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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何以治家國

山崗后黑毛怪物大快朵頤,山崗前楊延朗健步如飛,已至山腳下。

只見楊延朗兔起鶻落,飄飄然落地后沒有再繼續狂奔,他眼前百丈外已經能看到星星火花,仔細看去,是細鱗騎點著火把,在原地等待。

見到兵騎隊伍,楊延朗也松了口氣,連續吐息三次,平復躁動的血液,將鐘鳴放了下來。

等落地后,鐘鳴腦袋還暈乎乎的。

方才上將軍的動作太快,近半個多時辰的腳程,竟然一刻鐘不到就已行完。

那種耳邊風聲呼嘯而過,如同飛鳥般在半空中翱翔的感覺,讓鐘鳴恍如隔世。

奇妙!真是奇妙!

這種感覺比騎馬還要讓鐘鳴舒爽,他心中不禁生出向往之意。

這是鐘鳴來到這個時代后,首次對某種事物產生了濃烈的好奇心和向往。

哪個男兒心中沒有個熱血江湖夢?

當神奇的武功路數展現在鐘鳴面前,并讓他親身體驗后,鐘鳴立即就愛上了這種感覺。

“有朝一日,我也要如叔父,成為此般高手。”

鐘鳴的心聲不吐不快,楊延朗聽到這不知是恭維還是理想的話語,笑出聲來。

“會的,侄兒你家傳刀法遠高于叔父的功法,只要你勤加練習,定然能超越叔父,登上武林天罡榜。”

聞言,鐘鳴激情澎湃,大有當即就要向楊將軍討教武功的意思。

楊延朗卻回頭看了看隱匿在夜色中的山崗:“此地不宜久留,荒山崗有些邪性,我們還是先離開這里再說。”

鐘鳴也恍然回神,心有余悸地回頭看看山崗,應了聲是,兩人繼續前行。

兩人快步來到軍騎前,孫龍虎迎上前來:“大人,您回來了。”

楊延朗抬手揮袍:“莫要多言,先離開此地。”

“是,大人!”

見上將軍神色急躁,孫龍虎也不敢多問,立刻喚起細鱗騎,一行人向淤泥村而去。

細鱗龍首軍疾行,來到淤泥村并未花費太長的時間。

此時已是彎月上枝頭,落魄村中一片寂靜景象。

月黑見微燈,星光一片螢。

村落中零零星星亮起油燈,遠遠望去,只能看到漆黑的村莊輪廓中的微亮。

軍騎來到村落邊,楊延朗勒馬停駐,扭頭對鐘鳴道:“鐘鳴,你且去村中將分田之事與此方里長說清楚,然后收拾好細軟,叔父帶你回城中府院。”

“叔父,此言何意?”鐘鳴微微皺眉。

楊延朗理所當然道:“叔父既然尋到你,自然要帶你回城中居住,不必再從這村中受苦。”

想來楊延朗這是要收養鐘鳴,今后他也是錦衣玉食,衣來張手飯來張口的生活。

雖說是天大的好事,但鐘鳴卻不想。

隨楊延朗去,衣食無憂是必然,可生活也要變了模樣,終究是人在屋檐下,要看人臉色行事,這不是鐘鳴想要的生活。

后世文人曾說過:錢財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二者皆可拋。

比起錦衣玉食的生活,鐘鳴更想要自由。

更何況以楊延朗的性子,自己即使不跟他去,也少不了這場富貴。

楊延朗終究是好意,鐘鳴不好一口回絕,只能使以拖字訣:“小侄先謝過叔父。

只是我為淤泥村的村記官,村長村民皆是目不識丁之人。

若是我走了,怕是這分田之事辦不妥,且等段時日,村中之事都辦妥,小侄再隨叔父前去。”

楊延朗蹙眉思索,還不待他答話,鐘鳴又道:“不如叔父一同隨小侄回村,我且叫人做好吃食,以盡地主之誼,為叔父接風洗塵。”

孫龍虎還在旁邊跟著說:“大人,我看鐘少爺的提議很好。”

鐘鳴如此懂事,愛將也幫腔,上將軍不好推脫,只能笑道:“也好。”

于是兵騎隊伍再度進村,進村前,上將軍還吩咐人在村頭綁好馬匹,不準驚了村民。

可兵騎的馬蹄聲震耳,如何又沒有人在意。

待到鐘鳴與楊延朗進村的時候,村頭位置早就站滿人等待。

為首的是村長孫老頭,負手拱腰在村口眼巴巴等待,他身旁的是孫落蓮,小姑娘望眼欲穿,秀眉微蹙,眼中是說不盡的擔憂。

梁余和斐大成還有幾個少年蹲在村口的大石邊,梁余叼著根草葉嘟囔:“鳴哥這是去做甚了,整整一日都沒蹤影。”

斐大成撓撓腦后頸肥肉:“黑哥別擔憂,鳴哥向來機謹,不會出事的。”

聽到馬蹄聲后,幾個少年立刻站起身來向遠處遙望,臉上盡是欣喜之色。

鐘鳴剛進村,人群立刻涌上前來,少年人疲于應付。

“鳴哥,你可回來了,急死我梁二狗了。”

梁余本想上來拉鐘鳴,可看到他身旁威嚴的上將軍,伸出的手又放了回去。

斐大成他們更是諾諾不敢作聲。

孫落蓮看到鐘鳴的瞬間,俏臉笑顏如花,想要上前搭話,卻不知想到什么,扯著衣角在原地躊躇。

也只有孫老頭敢上前搭話,小老頭弓著腰走到兩人身前,想給上將軍磕頭行禮,楊延朗卻雙手將老人扶住:“老人家照顧小侄良久,對楊某有恩,不必拘謹于禮儀。”

鐘鳴也對眾人道:“大家別在村頭站著,趕緊知會各家,準備佳肴,招待我叔父。”

聽少年人此言,孫老頭喜出望外,笑道:“真是貴客臨門啊,我這就吩咐人去準備。”

但淤泥村中人們吃飽都是問題,哪來的佳肴招待百十兵騎?

