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從山頂出來，照耀雪地山谷，陽光和藹可親，灰褐色的樹沐浴著一片溫暖。

寒假是為迎接過年準備的，過年，千家萬戶團圓的日子。王小滿和弟弟王安果盼望已久，三姐王小月放假回來了，二姐王小雨也回來了。大姐王小紅放假前寫信來說，還有一個人和她一起來。

信是寫給小滿的，她不明白什么意思，給爸爸媽媽說：

“大姐寫信說要畢業了，她回來還要帶一個人……”

媽媽說：

“嗬，她不自己帶。還要我們給她找嗎……她都二十三了……本來上學就晚，和她同年的慧萍丫頭都兩歲了……”

小滿不解：

“媽，你咋知道她說的是這個意思？”

“大過年的，不是這還是啥……”

于是全家都忙碌起來。

早上，爸爸買來一塊塊石灰，放幾塊在一個大盆里，添水，水澆到石灰石上，一塊塊石頭噗噗冒泡，石灰石開裂，化成潔白細膩的粉融進水里。爸爸說：

“別摸噢，燙得很。”

家具歸攏到房子中間，靠墻桌子上放凳子。小雨站上凳子，一手拿大排刷，一手接過小月端來的半盆石灰水刷墻。整個房子里橫刷一遍，豎刷一遍。小滿時不時用棍攪幾下石灰水，不讓它沉淀，刷出來均勻。以前都是媽媽刷，后來姐妹都會刷墻。

雖然很累，看到煥然一新的家，都很開心，下午三間房屋刷完。擦干凈家具，桌子，凳子，擺放整齊。

第二天剁餃子餡，牛肉，羊肉，豬肉三種。厚厚的木墩子上，先把肉切片，再切絲，再切粒，接著不停的剁，剁牛肉餡的時候加適量水才嫩滑，羊肉和豬肉好剁些。

每年冬天第一場大雪后，春天捉的小豬仔已膘肥體胖，家家都殺豬過冬。小滿家還有牛羊，雞鴨。爸爸忙著采購，媽媽要做香腸，腌臘肉，熏雞，鹵鴨，煮肉……

寒冷的冬天，屋子里燒著火墻，暖炕，熱氣騰騰。一家人干著活，講故事，說笑話，討論家事……

說著話就到了二十九晚上，夜空里星星透著寒冷的光。晚歸的人，心急的走在雪地上，腳下的雪咯吱咯吱響。

在深夜里零星的鞭炮聲，狗叫聲中，爸爸突然急急走到門前：

“是小紅回來了……”

打開門，大姐撲進來：

“我回來了！還沒睡，都在等我嗎？”

跟在她后面清俊的黑衣青年，提著大包小包。她轉身說：

“小偉，快進來，這是我爸媽和妹妹弟弟們……”

爸爸接下他手里的大包小包，說：

“冷壞了吧，快坐炕上……”

“謝謝叔叔，阿姨好，我叫袁時偉，叫我小偉就行?！?

寒暄幾句爸爸問道：

“咋這么晚，還有車嗎？”

大姐說：

“我們坐火車四天，我發燒了，到省城小偉家休息了兩天，他爸媽叫他送我一起回來過年，班車從省城過廟爾溝，風太大又住了一晚，今天到市里太晚了，回來沒車，我們遇到牧民的馬爬犁，捎我們一段，又走了幾公里。我就想著今天一定要到，看，還不到十二點，真的到家了?！?

爸爸聽完，又對袁時偉感嘆道：

“平安到家就好，小偉家里人都好吧？你沒來過這邊吧？以前冬天過老風口，趕上風大的時候，車都吹翻……”

媽媽說：

“小紅，爐子上有熱奶茶，給小偉倒上，籠里還有蒸餃，吃點熱的……”

準大姐夫晚上和王安果睡一屋。姐妹四個仍然睡一屋，躺床上還在興奮的說話，有新人加入的第一個新年。

冬季寂靜的山谷。鞭炮聲越來越濃。爸爸今年買的煙花照亮了半個小鎮，王安果放一種旋轉跳躍的花炮，花炮亂竄，竄到他自己的褲腿上，新褲腿上呲個小洞，嚇得還哈哈大笑，小月小滿也滿院子笑著跑著。

