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疼。”

竹影感受著右上腹間歇性的脹痛忍不住喊出聲，但努力一番也只能在腦海里呻吟而無法張嘴。

這時，竹影才發現自己不僅無法說話，連睜眼的能力都沒有了，只剩聽覺還在，一陣恐懼猛地襲上心頭。

自己這是變成植物人了嗎？竹影恐慌地想著。

“竹夢，竹夢你給我出來。”竹影第一時間想到疑似罪魁禍首的竹夢。

“干哈？”竹夢操著一口不地道的東北話問道。

“干你……你說我想干啥？”竹影氣得差點連自己都罵。

“你這是保護性昏迷，因為你的病情太過嚴重觸發了身體的保護機制，強制性昏迷。”竹夢不咸不淡地說著。

“扯犢子，你……”

“噓，別吵，你仔細聽，認真聽，你就會知道自己病得多重了。”竹夢打斷竹影的怒罵，示意竹影安靜下來。

“媽，你先回去睡吧，我來照顧竹子。”

竹影本想繼續發火，但聽到自家大姐的聲音后強行忍住了。

“我這哪兒睡得著啊，竹子到現在都沒醒，我得看著他。”

我這是昏迷了很久嗎？聽到媽媽話語里帶著哭音，竹影心中的不安加重了數分。

“媽，你要照顧自己的身體，別竹子好了你卻病倒了。”竹影大姐還在勸說，聲音里同樣帶著悲痛。

“我病倒了怕什么，如果我病倒了能讓竹子好起來那就讓我病倒好了，我這一大把年紀死就死了，還給你們減輕負擔，但竹子……”竹媽情緒崩潰，哭著說道。

“媽，你瞎說什么呢，什么死不死的，醫生都說了，竹子的病可以治，燕京的專家團今天就到。”竹影大姐在竹媽的影響下抑制不住內心的悲痛，跟著哭出聲。

“……”

病情很重，可能會死。從短短的幾句話對話中竹影提取到這兩個信息。

竹影大姐與竹媽的對話竹影都沒心情再去關注，只是模糊聽到了肝癌、中期兩個詞。

我特么怎么就要死了呢？竹影失神地想著。

我的人生才剛剛騰飛，外掛都還沒用爽呢！

我好不容易才又抓住一個可以追求林靜的機會啊。

竹影回想著自己努力奮斗三個多月拿下的燕大初試第一，那是他從未有過的輝煌。

竹影還想到那開局甜美結局凄慘的夢、自己未來的計劃，真特么嘲諷。

“竹夢，我要進腦域。”竹影不摻雜絲毫情緒地說道。

“嗯？”

