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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小學

  • 兵荒馬亂來種田
  • 天工杳杳
  • 2403字
  • 2020-03-06 23:58:31

聽說,村里有些人家——主要還是曲家與祁家族里,家底殷實的兩三戶,準備送小兒郎前去念書習字了。

同在河邊洗衣時,謝家的細姊把這新鮮事兒說與芽姊和柳奕,不住地嘖嘖嘆息,“還得給先生送束脩,不少肉吶。”

“多少肉?”柳奕好奇問一嘴。

“十條肉脯。”細姊伸手來回一撮,旋即撇了撇嘴,“俺哥昨日還道,費幾多糧食,又走恁遠的路,學恁有甚用?”

“俺聽說來,無恁般貴價,”黃家的英姊在旁道,“恁先生不一樣,也不論甚么禮,俺族里大伯家備則糧食,亦要送六哥上學去耶。”

她轉臉又問一邊洗衣的曲蔓姊,“恁二伯家,送則直郎去學堂?”

蔓姊搖頭,“俺亦是今日聽聞這事,那里知曉。”

謝細姊依舊下拉著嘴角,不以為意,轉對柳奕小聲道,“又不當得干飯吃。”

柳奕也不接話,只傻樂著一笑,繼續低頭洗衣。

她心里想說,不管這個時代的先生能教些什么內容,總歸可以掃盲吧。

一個人,能夠識文斷字,就能開闊眼界;能粗略算得了賬,就不至于受人蒙蔽;那肯定比不識字當睜眼瞎強。

不過這話,對細姊這樣安于村姑命運的小姑娘也無從說起。在她的認知里,讀書就是花費巨大又無實用的事情,還不如多花點時間種兩壟地劃算。

就和在現代社會里,有的人會覺得學校學太多數理化“沒用”,或者背文言文“沒用”,也有覺得學英語“沒用”的……無論哪樣的知識,總會在這樣那樣的時候遭人嫌棄,這也是無可奈何之事。

在肉都吃不起的人家來說,拿許多糧食打水漂,確實不符合生存現狀。

從一群小姑娘的七嘴八舌間,柳奕約略得出一個比較清晰的信息:大胥里新來了一位頗不一般的先生,準備在這鄉野間開設私塾,長期面對普通人家(農人)子弟招生,“教的是甚么……小學”。

所收取的費用大大出乎農戶們的意料,比他們想象中,只有另一個階層才負擔得起的教育成本要低許多。

是以,一些家境相對能好過點的農戶,愿意拿出些糧食來送家里的子弟去掃掃盲,其實也有“開洋葷”的意味。

這是在全家人生存無虞的前提下。

滿白蕓里,目前,識字的人不會超過兩個。

闔里中人只曉得曲家的老爺子勉勉強強算得一個,據柳奕所想,恁也恐怕就大致認識幾個字,看得懂一些文書,可以書寫編錄個名冊罷了。有沒有別字錯漏,只有天知道。

他家都沒有孩子正經上過學,剩下一般的人家,更不會意識到學習的重要性。

“士農工商”是這個社會的主要層級,讀書人作為一種特殊的階層,社會地位遠遠高于泥腿子的農民。

處于下層的人,幾乎沒有誰會輕易想到要改變自己的階層,追求恁不該妄想的,空中樓閣似的非分人生。

所以恁幾族之內,如今忽然都要送小子去念書了,有沒有攀比之心,柳奕也不得而知。

這位傳說中的開私塾的“先生”,初來乍到,就打出招收平民學生的廣告來,已經算是讀書人中特別平易近人的異類。

可惜,柳奕在心里發出無聲嘆息,不論是多么不一樣的先生,也不可能招收“女弟子”。

像柳奕這樣的小女孩兒,是斷斷沒有受教育的資格的。

若非如此,哪里來的梁山伯與祝英臺“同窗數載不識妹”啊。

柳奕還聽說,恁先生招收的學生也沒個年齡限制,小從柳奕這般大就能入學,大到十好幾歲也可以。

七八九歲的孩童和十五六的半大小子成了同窗,不僅在一起學習,也上一樣的基礎課程,恐怕還得從甚“人、口、手、”開始,這……這畫面想想都覺得沒眼看。

柳奕還未見過這個時代的書籍到底長成甚模樣,是竹簡木牘呢?還是泥版絹帛?

