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你不糟蹋酒,酒就不會糟蹋你
夢里醒轉,薄薄的黑暗已在空氣里彌漫開。
抓過枕邊的手機,兩個未接電話,一條短信,竟也未能把我喚醒。算算收到信息的時間,小七姐姐怕已到了,馬上撥了電話過去。
小七姐姐在南華門已等了十來分鐘,卻也不急不躁。
“知道你累呢……你先出來吃點東西吧。”
沿南華橋下的石階下去,我在沱江邊見到了小七姐姐。
她很瘦,綁了兩根發辮,垂在雙肩,戴一頂棕色的寬邊漁夫帽,穿白色吊帶T恤,七分牛仔褲,背著灰色中號背包,趿著白色人字拖站在水里,有一撥沒一撥地踢著。
見了我,她露齒一笑,對我說:“水很涼呢。”
跨江而過一高一矮兩列石墩,后來我知道那叫“跳跳巖”,石面方正,一人站立剛好。一排游人,排著隊過江,我拉了小七姐姐排在了最末,一個接著一個,一步一跳過去。
對岸一整排飯館,大多打著苗家風味的旗子,原木桌椅靠江排著。
我們不急著坐下,一路走著,想找一處經濟而別樣的景致。
走到河堤上,好幾家燒烤攤檔,他們把折疊桌和塑料椅腿兒浸泡在江水里,老板干脆兩條小腿劈著江水來回奔忙,問他有啤酒沒有,不回話,只轉身踢了兩步水,從泡在水里的塑料籃子里抄起了兩瓶哈爾濱冰純。
小七姐姐朝我一笑,便是這兒了。
小七姐姐說:“得喝點兒酒,我們第一次見面。”
不用杯子,她對著瓶嘴仰頭一口,“我不喜歡一次性紙杯,沒有質感。”
“你常常喝酒嗎,很傷胃呢。”
“我喝,每天一點點,不多。酒是養人的,你不糟蹋它,它就不會糟蹋你。”
說得我笑了。我也有過一段嗜酒的日子,不知道是酒在糟蹋我,還是我在糟蹋酒,反正是覺得那時候特悲傷,然后特狂歡,喝酒時痛快淋漓,喝得稀里糊涂后寂寞淋漓。
不說酒是靈感的來源吧,因為我喝酒后一個字兒也沒寫出過,可是寫文章的人哪能不喝酒呢?我在中文系,是能寫文章也能喝酒的女子,這是出了名的。
我有過一幫酒肉朋友,酒桌上算我一個,是他們的習慣,他們一般在9點10點左右撥我的手機,“喝酒呵,快來”,我便慌慌忙忙把長發往腦后一束,出來了。
我喜歡和熟悉的朋友喝酒,酒酣了,手托著腮安靜地聽他們海闊天空地拍著桌子憤青,或者他們手托著腮安靜地聽我海闊天空地拍著桌子憤青。
酒桌上有陌生人,就是另外的境界了,我一直覺得酒桌是最容易拉近人們距離的場所,觥籌交錯,面紅耳熱之后,往往就有不熟絡的手搭上來,推心置腹地跟你說對不起,那件事實在是沒有辦法,請你體諒體諒。
我推開他的手說沒什么事。我說的是實話,我就是說不原諒,又有什么用?
那天晚上是學生會的幾個干事堅持要請我們喝酒,一開始他們都沒有答應,都等著我說話,我知道他們的意思,我是社長,如果我說不去,那大家都不去了。
可是我點頭了。副社長說,去,大家都去,狠狠兒喝他們一頓。
趙匡胤杯酒釋兵權,而我在酒桌上把我一手創辦經營了兩年的文學社團給賣了。
“他們那時候說要整治校內社團,沒后臺的都被處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