“我說我要進腦域，你特么聽不到嗎？”竹影的火氣瞬間就爆了，毫無征兆。

“ok。”竹夢不僅不惱，還丟了句英文。

依舊是那間教室，那兩套桌椅，竹夢坐在右邊面帶笑容注視著憤怒的竹影。

“別氣了，肝癌中期，離晚期也不遠了，最后這點時間還是開心點比較好。”竹夢好心地勸慰竹影。

“有你輔助，有燕京專家團治療也不行嗎？”竹影沉著臉問道。

“我不是萬能的，人類的極限不包括自愈肝癌晚期，這與有無專家治療無關，況且你想一想，治療費得多貴。”竹夢很清楚竹影的弱點，因為自責，竹影對自己極為吝嗇。

竹影很清楚自家雖然不算貧困，但也說不上富裕，也很清楚自己不是個東西，但竹影又偏偏不愿努力上進，所以竹影一直都很節省，不愿多花家里一分錢。

大學生活費一直在800以下，從不超過兩百的衣服、鞋子一穿就是三年起步，玩游戲就算被虐得再慘也不充一分錢。

竹影很扭曲地自我安慰著，雖然我不能給家里賺錢，但我可以用的少啊。

竹夢在了解竹影的奇葩想法后一直想吐槽——那你怎么不每餐饅頭配咸菜？這樣豈不是用得更少？你直接去死豈不是一分錢都不會用？

竹夢的話點醒了竹影。

治療肝癌要花多少錢竹影不知道，但想來自家房貸還沒還完的房子估計是保不住了，再慘一點可能還會背上一屁股債。

然后得到的結果呢？自己再多幾年？甚至只能再多活幾個月？

可去特么的吧！

竹影絕望地坐到另一張椅子，雙手捂住臉支在桌子上。

“你是怎么想的，你到底想要什么？”竹影側過臉，猙獰地望著竹夢。

竹夢早在三年前就出現了，那時他應該還沒患肝癌，就算有也會是早期，如果那時竹夢就現身告訴他，竹影相信自己不會淪落到現在這般境遇。

“我啊？我想你死！”八顆潔白的牙齒依然在外閃耀著，但竹夢的笑容卻漸漸變冷。

這一刻，竹影有些驚愕，更多的是憤怒，但怒火卻無處宣泄，因為他此刻被一股力量束縛在原地無法動彈。

“別激動，激動傷身。”竹夢遏止竹影蠢蠢欲動的拳頭，好言相勸道，“腦域是我的地盤，在這里我雖然不能傷害你（其實是傷害不到），但可以控制住你。”

“每個人的大腦里都有我這樣的存在，但偏偏只有我可以與你交流，你知道這是為什么嗎？”竹夢站起身，圍繞著竹影踱步。

不等竹影發出提問，也不在乎竹影是否會反問，竹夢出聲道：“有一個很內向的男孩，他從小到大都沒幾個好朋友，更多的時間都是獨自一人待著。

男孩小時候沒手機，也沒電腦，有段時間他家里甚至是連電視都沒有，那時男孩最喜歡做的事就是和自己說話。

男孩在腦海里構想了一個人物，他聰明、堅強、上進……所有男孩不具備的優點都被男孩安在他身上，男孩為他設計了一個十分完美的人生，地位、愛情，他都有。

再后來，僅僅構想一個人物已經無法滿足男孩了，男孩開始將他替換成自己，一個聰明、上進、堅強的自己，擁有一切的自己。”

竹夢還在踱步，一直都未正臉面向竹影，也沒注意到竹影開始關注他的講話。

又一圈，竹夢側身站在竹影面前，暖暖地笑著講訴起另一個故事：“在男孩的大腦里有一個人，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一個人，因為他不能看不能說，不知道自己身處何處，但是他能聽能簡單的思考。

在他很小的時候他就聽見一聲音在告訴他，你是一個聰明、堅強、上進的人，你是一個科學家、老師、醫生，你會有一個愛你的妻子，你會……

他不知道什么是聰明、上進、堅強，也不知道什么是科學家、醫生、妻子……只是單純向往這些東西，并認為這一定是最好的東西，唯一遺憾的是，他一直不知道自己的姓名。

后來，有個聲音告訴他，他叫竹影。”

仍被禁錮著的竹影怒火已經消散，眼神失焦，似乎在走神或回憶過往。

竹夢轉身背對著竹影，盡管與竹影近在咫尺，但竹影卻覺得竹夢此刻的聲音遠在天邊：“本來一切都很美好，男孩可以在自己的幻想中得到滿足，男孩大腦里的他也會因自己的完美而開心，但有一天，他開智了，智力的增長一日千里，他有了視覺和說話的能力，他知道什么是聰明……科學家……妻子，同時他也知道那些都與他無關。

他知道自己不是竹影，而真正的竹影與他所認知的截然相反，他很生氣，無法接受這樣的竹影，想給竹影一個教訓，但他偏偏又不能作出對竹影有害的事情，直到他發現竹影患有肝癌。”

故事的后續已經沒必要講了，竹夢重新回到座位上并解除了對竹影的禁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