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到處都漂浮著爐巖碳的味道，正處戰爭期間，整個公國用于鍛造武器的爐巖碳供不應求，以至于地面都布滿了厚厚的碳灰。

卡爾穿著厚重長靴，他有著披肩的長發以及黑色的眼珠，眼珠轉動間有如最安靜的湖水，看起來冷酷又無情。

他是個暴徒，海岸三番街的斷筋黨成員，排行老二。

卡爾行走時還是傍晚，他知道再過一會兒，當夜幕降臨的時候，整個海岸三番街都將進入混亂狀態。

乞丐和竊賊紛紛出門活動，凄清的夜幕下，會有嬰兒被丟棄在魚骨蛋殼之間，小姑娘和老男人當街交易，這些老男人只需要花費3個金幣就可以隨意對小姑娘做任何事。

戰爭爆發，物價飛漲，銅幣銀幣被人們拋棄，只有金幣和公國首都郝頓瑪爾被迫發行的盎券還能作為交易媒介。

一張盎券等于一千金幣，而三個金幣，可以買三個面包，省著點吃，可以吃五天。

卡爾踩在碳灰的地面上，暴雨剛過，整條路走起來坑坑洼洼的，不時濺起深黑的積水，海上潮濕的水汽又從西向東吹來，和漂浮著的碳灰顆粒糾結在一起，一到傍晚，整個三番街都好像充滿了泥漿。

波爾的馬蹄已被浸濕，卡爾站在加里森巷的街口，在黑馬的響鼻和不時挪動的四蹄襯托下，他安靜的俊美又可怕。

這里是參戰青年最多的地方，也是訃告張貼最多的地方，又叫寡婦巷。

卡爾的目光從一個個門口掃視過去，那里枯坐著一些身軀干癟的老婦，看不到胸膛的起伏。

門前的街邊，年輕的寡婦們、含苞待放的少女們正做著活計，小男孩們正追逐玩鬧，這些人都停下了，一雙雙目光看向他。

寡婦們的身體雖然年輕，但加里森巷更多的活力卻來源于那些安靜的少女和生氣勃勃的小男孩們。

少女們看他的目光還帶著羞怯，小男孩們的目光更多的集中在他的馬上。

馬匹很貴，而他牽著一匹馬。

卡爾靜靜地站著，他身后兩米處有一處濕漉漉的柵欄，散發著潮濕又清新的霉氣，一個少年和一個小男孩躲在后面。

卡爾望向巷子的最深處……

很快，一個六十左右的老頭兒牽著一個紅衣小女孩從盡頭跑出，一刻不停歇地跑到他面前。

卡爾打量著兩人，小女孩的身高甚至比老頭兒還高點，但也只到他的胸口，卡爾垂下目光，看向老頭兒：

“告訴我，你是GBL教徒嗎？”

老頭的額頭滲出汗水，神色惶恐：

“尊敬的卡爾先生，我早已不是GBL教徒了！”

“那我們的交易和GBL教沒關系了？”

老頭兒連連點點頭，恭敬回答道：“是的，先生，一定沒關系！”

卡爾又看向小女孩。

小女孩十一二歲，臉蛋圓潤，紅撲撲的，氣色比加里森巷的大部分人都要好。

老頭兒的聲音適時響起：“卡爾先生，就是她，您要找的會算命的小女孩?！?

小女孩仰著頭看向他，她的聲音很輕：“卡爾先生您好，我叫特雷茜?！?

卡爾點頭，從口袋里拿出一個精致的絲綢紅袋遞給她。

紅袋有半個巴掌大，小女孩接過后左手攤開，右手抖動著，倒出一些辣椒粉一般的紅色粉末來。

卡爾盯著她，加里森巷年輕的寡婦、少女和小男孩們也注視著這里。

小女孩的嘴明明沒有張開，一種古怪低沉的腔調卻響了起來，紅色的粉末仿佛不是被吹起，而是一粒粒震動得漂浮起來，漂浮在波爾的馬鼻下，好像一團紅云。

黑馬躁動不安地打了個響鼻。

“紅粉巫術！”

小男孩們的驚呼聲隱約傳來。

卡爾身后的柵欄處，疑惑的聲音響起：

“哥哥，他們在做什么？”

“噓——”

“他們在施展魔法，讓那匹馬贏得比賽！”

儀式很快結束，卡爾扔下一袋金幣給老頭，老頭兒拉著小女孩快步離去。

直到加里森巷望不見他們的身影，卡爾騎上波爾，驅著它從街口走到巷尾，又從巷尾走到街口，馬蹄踐起積水，卡爾大聲道：

“我的寶馬叫波爾，它將在三天后的周一，下午三點，在綠都格羅尼茲賽馬場參賽，它將贏得比賽，你們可以下注押它，會贏得回報?！?

“下注時間周一下午兩點半結束，我叫卡爾·比比，你們知道在哪里下注?！?

……

消息從加里森巷發酵，到傳播到整個三番街只用了兩天。

周一清晨，爐巖碳機器轟鳴聲響起，卡爾換上輕快的靴子，走向一番街6號。

在一塊被水汽打濕的半舊木板上敲了敲，一顆小腦袋探了出來。

羅爾·比比見是卡爾，連忙吐出嘴里叼著的半截香煙，卡爾身體前傾，不用貼近就聞到了一股劣質香煙的味道。

卡爾瞪了他一眼：“開門！”

羅爾應了聲，跑到另一邊打開門，嘴里嘟囔道：“愛德華氣的要死?！?

卡爾沒理他，直接走進屋，掀開厚重的幕簾，熱浪裹挾著嘈雜頓時撲面而來。

晨光透過天窗打到桌上，和清晨的燈光混合到一起，叼著香煙的下注經紀人一臉疲憊地在桌邊數著金幣。

卡爾從一張張桌邊走過，每當有經紀人看到他時便會恭敬地問候一聲，卡爾也點頭回應。

“卡爾，快看！加里森巷的人全部都下了注，押到了你的寶馬波爾身上，其他地方的人還在觀望?！?

加吶·比比拿著下注清單興奮地喊著，卡爾走過去掃了眼清單，微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

參與比比家族事業的主力軍一共有五個人，老大愛德華，老二卡爾，老三加納，還有二十歲的女性海琳以及五十歲的女士菲歐娜，他們是主要的斷筋會成員。

七歲的羅爾不在此列。

加納雖然是比比家族的老三，但已經是一個父親，病死的妻子留下了三個男孩和一個女孩。

“卡爾，立刻進來！”

愛德華站在最里間朝卡爾喊道。

作為比比家族年紀最長的男性成員，愛德華身材瘦削，棕發藍眼，二十八九歲的年紀看上去卻像是三十五六。

卡爾走進愛德華的辦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