憲政的風水
“子不語怪、力、亂、神。”但“廝呆”(stay)在香港這種地方,就時常可能風聞或想起“風水”這等事來,其中令筆者印象最深的香港風水故事是一個帶有戲劇沖突色彩的傳聞:當年,貝聿銘先生設計的中銀大廈在港島破土動工之后,時任香港總督的尤德爵士便一命嗚呼了,新派來的港督衛奕信走馬上任不久,也莫名其妙地染病入院。這下港英政府著急了,暗地里請來了華人風水先生,以求問出其中玄機。那風水先生摸著下巴的胡須,沉吟良久,才解曰:這中銀大廈活像一把三刃劍,其中一刃正對準港督府,厥有人主之兇啊。英人一聽大驚失色,當即叩求破解之法。那高人授曰:須在港督府門前種植芭蕉、柳樹若干,方可破除兇災。英國人大惑不解,問其原理,對曰:所謂“以柔克剛”是也。于是港英政府照辦了,果然不久之后新港督就安然出院了,以致末代港督彭定康到任之后,據說他的辦公桌都是按照咱們中國民間風水學的原理擺放的呢!
嗟呼!可嘆我中華國粹,一直遲遲沒有“內發性”地演繹出什么憲政法治之學的理論高峰,卻憑民間傳承的風水玄學這一招,倒也可放倒他幾個“鬼佬”,其間,雖無傷其憲制之大局,但也波及其一時的人事與器物,你說神吧?
鄙人當年聽了這段坊間軼聞之后,便特別好奇。記得1994年還在日本讀書期間,那年夏季去新加坡游訪,就順便取途香港,央求已在那里工作的一位師姐,特地打的帶我去港督府方向走一趟,專門為的就是對那個傳說中的“風水布陣”探明個究竟。由于考慮到港督府保安系統的限制,記得我們只好去到港督府的馬路對面,一邊觀察起不遠處中銀大廈的凌厲外形,一邊拉長脖子“覬覦”港督府的院內花圃——嘿嘿,果然還真的看到了一片依依的楊柳,綠葉婆裟,迎風搖曳,骎骎乎正承擔著“以柔克剛”的神秘功能。可憐我那美麗的師姐,在香江的烈日之下嬌喘不斷,而鄙人則像領悟了“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之玄妙深意那樣,得到了一種類似于“妙處難與君說”的知性滿足。
但說到“憲政的風水”,更重要的一個案例應該是在浙江。幾年前,鄙人有機會到奉化溪口老蔣故鄉一游,終于對此有所了解,也略消了我長期以來所形成的一個胸中塊壘。
話說溪口那地方,如今早已開發成為浙江省的一個旅游勝地了,但鄙人對“蔣家菜”以及其他當地風物等根本沒有興趣,只是默默地與一撥游人一起,跟在一個號稱是導游的溪口小姑娘后面,進入蔣家的老屋以及老蔣和宋美齡新婚燕爾時的那河邊別墅逛了一逛,遂返回村頭,觀察起蔣家祖屋的地勢風水來了:只見一條如練小河,流貫于村前,還算是頗有一點靈氣;再遠處尚有一脈低山,橫向簇臥,望之亦有“筆架山”之構架。但總體而言,遺憾的是那河太小,那山太低,而更為要害的是,立于屋前,既無遠眺之闊境;環顧四周,亦無深博淳奧之氣宇,局限可謂大矣。無怪乎當年馬一孚先生見了老蔣一面之后,就說此人“神情氣象褊狹”,只有劉裕偏安之才。而后來中國的憲政結局,也驗證了這種閱人相面的結論。
老實說,鄙人對風水之學無甚研究,這類觀察只憑一種感悟。但當日陪同我同去的一位學生則故意逗我說:林老師,“風水”跟您的憲法學有何關系啊?我只好帶著笑談口吻,回應說:呵呵,或許有吧,老蔣時代我們中國搞不成憲政,或許就是因為溪口風水的局限性所致的吧!
各位看官啊,說到這里,就別以為鄙人全然“瞎掰”了。眾所周知,西方的政治地理學、法律地理學,在孟德斯鳩的皇皇巨著《論法的精神》之中就有論涉。這類學科雖向存爭議,但如能吸收一點咱們中國的風水之學,研究一下“憲政的風水”等這樣的課題,那或許就有救了,說不定還更神了呢!而反過來說,在中國“搞憲法”,許多人認為單刀直入也是行不通的,既然這樣,為何不妨發揚一下“創新立國”的精神,索性結合一下我們中國的國粹,建構一種“憲政風水學”,以作為政治地理學的一個進階領域、又或法律地理學的一種發展形態呢?
說到這里,也許諸位還是不能容忍鄙人竟然將“憲法學”這皇皇正論,與所謂“風水之學”那樣的左道旁門硬是扯在一起。但是且慢!曾國藩可謂是中國近代史上最正統的、走“大道”的文士官僚的楷模吧,他不是也曾津津有味地琢磨出一部《冰鑒》嗎?更何況在當今的中國政界,據說也仍然有一些官員在私下里篤信這一套老祖宗留下的玄學呢。
至于為何如此,筆者認為:曾文正公也好,當今官員也罷,均無不置身于人治社會特有的高風險的政治生涯之中,不免深感冥冥之中有一種神秘的力量在肆意翻弄著他們的命運,便暗自惶惶汲汲,借此求解玄機。
嗟乎!說到底,這還是跟憲政的氣運有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