孫老頭剛應下來又做了難,他前思后想只能嘟囔:“看來得去胡獵戶家看看,是否有野味。”

鐘鳴早有準備,他悄聲對孫老頭說:“孫伯,您不用擔心吃食問題,讓人去我家取出米缸,做好米飯,我去叫人張羅酒菜。

就是兵騎頗多,我和梁黑子幾人怕是忙不過來。”

“如此甚好,就知道小鐘你有門道。”

聞言,孫老頭喜笑顏開,老臉皺得像樹皮,負手邁著小碎步去張羅。

鐘鳴扭頭又叫過梁余,在他耳邊叮囑一番,梁余頻頻點頭,然后揮手喝道:“兄弟們跟我走。”

一群少年直奔鐘鳴家中而去。

今晚是必要的有一場熱鬧的晚宴,鐘鳴吩咐好以后,又對楊延朗道:“叔父,我且去家中把東西放好。”

“一同前去吧,我也看看侄兒的住處。”

楊延朗并沒有太大的官架子,他對待淤泥村的人很隨和,見誰也是報以笑顏。

淤泥村不算大,走在小路上,仍是飄著怪異的味道,四周茅屋韻亂。

鐘鳴是習慣了,而楊延朗則是真的不在意。

念及以前,楊將軍尸山尸海中拼殺,累了便趴在尸堆里休息,餓了便吃染血的馕餅。

若想人前顯富貴,人后必定要受罪。

上將軍是吃過大苦,受過大罪的人,對于淤泥村的這種情況他見怪不怪。

一高一矮,銀盔白袍的將軍與麻衣少年人并肩而行。

走過半座村落,楊延朗也看的差不多,便問:“這村落能在邊陲建成這樣,也實屬不錯,看似每家人都有房屋住。”

“年前戰亂的時候還有些亂,還是開元年后情況好轉,起先大家連口糧也沒有,如今能分得百畝良田,吃食便無憂了。”

鐘鳴搖頭嘆息:“所謂治理國家,無非是國泰民安四字,國泰易,民安難啊!

新唐諾大的山河國土,也不過是叔父這等將領帶軍三十萬,只憑砍殺即可解決。

可這千百萬的百姓,想要讓他們安康,僅是吃飽穿暖一條,便難于登天。

國以民為天,民以食為天。

只有吃飽了肚子,不挨餓,百姓才不會有叛亂之意。

自古朝代更替,哪次不是適逢暴君壓榨百姓,亦或是天災人禍,百姓不得安生。

百姓為水,朝堂為舟,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這番言論可不是位鄉野少年人能講出來的,楊延朗甚為震撼,怪異地盯著鐘鳴看。

但鐘鳴的言語又太過偏激,于是楊延朗反駁:“國泰民安亦然重要,可國力之強,立于兵騎之盛。

若不是我新唐三十萬兵甲,七萬新唐十三騎震懾后陳,南漢兩國,又何來國泰民安。

侄兒的話是否過于偏激,對于新唐軍事太過輕描淡寫。”

鐘鳴啞然,楊延朗的切入點沒有錯。

只是鐘鳴享受慣了后世的安康生活,自己平時也不看軍事,對于軍兵一事就不太看重,他的思想,與這個兵戈相見的時代還是有許些偏差。

“叔父所言也對,只是開元年至,新唐軍事自然要后于民事。

當下新唐最急之事,還是百姓何以飽腹。

叔父您看這邊陲小鎮,不過萬人耳,即使今日分田,也僅有七成人能吃飽,其余三成人仍要為吃食而苦惱。”

楊延朗不可置否,長嘆一聲。

“侄兒所言極是,只可惜,新唐百廢待興,當今君上卻癡迷于長生之道,建國以來憊于國事,尊崇白玉京福邸……

這新唐之憂,當下無可解決。”

談及國事,言及上將軍心中之痛,言至深處,上將軍一時失口,竟然講出了朝堂之上最大的矛盾。

鐘鳴閉口不言,他沒有再說下去。

兩人談論之事已是國之根本,再說下去便是大逆不道之言。

舉國為尊的唐臻帝李淵,可不是他這個鄉野少年該談論的人,鐘鳴不想惹麻煩,也就不再說。

楊延朗見鐘鳴不再言語,也能知道他的心意,感嘆道:“侄兒年紀輕輕便有這番言論,應為國之棟梁,站在朝堂之上與百官辯論,治理國事,不該委身于這邊陲小村落啊!”

鐘鳴爽朗一笑:“叔父過譽,這一村之事小侄還理不清,何以治天下。”

恰逢兩人都不想再說這言論的時候,鐘鳴岔開話頭:“叔父,方才老山魈之事你還未提,侄兒甚是納悶,不如你給我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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