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面驅趕圍觀人群的店長，聽見店里傳來的慘叫聲，又慌忙趕了會來，她看著的店內一團糟的樣子，和那倒在地上的三人，面色不悅的說道：

“李先生，店內的損失會由艾登伯爵派人前去索要，如果后續還會有所影響，也還請李先生轉告青蓮家，到時需要你們出來承擔責任。”

李洛非看了她一眼，并沒有說話，但店長看到他淡漠的表情，卻是微微露怯，隨后又板起面孔。

李洛非沒有教訓她的打算，他有聽說過，眼前這個少婦跟艾頓私下的關系。

“讓你的人把她訂的衣服送進去，”他示意了下那半天沒有動靜的更衣室“她的那件臟衣服一會洗干凈了，記得送還回去。”李洛非命令道。

店長找來手下，按照李洛非的命令吩咐了下去。

半晌后，夏爾換好了禮服走出更衣室。

李洛非站在門口，等著，見夏爾出來，看向了她。

她換好的這件禮服，同上次婚宴時所穿的那件，雖樣式不一樣，但卻顏色近似。

在禮服上面，夏爾似乎偏愛紅色。

這是一件以金線作為縫飾，半露斜肩的紅色長裙，收腰修身的設計，襯拖著夏爾身材，更加顯得高挑纖細，紅色的裙子讓她裸露在外的皮膚看起來白皙如玉石。

“走啦！”

李洛非見她出來，懶散的打了個招呼，“給你衣服不小心弄上血跡了，欠我的飯錢不用還了，還扣多少到時還你。”

他等著夏爾走過一片狼藉的地板，門口處，青年貴族的手下倒是留下來一個，干等著收人，見李洛非出門，垂著頭，根本不敢看他，而另一個大概跑回去報信了。

除了他們，其余看熱鬧的人，已經被店長命人驅散的差不多，正隔得遠遠的往這邊窺視。

見兩人出來原本大聲的議論，換做了竊竊私語。

李洛非懶得在花精力管他們，他握住夏爾的小臂，扯著她離開了那群人。

兩人沉默的行走了半晌，已經出了服裝店所在的路口，在往前便是商街還未鋪好的新路，周圍沒有幾家店鋪開業，仿佛這里才是真正的西城。

“謝謝。”夏爾突然出聲，她看著被李洛非握住的手臂，輕輕的向他道謝。

“沒什么，見義勇為是我們那里人的優秀品質。”

李洛非見已經遠離了那群看熱鬧的閑人，于是松開手，看著夏爾說道。

“你不是還要去參加宴會么？”

夏爾垂下頭，輕輕搖了搖，她沉默了一會，開口道：

“車夫偷偷跑掉了，現在已經趕不上了。”

李洛非看著她的樣子，突然有些煩躁，他深吸一口氣，將一些屬于他自己的不愉快事情擱在一旁。

“我送你回去，這附近沒車行。”

他怕那些人之后做報復。

“謝謝。”

李洛非點點頭，在前面帶路走著，他倒是知道金云商會的駐地在哪。

隨著那處新商街的遠離，周圍的道路又開始變得荒敗難走。

已經沒有店鋪開在這里，卻因為已經劃入了開發計劃中，原本居住在這里的平民也被遷離。

四下除了到處堆放的垃圾，和幾顆孤單的樹，只剩下春日里傍晚時分的夕陽。

兩人一路的沉默無語，李洛非打頭走著，卻感到身后的夏爾并沒有跟上，一陣細小的啜泣聲傳入他的耳中。

他回過頭，身著紅裙的夏爾蹲在無人的路旁，環抱著膝蓋，將臉深深的埋進手臂中，那件禮服長長的裙擺，拖在骯臟的道路上。

那輕微的哭泣聲源自于她。

李洛非走回夏爾的身邊，蹲了下來，他并不知道說什么好，遲鈍的他現在想想，任何一個女孩遭遇剛剛的事情，都會接受不了。

更衣時衣服被偷走，還被展示給眾人，被人堵在更衣室內謾罵，甚至還有人想要闖進去。

換做任何一個女孩，如果遭遇剛剛的事情，都會接受不了。

他同她并肩蹲下，情緒崩潰的夏爾埋著頭，輕微的抽泣著，少女金紅色的頭發柔順的盤在腦后，暴露在空氣中的肌膚上，因哭泣和傍晚的寒冷，長起了雞皮疙瘩。

李洛非脫下外套，把它搭在夏爾的肩上，想了想，開口安慰的說道：

“你為什么喜歡參加宴會？那些家伙心底的想法都一個樣，只不過是看家族背景的高低，顯露出來多少。”

“我不喜歡參加宴會。特別不喜歡。”

夏爾埋著頭說道。聲音因埋在肩膀里傳出，有些沉悶。

“我知道他們是怎么想的。我不喜歡參加。”

少女停止了嗚咽，聲線略帶著沙啞，幽幽的說著。

“有什么苦衷么？”李洛非有些不解，輕聲問道。

“沒有苦衷，”夏爾講述道。

“在我小的時候，我非常討厭這種聚會，一本正經的說著無聊的話，但是父親一直參加著，每天都要花很多時間，我那時很反感他。”

“我跟他抱怨，他卻說我以后是要繼承商會的，也會這樣的，我很不開心，我說我跟他不一樣，我以后只需要做好買賣，就能把商會變得更厲害。從那以后，只要遇上這種事情，我就會躲得遠遠的。”

李洛非蹲在少女身邊，撐著腦袋，安靜的聽著。

“直到我十六歲那年，有次商會內部的變故。是針對我，關于繼承權。那時我才發現，我連反抗的門路都沒有。父親為了保住我，親自下場插手，但因為違反規則，付出了很大的代價，商會內也變得不是他一個人的話語了。”

“從那以后，我就強迫自己去學著同各種人交流，父親說的對，生意就是人脈，買賣是靠渠道，人與人之間的事，就是渠道。如今商會又出現變故，有人眼紅達云賽港口，我替父親來到王都，就是要找到化解變故的渠道。”

夏爾抬起臉，望著前方空無一人的道路，說道。

“我跟她們說的其實有些地方一樣，我確實是有打扮，只為了他們能為我造勢。”

李洛非聽見夏爾的心聲，學著她，看著眼前臟亂的路面。

曾經對話宇宙，想去世界。如今庸俗虛榮，只見身邊。

他想到曾經看過的這句，關于長大的話，扭過頭看向少女的側臉，卻不知道說些什么。

“額，以后別一個人亂跑了，身邊要跟著人。還有，出了事可以找我，我也出一份渠道的力。”

“謝謝！”夏爾笑了起來，轉頭看向李洛非。

李洛非盯著眼前少女的笑容，再次聽到她的感謝，卻沒有了不耐煩。

他看著那雙剛流過淚水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狡黠的縫，也跟著笑了出來。

商船上的李洛非回過來神，而那畫面卻留在他的腦海中。

他伸出手，關上了面前的舷窗，往后退了幾步，仰身倒在船艙內的床上。

想起這個下午，與她的再次遭遇，李洛非撇撇嘴。

“還有的折騰”

他閉上眼睛準備進入冥想，心中卻產生著莫名：“與君初相識，猶似故人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