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給了官圣令符,讓他離開這里去新地方上任。官圣看著手中隔空傳來的令符,臉上露出笑意,還是來了。也對,上面那位殺不了我們,把我們留在這終究是不安全。
“我們什么也沒說。”賀遺澤看著官圣手上調令,既然現在沒說,以后也就不可能說,難道是因為將那個老婦交給了地府,所以上面那個害怕了,還是對于我們殺了老婦耿耿于懷呢?
“你愿意往自己枕邊放一把匕首嗎?雖然知道傷不了,但是看著惡心。”官圣收起調令,隔空畫了一道符咒。
“我們惡心嗎?”賀遺澤反問官圣,心里一陣惱火,說到底上面那個神何止是草菅人命,簡直是踐踏生靈,這村子到現在仍有怨氣殘存,這要多久才能完全消散,只要這里出現一點歪心邪念的靈物,村子里就可能有一大劫,還不讓唯一知情的我們在這看著。賀遺澤心里惱火,終是默默地收拾了行李,沒有說出來。
“我收拾好了,那些都是你們的東西,看起來都不是普通物品,我單獨給你們放一起了,這些是你的衣服,這些是你的,都放好了。”官圣和賀遺澤正無從下手,見夏雨柔這么快就收拾好了,兩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夏雨柔。關鍵是夏雨柔不聲不響的,竟這樣就收拾好了?
“你們什么時候走?”夏雨柔問他們。
“我們?你不跟我們一起走嗎?”賀遺澤看著夏雨柔,難道她要留在這,自己一個人?
“我......我......會給你們添麻煩。”夏雨柔低下頭,有些不好意思。她想跟他們一起走,可是有什么理由呢?自己還有生活,自己也要找工作,人類世界終究容不下......況且,夏雨柔心里還是放不下那件事,那件事就像一個淺淺泥洼,想到就惡心。
“柔。走吧。跟我們一起走。”官圣看著夏雨柔,等夏雨柔慢慢抬起頭來,等她做決定。
三人走到村口,賀遺澤突然停住腳步看著官圣。官圣被賀遺澤看得發麻,避開賀遺澤目光問:“你能不能別這么看,這眼神太嚇人。”
“怎么了嗎?村口還有問題?”夏雨柔看著賀遺澤,他眼神一直盯著官圣,似乎是有事情。賀遺澤沖夏雨柔搖搖頭:“沒問題。只是......”“別只是了,車在外面,我們趕緊走,你不是早就想離開這里了嗎?”官圣拍拍賀遺澤。賀遺澤眼神未變,看著官圣終于問道:“你知道,這里不對。即便是有迷陣,也不可能瞬間將我們從河灘移到村口。這不可能,到底是為什么?”
“哎呀,哪有那么多為什么。就是迷陣。什么樣的迷陣都有。”官圣說著牽上夏雨柔就往前走了。
賀遺澤看著官圣的背影,他為什么躲躲閃閃,一直躲避這個問題?真的是迷陣嗎?還是有別的東西。賀遺澤轉念又想,是什么也不重要了,既然官圣能這么痛快地離開,說明這暫時沒什么大問題了,就是有也不是我們能解決的了。賀遺澤快步跟上他們,三個人終于穿過彎彎曲曲的山路,重見天日了。
賀遺澤抬頭看著淡白高遠的天空,真想張開雙臂大喊。不過礙于夏雨柔在旁邊,只得收斂情緒,大口呼吸了幾口外面的空氣,自言自語道:“善惡昭彰終有報。”夏雨柔笑著附和:“你說得對。”賀遺澤笑笑,其實他心里隱了一句“只是來得太遲。人間轉眼百年,報應未來得及到,惡人往往就死了,剩下的倒要他子孫承擔,這是什么道理?為什么作惡不能立竿見影受到懲罰?為什么好人偏要多磨?”賀遺澤沒有考慮前世今生,只心里想著這些就一股不痛快。他還是壓著一口氣,山村的事沒讓他滿意。
兩人黑衣人憑空出現,夏雨柔驚得捂住嘴,這是怎么來的?他們......不是人?