紙張印刷的總不會太普及,她家上茅廁都還沒用上草紙呢!

要是早半日聽到這事情,她也好讓阿爺打聽打聽消息。

若能識字,看得懂本地的書籍,就便沒法子搞清楚自家空間的投放地,也可以知道知道山川風物。

讀書肯定不是唯一途徑,人家古時候人講究讀萬卷書還要行萬里路,誰叫這里沒有“百科”、沒有“APP”、沒有導航呢。

柳全此番出去賣繭,正是初一的集日,粗算了算賬,挑上七八斤的干繭,先去青莜里碰碰運氣,能賣出多少再說。

“現賣了農貨才有錢買東西……這是混到了解放前啊。”柳爹出門之前說了一句閑話。

她爹說,只有過去日子挺窮的時候,農民手里沒幾個現錢,才會有這種情況。

她家現在就是“赤貧”的狀態,還在溫飽線下掙扎,讀書習字,也確實是非分之想了。

柳奕很快就撇過了這一念頭,挎了籃筐自回家去。

山下的蟲害已叫農人滿生出幾分麻木來,聽說被毀害得最嚴重的,是黃二伯家和季大郎家,兩家的田塊挨在一處,黍地被啃得七零八落,幾乎絕收。

他們如今好似正在燒與不燒田之間糾結。

照柳全說法,其實根本沒啥可糾結的,再可惜,半年力氣也注定白費了。

早早燒去蟲害的莊稼,還能趕趕時間,種點別樣速成的菜蔬。倘這幾日再無個決斷,那真是想改種什么都趕不及了。

最難過的,恐怕還是在他們周遭的人家。

有曲家的兩三戶,祁家幾戶,合著黃家大伯也就是莜姊家里,損失都不小。

眼看莊稼成熟在即,只這么不到一個月時間了,總還想著能收回一點糧食,咋樣都不舍得,那才叫個鬧心。

離得稍遠的人家,肯定想指望能多搶點糧食的,還在做著除蟲的努力。起碼不讓蟲子成熟羽化,飛出來產卵再害人。

更離得遠些的,情況又能稍微好一點。比如婁家和柳家等幾戶,沒到傷筋動骨的程度,也還在忙著挑水灌溉,驅鳥去蟲。

而粟地離得最遠的就是蒯家和謝嬸家。

為此,謝家細姊一度對柳奕慶幸道,“俺大伯家恁粟地倘種在豆地這邊,如今也不至毀了恁多,聽聞得一夜之間就少了四成。”

細姊大伯家的豆子地緊挨著她大哥種的蘆菔地,兩家曾為恁田地的界限問題來回推鬧,最終大吵一架,撕破臉皮。

柳奕難免感覺自己總能從細姊的話語中覺出一些幸災樂禍的意味來,不知是不是她多心了。

她家的黍地,陸陸續續又拔除了一些被蟲吃空的莊稼。

谷米正在灌漿,眼看著就快下垂的谷穗間,漸漸有了鳥雀的影子,柳奕還希望這秋風能再加緊催一催熟。

糧食,只有立時收割回家,放進地窖里囤著才算保險。

匆匆回家晾了衣裳,她又去山上的田地里找阿娘。

芳娘今天在山上的粟地間,接著柳全前兩日的活計扎草人,她也要去幫幫忙。

何況,這是件很有趣的工作,柳奕不想錯過。

看她家阿爺之前扎的那些“草把”哪有半點人樣啊,還須得要她這“靈魂創作者”來好好修飾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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