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有人干咳了兩聲。

胖子站起來，用力將棺蓋蓋上，捧著土撒在上面。其他三人也開始默默地填土，直到把棺材全部掩埋了。

“其實你們……”夕城要阻止他們。

“姑娘，我們錯了，我們對不起令尊。”大頭一臉哀痛地說。他就說這位女人來歷不凡，原來也是世家子弟。

“我們不是故意打擾伯父安歇的，對不起。”阿泠一邊填土一邊鞠躬。

“多填些土，把伯父埋深一些。”阿往道。他們幫過這個女人，她應該不會翻臉不認人吧？

夕城嘴角微抽。

做完這一切，四人對著墓碑深深三鞠躬，對望一眼——跑！

四個立時作鳥散，朝著四個不同方面飛快跑去。

夕城翻了一個白眼。

這些人能好好地聽她把話說完嗎？

她提起被扔在了地上的燈籠，默默地數著數。當數到十的時候，就阿往第一個出現在她的視線中，然后是大頭，阿泠，最后是胖子。

“奇怪，我們怎么跑回來了？”胖子跑得氣喘吁吁。

阿往不跑了：“怎么跑回來？當然是這位姑娘施了法。”

夕城無辜地眨眼：“我只是想讓你們回來好好聽我說幾句話。”

“我們聽！我們聽。”阿泠點點頭。

夜空下，冷風呼嘯的墳地里，四個年輕人端正地坐在一座華麗的墓地邊，很認真地等著眼前女子的問話。

夕城覺得十分好笑，朝黑暗中招招手：“浩檀，你出來吧。”

話音剛落，四個年輕人就看見黑暗中飄來了一襲蒼藍色的身影。那是一名俊秀如玉的少年，手里提著一盞燈籠緩步而來，衣袂微飄，恍如仙人，看得阿泠兩只眼睛都放光了。大頭忍不住用衣袖在她臉上擦了一下。

雙浩檀來到他們面前，對他們點了一下頭致意。大頭和阿往瞇眼打量著他一身的裝扮，認了出來：“你是雙家本家的術師？”

雙浩檀點頭。

四人臉上紛紛露出了羨慕又崇拜的表情，坐得更加端正挺直了。

“剛才我們明明逃跑了，卻還是跑了回來，是你施的術法嗎？”阿往問道。

“是。”

四人隨即兩眼放光，態度更加畢恭畢敬。

夕城已經翻了好幾個白眼了。

“你們不是在礱城嗎？怎么會在這里挖墓？”夕城問道，“你們到底是什么人？”

“我們是術師。”大頭說。

術師？

夕城和浩檀對望了一眼。從沒見過當盜墓賊的術師。

像是看懂了夕城和浩檀的眼神，阿往冷冷道：“我們也不想盜墓，若非走投無路，堂堂術師怎么會做這種事？”

就算走投無路，堂堂術師也不會盜墓吧？他們是不是對術師有什么誤解？

“你倒說說，怎么走投無路？”夕城看著他微笑地道。

阿往看著她的燭光下微笑嬌美的面容，輕咳了一聲：“我們的門派在礱城里無名無勢，一直被那些世家排擠，生存本就艱難。最近一段時間城里各個術師世家互相爭斗，已經毀了不少地方。我們唯一的落腳之一也被殃及了。我們沒地方可去，銀錢也花完了，為了不被餓死才出此下策。不久前木家的家主去世，但凡世家有人去世，一定陪葬許多金銀財寶，于是我們打起了陪葬品的主意。”他看了一眼夕城，“沒想到死的是你父親。抱歉。”

不過，她是木家家主的女兒，而那位年輕術師是雙家術師，他們兩人怎么會在一起？現在城里面無人不知木家和雙家勢如水火，天天斗得你死我活。

“現在城里世家之間是什么情況？”夕城聞言，正好可以打聽一下。

大頭說道：“起先是雙家二公子揚言要血洗木家，其他各大世家聽見消息也都站在了雙家那一邊。可過不了兩天，不知為何，雙二公子就禁足在家中。木家非但躲過了一劫，而且還暗中聯合了邵家和鄭家，偷偷地滅掉了雙家一個分壇。雙家家主震怒，帶人反攻。雙方在城里打了起來，殃及周圍數里，死傷無數，許多百姓都無家可歸。若非如此，我們至于挖墳盜墓嗎？礱城里不管哪里世家，都不是好東西。”

他臉上帶著憤怒，又對雙浩檀道：“泰西宮雙家，一直是我們兄弟幾個所敬仰的。”

雙浩檀頷首，懂得他的意思。他只是氣憤礱城雙家和其他世家的所作所為。

“雙家家主竟然會這么做？”夕城有些意外。以雙石麟的為人和處事，不可能會如此行事的。

“雙家家主？”大頭譏諷地說，“他能做什么？常年就知道煉丹吃藥，什么術法也不修練，只想通過吃丹藥能提高修為，達到長生不老。真正比起來，他的術法可能連雙二公子還不如。”

“雙石麟不是這樣的人吧？”

她剛問完，其他人都用古怪的眼神看她，包括雙浩檀。

阿往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嗤笑一下：“你撒謊騙我們，你根本不是木家小姐！你要是木家小姐，怎么可能連雙家家主是誰都不知道？”

夕城疑惑地看向雙浩檀。他低聲道：“現任雙家家主，是石麟師叔的長子。石麟師叔在玉簪夫人去世之后，悲痛不已，而且年紀也大了，所以干脆將家主之位傳給了長子，自己一個人在礱山里面靜修。我這次來礱城見過他一面，他一直身子不太好。”

夕城恍然大悟。

她總是忘記自己已經錯過了二十年的光陰。仔細一想，現在的雙石麟已經將近七十了。不過她怎么也想不到，那個曾經叱咤一方的雙石麟，會最后選擇退位而躲在山里靜修，不禁覺得唏噓。

大頭看了看他們兩人，他們四人目前連溫飽都做不到，實在不想卷入世家們的爭斗之中，只想趕緊離開這里。他問：“我們可以走了嗎？”

“你們不是要拿陪葬品嗎？什么都沒拿到，你們如何維生？”

“我們不拿了，對不起。”

“沒關系，與其東西留在土里浪費，還不如物盡其用。”

大頭意外又疑惑地看著夕城。

“我今晚本來也是打算來挖他的墳的，看見你們在這里挖，我想等你們挖好了我再出現。可惜他又被你們埋起來了，你們能幫我重新挖出來嗎？”

“……”她真的是死者的女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