“不是人,他們是來送車的。”賀遺澤跟夏雨柔解釋,“他們是陰間的人,黃泉之下,應該是車行的。”
“車行?那邊也有車行?”夏雨柔好奇地看著那輛憑空出現的黑車,她不懂車,看不出什么牌子,但她能確定這輛車是國產的。
“有,只不過與人間不太一樣。我也不太懂,官圣經常買車,等會你問問他。”賀遺澤看著這輛新車,面上雖然很淡定,但心里早已壓制不住。自己那點工資肯定買不起,官圣你大爺,你背著我去偷了還是去搶了,你憑什么比我有錢?
官圣回頭沖他們招手,打開副駕駛位置請夏雨柔坐進去,又細心地給夏雨柔護著頭,等她坐好后幫她系上安全帶。賀遺澤站在車邊,一直沒動,也不開門進去。官圣看他那樣子,擺擺手:“上車吧,孩子。”
賀遺澤看著官圣不動,手指著車門。官圣無奈,粗暴地打開車門,笑著請賀遺澤:“您請進。”賀遺澤坐進去探出腦袋聞官圣:“我不用系安全帶?”
“死不了。”官圣“嘭”地關上車門。賀遺澤慶幸幸好自己閃得快,要不得被他呼死。這一車門過來,頭估計都被拍飛了。
賀遺澤坐在后面看著前面說說笑笑的夏雨柔和官圣,心想“你們也不累。”想著想著實在是太無聊,就躺在后面睡著了。
官圣抬頭從后視鏡中看到躺下的賀遺澤,轉頭看看,笑笑繼續開車。夏雨柔也回頭看看,脫下自己外套,幾次費力挪動,才給賀遺澤蓋好。賀遺澤翻了個身,把自己縮成一團,像個小貓一樣。
“我們到新地方后,就要換一個新身份,你想干什么工作?”官圣問夏雨柔。
“工作?”夏雨柔疑惑,這是想做就能做的嗎?自己那么費力到山村支教,就是為了以后能當一個老師,工作哪是那么好找的。
“你不工作更好,反正我養得起你。”
夏雨柔立刻搖頭:“那不行。我一定得工作,我到那里后去找找吧,看看能做什么工作。”
“你不當老師嗎?劉燕說你教得很好。”官圣開得很穩,怕夏雨柔害怕,所以一直勻速。身邊的車刷刷地超過官圣,官圣也沒像以前一樣展示他那令賀遺澤心驚膽戰地漂移車技。
“我是想當老師,可我沒有工作經驗,也不是重點大學畢業的,我......”夏雨柔沒有高學歷,也沒有工作經驗,唯一支教的地方還出了那樣的事情,再找工作真得很難。夏雨柔輕輕嘆口氣,望著前面寬寬的公路,托腮惆悵起來。
“你真想當老師?沒有別的想干的了?”官圣問夏雨柔。
“沒有。”夏雨柔搖搖頭,她喜歡講臺,但現在自己很難站上去。
“學歷并不等于實力。”官圣對夏雨柔說。
“嗯。可是學歷是實力的敲門磚。沒有學歷,你連展示實力的機會都沒有,往往還沒有面試,你就被拒之門外了。有學歷的人里一定也有實力的人,既然這樣的話,人家為什么不在高學歷里面挑有實力的人,非得擴大搜索范圍,去面試沒有學歷的人呢?即便你有實力,也浪費了人家更多的時間不是嗎?”夏雨柔徐徐說出這些話。她一直托腮看著前面,她有些忘了自己身邊這個男人,不是一個普通人。官圣混跡人間這么多年,卻沒有實實在在了解過人間的規則,只是背下了人間所有的法律條文,這是他一直以來的習慣,不論什么時代,他都得讓自己精通法律,以免惹上麻煩。
官圣和賀遺澤在王安石變法那陣子實在沒得吃了,他就當了狀師,從無敗績,令時人驚嘆。新中國成立后也做過律師,不過最近太忙了就沒上法庭。看來要重操舊業了。一個老師的丈夫,怎么也得有一份體面的工作吧。
“你說得......也有道理。但是這樣你不是很可惜嗎?”
