈火通明的大城鎮,自己身前是一片平整的草地,草地上聳立著一幢原木搭建的大帳篷。盡管天色尚未全黑下來,帳前已亮起許多發出藍光的電石燈和拖著長長油煙的馬燈。帳篷二層上掛滿了漂亮的廣告宣傳畫,那好聽的聲音就是從畫后傳來的。其中一張畫里正是剛才拋飛吻的小孩,他雙手分別撐在兩匹馬的背上表演著倒立。剛才那些馬都被拴在那張畫前,和其他十五六匹馬并排站在一塊兒,正在大口吞嚼燕麥。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聚集在草地上,仰頭望著那些廣告畫。
畫后面的聲音越發熱鬧起來。
可是從近處聽來,那聲音遠沒有先前那般美妙,不過是普通的樂隊演奏罷了。
然而那聲音在穿過原野的途中,攜帶了花的芬芳,使聲音逐漸變得不似此時這般嘹亮,卻另有一種撩撥人心的魅力。
白色的四方形“怪物”也緩緩走進帳篷里頭去了,帳篷里隨即響起某種尖細高亢的叫聲。
人越來越多了。
樂隊簡直如同發了瘋般,越發賣力地演奏起來。
那帳篷猶如一個大旋渦,把人們三五成群地吸了進去。
彭佩爾和奈莉癡癡地看著眼前的景象,甚至忘了呼吸。
“我們也進去吧。”彭佩爾對妹妹說。他的心臟怦怦直跳。
“進去吧。”奈莉答道。
可是不知為何,兄妹倆總覺得心里很不安。
所有走進帳篷的人,都會在入口遞給守門人某種東西。彭佩爾稍稍走近了些,仔細觀察起來。他的目光是那樣專注,兩眼簡直一眨不眨。
然后他確認了,那些東西就是散碎的金銀。
如果遞上黃金,守門人就會找給銀子,然后就讓那人進去了。
于是,彭佩爾也在口袋里摸找起黃金來。
“奈莉,你在這兒等著,我回家一趟,很快就回來。”
“我也去。”
不等奈莉說完,彭佩爾已經跑遠了。奈莉似乎很擔心,欲哭又止,再次看向了廣告畫。
我也有些擔心,一直在考慮究竟是該守著奈莉,還是該跟著彭佩爾。想了一會兒,我就在周圍接連飛了好幾圈,發現所有人都在看廣告畫,沒有誰像是會拐走奈莉的壞人。
于是我就放心地跟著彭佩爾飛了回去。
彭佩爾當時跑得可真快呀。
十五的月亮靜靜地高懸在西天上,灑下蒼白朦朧的亮光,彭佩爾就沐浴在月光中不停飛奔。我費了好大勁才跟上他,只覺得眼中金星亂閃,耳畔烈風咆哮。無論樺樹還是白楊,統統變得黑黢黢的,草叢里也是一片漆黑。彭佩爾就在這片黑暗中不停飛奔著。
后來,他終于跑進了自家果園。
玻璃房子在月光的照耀下,綻放出令人無比懷念的光輝。彭佩爾停下腳步看了一會兒,又再次跑向黑暗中的西紅柿叢,從結著黃果實的枝葉間摘下了四顆黃西紅柿。然后,彭佩爾放任身上汗水揮灑,聽憑內心悸動似要噴薄而出,如暴風般回到了剛才那片草地。我則徹底累得精疲力竭了。
奈莉還等在原地,頻頻向這邊望來。
彭佩爾對奈莉說:“好了,我們進去吧?!?
奈莉歡呼雀躍,兄妹倆手牽著手來到木門前。彭佩爾默默地遞出兩顆西紅柿。
守門人一邊說著“歡迎光臨”,一邊接過西紅柿,臉上隨即露出奇怪的表情。
他盯著手中的西紅柿,突然神色猙獰地大聲叱罵:“搞什么鬼!你們這兩個小兔崽子,竟敢捉弄老子!憑兩個爛西紅柿,就想讓我幫你們擠進這爆滿的場地?趕快滾蛋!媽的!”
說著,守門人就把手里的西紅柿——那兩顆黃色西紅柿——丟了過來。其中一顆重重砸在奈莉的耳朵上,奈莉哇的一聲哭了出來,眾人哄然大笑。彭佩爾一把拽過奈莉抱在懷里,逃開了。
眾人的笑聲仍如浪濤般一波波涌來。
逃至一片黑黢黢的山丘之間,彭佩爾突然失聲痛哭。那種悲傷,你肯定不懂。
后來,兄妹倆一直沉默不語,只偶爾抽噎一下,回到了白天跟隨大象而來的那條路上。然后,彭佩爾緊緊地攥著拳頭,奈莉不時吞咽著口水,兄妹倆越過長滿白樺的黑黝黝的小山,回到了家里。
“多么可憐啊,實在太可憐了。你明白了嗎?那么再見了,我已經沒什么好說的了。你可不能再把老爺爺招來喲。再見?!?
說完,蜂鳥重新閉緊尖細的嘴,沉默地望著對面的大山雀。
我也感到悲從中來。
“那么再見了,蜂鳥。我還會再來的。你要是有什么想說的話,就再講給我聽。再見。謝謝你,蜂鳥,謝謝。”說著,我輕輕拎起書包,默默走出那間好似處在茶色玻璃碎片中的屋子,來到走廊上。突如其來的強烈光線和那對兄妹的可憐遭遇,使我的雙眼刺痛不已,淚珠滾滾而下。
這是發生在我很小時候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