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上飛看到了那個渣男的所作所為，來告訴這女的，本來也是好心，省得她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

沒想到人家不領情，一句話把他懟回來。

陸上飛本就不是能言善辯的人，被人一懟，之前想好的各番言語一時間都忘掉，更是著急，連忙向前一步，要將之前聽到的東西都一股腦地說出來。他越是著急，嘴里的話越是前言不搭后語：

“里面有個人，叫鞠姐。你別擔心，是個老太太。說話也聽不清。你懷孕了，他想把你……”

那個女子身子向后，躲著陸上飛。

她聽到“鞠姐”二字的時候，本來眉毛一擰，就要發作。又聽說是老太太，神色便再次放松。

不過她誤會了陸上飛的意思：“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別以為我看不出你的鬼心思！哼！”

說著，屁股又向后蹭了蹭，提高了嗓門：“也不撒泡尿照照你的樣子！”

袁知吾趕快過來拉住陸上飛，勸說：“算了算了，有些人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就是！”女的還以為袁知吾是幫她說話，再次剜了陸上飛一眼：“哪涼快哪兒呆著去！”

陸上飛不知所措，說不出話來，被袁知吾拖拽著走，一直過了好幾條街，才一拍大腿：

“當時，俺就應該懟回去。”

“就說：俺不和奶子小的女人說話。”

有很多不善言辭的人，理工科男生居多，都像他這樣——吵架的時候反應慢，過上半個小時才回過味來。這樣的人適合寫信吵架，最不濟，也得在即時聊天工具，例如微信、QQ上，才有可能發揮戰斗力。

袁知吾跟他打趣：“咱回去找她啊？”

“算了，等下次再見的。”

但陸上飛緊接著又緊張起來：“她要是真被人賣了，怎么辦？”

“一個大活人，怎么那么簡單就被賣了。”袁知吾答：“晚上，我跟朱警官說一下。”

兩個人往回趕，袁知吾看陸上飛一直抱著個盒子，有些好奇，不由得問了一嘴。

“是雙鞋，點外賣的人送的。”

“城市里好人真多。”陸上飛感嘆道。

袁知吾點了點頭，表示贊同。當物質生活豐富的時候，破鞋這種東西，就變得“食之有味，棄之不可惜”了。

又看了看陸上飛的腳趾頭，問：“怎么不換上？”

“不舍得。”

“是不是一個姑娘送你的，看上你了？留了電話沒？”

“別瞎說，是個男的。大口罩，還帶個帽子，連多大年紀都看不清。”

一聽陸上飛這么說，袁知吾嚇了一跳。

大口罩、大帽子，一樣的打扮，袁知吾這兩天見了好幾次。不是殺手，就是何撫別。甚至可能這倆就是同一個人。

不是好人。

他立刻搶過陸上飛懷里的盒子，摔到地上，還拉著陸上飛退了幾步。

“你干啥！”陸上飛急了，剛才他一時沒注意，盒子就被袁知吾搶了。里面的東西是他心愛之物，連忙撲過去想搶回來。

“等等！”袁知吾攔住他。

袁知吾蹦高，從路邊銀杏樹上撅下來一根樹枝，彎著腰將鞋盒子挑開。

里面是一雙運動鞋，嶄新的，商標沒見過，是一藍一紅兩道折線，以及英文字母“FEIYUE”。

新鞋？

送舊鞋的見過，誰會送人一雙新鞋？果真有問題。

袁知吾將鞋挑開，里面沒有什么毒物。又仔細檢查了一遍，也不見什么問題。不過他仍然本能地拒絕這個東西。

“扔掉！咱們回去找那個人！”他加重了語氣說。

“不！”陸上飛將鞋子抱在懷里，拽也拽不出。

“這東西，或許會要了你的命！”

“不，”陸上飛祈求道：“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袁知吾心里感覺奇怪。這四個字，他昨天也聽人說過。在那個圍墻下，殺手逃掉的時候，一卦仙喃喃地說了很多遍。當時，他還以為，一卦仙已經陷入瘋狂，沒有跟他深究什么。一卦仙已經死了，他為什么這么說已經變成了死迷。或許，他留下的信里，但那封信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看到。

現在，袁知吾又聽陸上飛這么說，他的疑心頓時被揪了出來。這回一定要讓陸上飛解釋清楚。

在回待拆小區的路上。

陸上飛一邊跑，一邊給袁知吾講。

“這雙鞋叫大博文，俺小時候，見過最好的鞋就是它了。”

“小學五年級，學校讓俺去參加長跑比賽。”

“平時俺都沒鞋穿，這回不行了，別人都穿著鞋，就俺光腳，多丟人。”

“俺就讓俺爹給俺買鞋。”

“大博文，11塊錢一雙。”

“家里沒錢……”

“俺爹打俺一頓，俺就跑。”

“俺爹出來攆，被車壓死了……”

“等俺長大了，就想要一雙大博文，跟當年一樣的。”

“可買不到了哇……”

說到這，陸上飛內心崩潰，不再往前走，蹲在地上開始哭。

袁知吾也下了電動車，蹲在旁邊陪著他，覺得莫名的心酸。也只能拍了拍他的肩膀：“這不怪你，鞋留著吧。”

送鞋的人。

是何撫別沒錯了。

這個何撫別，仿佛是藏在人內心世界的毒蛇，總能抓住人內心的薄弱環節，令人無法拒絕。他送給一卦仙紅漆盒子，嗯，里面的東西現在找不到了，也不知道是被誰偷的。但是那個盒子里的東西，顯然對一卦仙十分重要，逼的他冒著生命危險去茶室；這回，又送給陸上飛一雙鞋，也算準了陸上飛會拼死接受。

可他送這些東西，到底是想干什么？

袁知吾很想知道何撫別的目的，所以得趕快回去找，只希望不會太晚。

可等他們到的時候，還是晚了。

一個老頭，將內側的木門拉開，隔著老式防盜門的鐵柵欄跟他們對話。

老頭耳朵不好使，牙也不全了。

聽著也費勁，說著也費勁。

“剛才那人啊，走了~”

“租我的房子，就半天。”

“多少錢啊，半天一百塊，你們也要租嗎？哦~不是問錢啊~”

“長什么樣？我也沒見著，帶著口罩呢。”

“我又不是派出所，管人家口罩干什么。”

“身份證？租個房子要什么身份證？”

“犯法，你說犯法？啊~我聽不見，年紀大了……你倆去別的地方犯法吧……”

哐當一聲，門關上了。

再敲門，老頭便在里面裝死。

你無法救活一個裝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