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同住一屋
- 山青未止
- 山經(jīng)海絡(luò)
- 3195字
- 2019-12-15 07:50:00
因為九色傘,他們已經(jīng)到這里有月余了,每天做的事情就是走路和走路,還有走路。
走路,已經(jīng)成了他們的唯一選擇——所有人法力全失,修為又不能發(fā)揮作用了。不知道落到了什么地方,一個月以來,就沒有見過活物,景致倒是和平常無異,但是沒了生靈的喧鬧,這已經(jīng)是最大的詭異之處了。
“松月啊!你說你九色傘用的不熟就不要亂用嘛!你知不知道我們這個樣子在這鬼地方會有多危險嗎?”黑袍一直在青未身邊繞來繞去,嘴里不停歇。
“你不要像個女人一樣婆婆媽媽的好不好,吵的我都煩死了,你怎么可以不停的念叨三個時辰?省省力氣不好嗎?”青未坐在石頭上,一手撐著臉。
“你說什么!女人怎么了,信不信我打你啊!”說著招荷就舉起了巴掌。
青未趕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背過身去,她才不想惹那個脾氣暴躁的女子。
“你們不要吵了!停下來想想辦法吧,既然現(xiàn)在回不去,不如去看看這里的生靈長什么樣子,有沒有我好看?”白鳥十分感興趣。
幾人就這么坐著發(fā)呆,除了紅黎和攬南月,他們被死死的綁了扔在地上,眾人的爭斗已經(jīng)很久了,就連二人也閉目養(yǎng)神起來。
“現(xiàn)在做什么?”
……
樹枝上掛著層層疊疊厚重的銀裝。
平日里熱切張揚的河山此刻陷入一片靜謐安寧,覆蓋在皚皚的白雪下,歸于淡然。
梁烏興百十余載,山海安定,國庫充實,百姓富足,本應(yīng)是一片升平之象。
癸未年十月初,正當(dāng)是萬物凋零之際,宮中突然傳來先皇駕崩的消息。
斯人已逝,哀同其往。
眾人來不及悲傷,立刻擁立太子梁承幼登基。
年方十六,坐擁千里江山,萬里國土,招攬八方俊賢志士。
少年得意,自然想著要干一番大事業(yè),望著遼闊的國土,邊疆將領(lǐng)英勇善戰(zhàn),邊境的守護固若金湯,沒必要再向外擴張。
再看朝中事務(wù)自有大臣處置,各部司其職,在其位,盡心盡力的為皇上分憂,實在不忍插手。
于是他身邊同他一起長大,做了隨身太監(jiān)的苗公公就提議到:先皇在位時注重刑罰,使得牢獄人滿為患,若趁此時免去那些人的罪名,他們一定會感激圣上恩德,深思改過。
于是皇上大赦天下,獄中所有人,無論是誰,全都一律放出。
有大臣極力勸阻,犯人大赦,不可輕率,免得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皇上卻一意孤行。
最終,牢中空無一人,使得民間存了一個極大的隱患。
十月中旬,梁烏國突然連續(xù)一個月降下大雪,湖水冰結(jié),土地開裂,雪堆在地上淹沒房屋、牛棚、街巷,寒氣取代了溫暖的人氣。
百年不遇的一次雪災(zāi),將整個梁烏國吞噬其中。
而在這場不可避免的天災(zāi)之中,沒有衣物和家室,先前釋放的那些犯人就有了蠢蠢欲動的心思。
梁烏國,顧名思義——其實張炎之肯定不會去想它有著怎樣的歷史。
非得讓他感慨一下的話,他一定會用一種溫和的語氣來埋怨它。
事實上,他的心里一直都是這么做的。
凜冽的寒風(fēng)刮著人的骨頭,此刻的城中、小巷、田野哪里還能看見一個人影。
在這樣惡劣的天氣里,一般有點腦子的人都不會想要出來吹吹風(fēng)、打打獵。
“唉!少爺真不是一般人啊!”張家的兩個小仆人極不情愿的跟在張炎之的身后。
“就是要在這樣的天氣才好抓住他,這么冷的天,他一定待在自己的巢穴,我們就好等他們自投羅網(wǎng)。”
“恐怕是我們自投羅網(wǎng)!”
“是守株待兔,少爺!”
行走在雨雪中的張少爺,顧名思義應(yīng)該是張家的少爺。
要問哪個張家,就是隨意尋了個路人來也會說道:“哦,張家大善人啊!”
