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逸辰狐疑地看了看陸子野，確定眼前的人沒有傷害自己的意思，這才緩緩放下手中的逸辰弓，“你繼續說。”

“老實說，雖然天下人都認為那個上古的皇帝已經死了，但是我總覺得自己曾經見過他。”或許是陸子野自己也覺得說出的話語有些莫名其妙，見墨逸辰幾不可察地皺皺眉，陸子野連忙握住墨逸辰的雙手小聲說道：“我我我說的可是真的！只是……”少年一只手有些苦惱地揉了揉眉心，“當年我還小，和父母賭氣，一個人爬上恒山結果迷了路。就是那天晚上，我在山里遇到了一個很英俊的年輕哥哥。”

“很英俊的年輕哥哥？”墨逸辰一愣，方才他聽一半還以為陸子野是無意間在山里遇到了老頭，但是……

那個頭發花白，背都駝了一半，還胡子拉碴的老頭，怎么看也和“很英俊的年輕哥哥”這個形容詞沒有半點關系。

“然后呢？”

“然后……他武功好強，一個人一把刀，就趕跑了一群狼呢，還給了我吃的。我隨口說了一句也想學功夫，他還展示給我看了幾套刀法。”陸子野撓撓頭，仿佛有些不解，“但是第二天早上，我醒過來的時候，別說那個大哥哥，就連晚上吃剩的骨頭、原本已經掃開的落葉、乃至那叢篝火剩下的灰燼都不見了，然后……然后我就被村里的叔叔伯伯們找到啦。他們都說我命大，一個人在山里睡一晚上居然沒死。我和他們說我好像看到了傳說中的皇帝墨狄，因為古籍里說過墨狄是唯一一個不曾使用過劍的而是用刀的皇帝，但是沒一個人相信我，都說我是做夢了……”

“你們還聊了什么嗎？”

“喏……”陸子野閉上眼思索，“他問了我的名字，還問了我這里是哪里……哦對了！”仿佛想起了什么，陸子野猛地睜開雙眼道：“聽說恒山這里的進山口叫臥龍口時，那個哥哥臉上是很吃驚的樣子！臨睡前好像還和我說了什么……”陸子野慢慢看向墨逸辰的臉龐，“但是我不記得了。”

“也是因為這個，加上那天我親眼所見，我覺得如果那個人真的是人皇墨狄，我……我并不覺得他是一個十惡不赦的壞人，所以我也不認為姓墨的就是壞人。”頓了頓，陸子野很是鄭重地說道：“但是你這個姓可千萬不能在別人面前寫出來，否則會給自己招來殺身之禍的！”

“你們方才說的祁山書院，那里我可以去嗎？”墨逸辰突然問道。

“可以是可以，祁山書院從來不會拒絕報考的學子，但是想考進去聽說可是難上加難的！別說內四院，就是外三院每年考上的也是少之又少。聽聞祁山書院每一次大考，外面的臥龍山莊門檻都要被踏到凹陷，可是往往來多少人，月末又會走多少人，老實說就是我也沒有多大把握呢。”陸子野微微一笑，“你的秘密我以人格擔保，一定會替你守住。所以，可以請你放過這臥龍村無辜的人嗎？”

接下來幾天，墨逸辰與其食則同桌，睡亦同床，而陸子野也著實守信，沒有半點告訴父母或是其他人的舉動。有時陸子野溫書，見墨逸辰湊過來看，甚至還會講解一二，只是墨逸辰與慕凌煙二人皆不識字，無法自己拿書翻閱，二人也屬實有些無奈。

很快，兩周過去了。

聽聞墨逸辰與慕凌煙也想去祁山書院看看，倒是讓陸子野的父母有些意外。

中年男子還沒覺得有什么不妥，子野他娘聽說，當即橫了陸子野一眼：“這么重要的事怎么不早說，他們這模樣是個讀書人家的樣子嗎？你爺爺教你的都被你扔到哪去了？”雖然抱怨，那農婦卻是熬了兩夜，特特地扯出幾米新布，上趕著給二人各自做了兩套衣衫，待到做好又過了水，這才頂著黑眼圈交給睡眼朦朧的墨逸辰和慕凌煙。

“不是早上才大考嗎……”墨逸辰有些不解地看向陸子野。

“說什么呢，從臥龍村走到臥龍山莊腿腳快也得走兩個時辰呢，當然得半夜出發了！”陸子野早已換好了自己的一身白布衣衫，干凈齊整地站在門口，“你們兩也得快一點，不然誤了時辰可就慘了。”

看著二人手忙腳亂地換上，婦人滿意地點點頭道：“這才是讀書人的打扮，他們父子兩穿一條褲子，從來不在意這些細節——你們那身破布爛衫，穿著在山里跑跑還沒啥，若是那般打扮去見教書先生，是會被恥笑的。”說罷又拿出一個包袱交給陸子野：“那祁山書院你爹也遠遠帶你看過幾次了，讀書人就應當自立，我們二人是斷斷不會送你們的，趁著月色好自己走過去吧，可別誤了大考！你爺爺可是有名的先生，小野你萬萬不可丟他老人家的臉！”

“知道了知道了，這句話您都念叨十幾年了。”陸子野眼神溫柔地嘆了口氣。

“你娘不是挺反對你去祁山書院的嗎……”墨逸辰站在陸子野身邊咬耳朵。

“她就這樣，刀子嘴豆腐心。”陸子野聳聳肩。

慕凌煙明顯還在狀況外，眼見哥哥背對著自己蹲下，當即自然地趴在墨逸辰的背后小聲問道：“哥哥我們要去哪里呀？”

“去一個好玩的地方，路有些遠，煙兒困的話就繼續睡吧，走到了再叫你。”墨逸辰小聲安撫了幾句，見慕凌煙懶懶打了個哈欠再度睡去，才一臉感激地沖著夫婦二人笑道：“謝謝你們操勞了。”

“哈哈，別放在心上，當年我們家小野在恒山走失，幸得大難不死，就當我們夫婦二人為他還愿了吧。”中年男子爽朗一笑，“前幾日小辰你獵的那頭野鹿，我烘制了幾塊腿子肉干給你們帶著路上當干糧；那鹿茸割了放在匣子里，去讀書總得給老先生見面禮，我們農村人家也沒什么好的，一點野物權當孝敬心思了。”

“那……爹，娘，我們走了。”確認沒有什么紕漏，陸子野猛地撲進農婦懷里。

墨逸辰默默看著眼前一家三口，眼里緩緩浮現出一絲淡淡的羨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