晚上一家人圍著電視，吃著菜看春節聯歡晚會，給爸爸媽媽說吉祥話收壓歲錢。

初一清早，爸爸先去有老輩的人家拜年，小滿覺得自己長大了，也不能再像小時候一樣，和弟弟拉著爬犁挨家拜年了。

她們還是要去庭哥家的，庭哥已經當爺爺了，夏天他的大兒媳生了個兒子。王安果一直問庭哥的小兒子狗子說：

“你嫂子生了沒有……”

狗子激動的說：

“小叔，我嫂子生了！”

“男孩女孩？”

“我嫂子給我生了個弟弟……”

王安果笑岔了氣：

“你嫂子……給你生個弟弟……哈哈哈哈……你…他叫你哥嗎…”

狗子也笑起來：

“噢，是小侄子?！?

狗子被笑了好久。

爐火上燉著肉，桌上擺滿糖果。爸爸拉著小偉下象棋，看他們認真思考的樣子，王安果悄悄說：

“我才不愛和爸爸下棋，他太耍賴了，他贏了沒事，我贏了，他就悔棋……”

就這樣，也看他們“難解難分”的戰斗了半天，直到媽媽說吃飯了，看爸爸笑容滿面，就知道人家謙讓的剛剛好。

小月小滿第一次有些不好意思的叫大哥，很快也就熟了。初五大姐和大哥去省城了。

張今夏回家過年，小滿和李秀玉約好去找她。張今夏帶她們去她家廚房，有個小飯桌，把她媽媽預備好的涼菜端幾盤說：

“好久沒見面了，咱們喝點紅酒吧，我爸爸媽媽不喝紅酒，都給我了。”

小滿說：

“我媽也一樣，紅酒都給我們了。”

李秀玉看著張今夏說：

“你現在學習怎么樣，緊張嗎？”

“還可以，能跟上，老師很嚴厲的，同學間也比著學呢……我姐要求還高，每天逼我背書……就過年回來才松一點?！?

小滿想想說：

“我家里也沒人說這些，好像上學都是自己的事，也沒人不想讀書，不上學就回家干活吧，現在種地都是有文化的人才種的好?！?

三人說著喝一小杯紅酒：

“新年快樂，干杯！”

又東拉西扯一會兒張今夏說：

“好像喝紅酒也沒啥感覺，我們再喝點吧?！?

小滿和李秀玉附和：

“就是，紅酒喝著挺好喝，也不暈?！?

她們說一會喝一杯，足足喝了兩瓶干紅還意猶未盡，小滿說：

“夏，等我們一起上高中再見吧，都加油喔，我還沒出過遠門呢?！?

頭開始有點暈，小滿翻過她家園子的墻抄近路回家。走到自家院，感覺天旋地轉，暈頭暈腦的，扶著一棵高大的楊樹“哇哇”吐起來。吐過回房子里洗洗手臉，倒床上就睡著了。

姜東興和王安果看著她，互相看看都沒說話。

陽光的溫度在春節里升高，雪融化成水，太陽下山時又冷成冰，在明天太陽升起又融化成水…

早上小滿起床，小雨小月都坐飯桌旁了，媽媽燒了粥說：

“小滿，你喝點白粥就好了?！?

小滿叫道：

“為啥啊，我餓死了，我想要吃肉?！?

“別傷著胃。”

“放心吧，我胃口好得很，煮那么多肉哪能不讓我吃?！?

看她狼吞虎咽的喝粥，吃肉。媽媽又笑起來：

“你這樣子，以后也是個母夜叉孫二娘……”

王安果說：

“少吃點吧，東興哥叫我們去他家呢，走啦……以后不能喝酒，你昨天太丟人了。”

小滿看看姜東興：

“你昨天就來了？我在張今夏家，還有李秀玉一起說話呢，沒想到就喝多了……嘿嘿嘿……”

姜東興笑笑說：

“別聽阿果說的…喝那么多還能好好的回來，腦子清醒著呢……”

小滿尷尬的又抓起一個鹵雞胗邊吃著邊說：

“走嘛……”

小滿跟在他倆后面走，陽光明媚，春天的氣息明顯，雪融化的蓬松了，樹枝看起來也柔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