當(dāng)然,現(xiàn)在的路上連個鬼影都見不到。
梁烏國只有一個張家——河州張家,從祖奶奶輩開始,不知得了哪路神仙相助,或是乘了國運的東風(fēng)。
祖奶奶家從一個烤個餅都要臉紅心跳,見了官府就要跑的小小的賣餅商戶,逐步發(fā)展成了一個家大勢大的富賈人家,積累著幾代人存下來的厚重基業(yè)。
正所謂山水輪流轉(zhuǎn),曾經(jīng)勢威的人到此也要對張家客客氣氣的,畢竟官府的稅銀有一半以上來自張家。
從有官府憑證的販鹽商人,到城中荷花樓的布匹經(jīng)營;從走水路的漕運押送,到走陸路的茶葉運輸。
只要能想到的生意,幾乎都有張家的影子。甚至,張家有一個不是秘密的秘密的兵器鍛造廠,是專門為朝廷提供戰(zhàn)爭的武器供應(yīng)的。
這樣富可敵國的張家,深得朝廷器重,卻依然能保持著接貧濟苦的品德。
張家祖輩時刻不忘當(dāng)初辛勞,成了富貴人家也不忘接濟窮人,一直致力于積善事業(yè),只要有人求助,必然盡可能的幫助,所以在民間得了個張家大善人的稱號。
當(dāng)然,這似乎同張少爺沒有多大的關(guān)系。
說得明白一些,張炎之的爹有十九個兄弟,排行第九,不記得的多少個姐姐妹妹。
而現(xiàn)在家中掌權(quán)的是張炎之的四伯,眾兄弟中文才出眾和資質(zhì)卓絕的人大多會被家族看中留在家中幫忙,有想要自己闖蕩事業(yè)的也可以獨立出戶。
但張家秉著父義,母慈,子孝,兄友,弟恭,內(nèi)外平成的家訓(xùn),力求家人要相親和睦,共渡難關(guān)。
所以張家沒有一人分家,只要是張家后輩子孫,都能去張家名下任何一個商鋪領(lǐng)到糧食或是錢幣,又或者尋求其他的幫助。
這樣,即使不用干活都能不愁吃穿的好好活一輩子了。
可是,哪里會有天上掉餡餅這等好事。
張炎之作為張家第五代玄孫,在眾多兄弟中并不算是出類拔萃,也不是家族中重點培養(yǎng)的對象。
托了父親的福,雖不愁吃穿,但比起一些普通人家,也沒有好到多少去。
和父親一樣,他并不大愿意為了錢糧每月去兄弟家的商鋪門口排隊,甚至張家府邸他也是不愿意回去的。
只有在爺爺祝壽時,回到府中見過幾次,看著他自己都認不全的兄弟姐妹們,總是默默地坐在一角。
他覺得自己和那些人總隔了些什么陌生,同時又是擺脫不掉的命運。
他想要擺脫這個嵌在腦袋上覺得不心安,不虛不實的名頭——張家少爺。
張父日日夜夜的辛勞操持著自家餅店,時不時還要同自己的妻子為了爭奪孩子的教育權(quán)大肆舞刀弄棍一番。
張炎之自小便是放養(yǎng)狀態(tài),同街坊鄰居相處得甚好,扒人衣服、放火燒牛棚這些都沒少干過。
書沒讀多少,卻學(xué)了一身痞氣——至少在張父看來是這樣的。
張家從很早之前就一直很重視書途學(xué)路,拿著俸祿為朝廷辦事,也是盡心盡力。
到今日在朝中的大大小小的官,多多少少都能和張家有些聯(lián)系。
張炎之的二爺爺就曾是先皇在位時的丞相,當(dāng)時的張家可謂是一時風(fēng)光無兩。
有了這樣的輝煌在前,家里的老人們自然是非常能夠希望后輩子孫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即使沒有在祠堂中長大,張家還是對每一個家族子弟都做到了一視同仁。
雖然這稍晚了一些時辰,但并不妨礙家族的人是這樣認同的。
在張炎之五歲的時候,張家府門就派來了一位一直在院中教書的先生為其授課。
張炎之自幼就不喜歡讀書,讓他坐在老先生面前一動不動的睜著眼睛,看他搖頭晃腦的念著晦澀難懂的詩集時,真叫如坐針氈。
在一系列張炎之的反抗與老先生手中的戒尺的來回演繹下,老先生連夜收拾東西罵罵咧咧的回張家祠堂去了。
雖然這實在配不上他靜心讀了那么多年書的修為。
本來他從家中祠堂到這偏僻小院,已經(jīng)讓他感到很委屈。
抱著為人師表,只要這孩子能好好學(xué)習(xí),就不辜負自己專程跑一趟的決心。
面對著在他的茶杯中添了墨水,趁他打盹的時候剪去留了多年的白胡子——那胡子是他收到府中眾多崇敬目光的來源。
至此,這決心終于敗在炎之的頑劣之下。
老先生的離去,使得他挨了父親和母親的一段聯(lián)合鞭打,一個用泡了水的柳條抽他,一個在旁邊拍掌助威喊打的好的那種。
從那以后,炎之就對母親一直以來無所不周的疼愛失去了深深的信任。
唯獨讓他感興趣的事是,他還有一個教他武功的老師留下來。
在張父有些無恥的拎著他跪在師父面前,按頭拜師的行為下,老師改稱師父。
就這樣跟著師父學(xué)了幾年的武功,直到他十五歲師父離開張父家回張家大院的時候。
還滿懷心意的叮囑張炎之:“以后你在外邊跟人打架,不要說起我是你的師父,不然我一生的英名就要毀在你小子手上了。”
師父哭著走了,留給炎之一道凄凄慘慘的背影和萬分懇切的期望。
張炎之也很傷心,在張父的注視下抽抽搭搭的哭了半天。
師父怎么就沒有注意到他的進步呢?
原先劈開一段手掌寬的木材,他要用七八斧子,現(xiàn)在一斧子就能劈開了。
為了向父親證明這一點,家中所有的粗活他全都包攬下來。
張父哪里還有什么辦法?
看著兒子總是勤勤奮奮的樣子,要是再多說一句,張母非得把他的皮扒了不可。
就這樣過了三年,張炎之長到十八歲的時候。
梁烏國遭遇了一場出其不意的雪災(zā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