“可惜的又不止我一個,很多人都可惜,但不能人人都抱怨。”夏雨柔笑笑,靠著椅背看外面兩側花草。這是最易生長的花,隨手撒一把,就能開得很好、
“我幫你。”官圣抽開手從衣兜里拿出一個身份證給夏雨柔,夏雨柔接過后驚慌地看著官圣。“你偽造身份?”這時后面的賀遺澤突然問:“誰偽造身份?”夏雨柔被賀遺澤嚇了一跳,剛要回答他就聽賀遺澤又說了一句,“給我也偽造一個。”說完又沒了動靜。夏雨柔回頭看看,賀遺澤仍閉著眼睛睡得很熟,看來是夢話。夏雨柔哼地笑了出來,“真沒想到你們也會說夢話。”
“你沒想到的還多呢?他不止說夢話,還夢游呢。”
“也沒想到他夢中還記著偽造身份。看來你們經常偽造啊。”夏雨柔笑笑
“算不上偽造,只是城隍哪里改個文書,就算是我們在人間重新出生了一遍。”
“哦。”夏雨柔點點頭,還能這樣啊。
夏雨柔看著在客廳里閉著眼睛來回摸索的賀遺澤,難道真的會夢游?
“行了別裝了。過來看看你新身份。”官圣怕賀遺澤一把,將他拉倒沙發上。
賀遺澤掙開眼睛笑著問夏雨柔:“我裝得像嗎?”
夏雨柔無奈,“你......我以為你真夢游呢。”
賀遺澤笑笑,坐到官圣身邊,看著茶幾上的身份資料,驚訝地看著夏雨柔:“你同意了?”
夏雨柔點點頭,她看上去很高興。
“什么?你竟然同意了?人類尤其是女生不是都愿意年輕嗎?這一下老了20多歲,而且你這長相也不像40多歲的啊?”賀遺澤拿著資料看自己的“家庭情況”,真是不可思議。母親夏雨柔42歲,高中語文教師。父親上官嘉儀45歲律師?自己名字是空的,只有上官這個姓氏,今年17歲,就讀于高中。什么?還要從高一開始讀。賀遺澤簡直要瘋了,更可怕的是夏雨柔和自己在一個學校。雖然是掩飾身份,可還是要適當融入人類社會,那么有一個當老師的母親,那些老師一定會格外關照自己。這就......末日了啊。
“怎樣?家庭情況不錯啊,看看這一百多平米的樓房,這可是學區房啊,這有多貴你知道嗎?”官圣得意地拍怕賀遺澤肩膀,覺得自己真是太有錢了,竟然能買到學區房。他拉開窗簾,陽光射進來晃到夏雨柔臉上,夏雨柔忙伸手遮住眼睛。官圣走到夏雨柔身邊伸手替她擋住陽光。
賀遺澤捂住眼睛轉身看看這個三室一廳的房子,這是一百多平嗎?
“這房子怎么大?以前我們兩室一廳也是一百多平可是沒這個大啊。而且你哪有這么多錢?”賀遺澤轉了一圈,看看自己房間,比原來大了許多。
“一百八十多平,反正也差不多,沒到二百平。”官圣又補充一句,“我錢不夠,所以把你工資也用了一些。”
“......”賀遺澤看看這間房子,也算滿意,比起那個小土屋,這里已經是非常非常好了。至于工資,賀遺澤也沒地方花,用了就用了吧。這么多年,賀遺澤工資都在官圣那。一開始他心如死灰,哪里想到錢財,后來也就漸漸習慣了。什么都有官圣搞定。況且當了這么多年高中生,放太多錢在身上也不合適。就算炫富這么流行,賀遺澤覺得還是太沒意思,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關別人何事?又有何好說的呢?
賀遺澤拿起筆在表格上添了“上官生”這個新名字。官圣拿起表格看了一眼抬頭和賀遺澤對上了眼神。
“你不是?”官圣問到一半,賀遺澤就把表格奪過去了。
“就是隨便起個名字。”
“你還是......放不下?”官圣看著在廚房做飯的夏雨柔小聲問賀遺澤。賀遺澤沒說話,轉身進廚房幫夏雨柔做飯去了。
官圣看著廚房里忙活的兩人心想“一千多年都過去了,見過那么多生死離別,人間不公,還是放不下。”“哼,還說生呢,我不是也一樣嗎?”官圣又自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