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救我。”一句輕柔的女聲忽然從側面傳來。賀遺澤急忙轉身看過去。
這是一個女子,瘦弱的女子。全身都是破碎的布片嗎,有些衣不蔽體。賀遺澤略略低頭,不敢直視對面這個女人。她也感受到了自己的窘境,雙手緊緊護在胸前,抱住自己。她抬起頭,一雙濕漉漉的眼睛楚楚可憐。她渾身濕透,頭發亂亂的披在頭頂上,濕濕的一直往下滴水。
“你是被人投進去的新娘。”官圣問。
“嗯。”她點頭,害怕地低著頭,不時看看周圍。對于這里她好像不是很熟悉。
“為什么要裝神弄鬼?”官圣直視著對面這個女人,沒有一點憐香惜玉。
“我,我沒有。”她茫然地搖搖頭,眼里更加濕漉漉的。
“不是你?”官圣仍是質問懷疑的語氣,可憐的人可憐的鬼他見得太多了,能演戲的鬼他見過的也太多了。他的同情心實在沒有那么泛濫。
“不是。”她嗚嗚地哭起來,抱著自己瑟瑟的站在那里。
因這是迷障里,夏雨柔也能看見這個“女人”,或者說“女孩兒”。她還很小,看起來只有十六七歲。夏雨柔看著哭得傷心委屈的女孩兒,想走過去安慰她。但夏雨柔又不敢輕舉妄動,畢竟對面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鬼,或是其他什么東西。她就這樣憑空出現,隨著那陣水花的下落,濕漉漉地出現在岸邊。夏雨柔看著她周身閃動的金色光波,這是什么?
“你,你是那個新娘?”夏雨柔問。
“嗯。”她點點頭,察覺出了夏雨柔語氣中的善意。
“你,怎么會被......祭河。”夏雨柔猶豫地問。
“嘶。”賀遺澤仍感到難受,胸腔里的壓迫和壓抑沒有消散。他竭力忍著,還是忍不住“嘶”一聲。他往前試著走了幾步,果然,壓迫感就來源于她。賀遺澤停住腳步,捂著胸口彎了腰。
“你難受?”賀遺澤說。
“嗯。”她又點頭。
“你怎么會被?”賀遺澤問。
“我不干凈。”她瞬間瑟縮一下,抱緊了自己。她后退一步,驚恐地看著賀遺澤。
夏雨柔看看官圣,也慢慢走過去。
“別信她。”官圣對夏雨柔喊道。
“你怎么了?可以跟我說說嗎?”夏雨柔問。
“我,我剛搬到這個村子。”她看著夏雨柔,開始斷斷續續地講起來,語氣里仿佛事情就發生在昨天,她還是那個鄰家少女,等待著嫁給他做新娘。
“我跟著父母搬到這里來,逃荒,沒飯吃,就搬到了這里。戰亂,東北亂了,好多人都逃。我們一路走,一路逃,就逃到了這里。爹發現了這個地方。這里很好,與外面隔著。鬼子進不來,也沒人出去。山路不好走,我那天差點掉下去,他拉住了我。那是我第一次見他,不是很好看,但是耐看。”她看著夏雨柔,得到夏雨柔肯定的目光后,又接著講下去。
“我每天割草他都幫我。他就躲在柴垛后面等我。給我東西,有時是一個螞蚱,有時是一個餅子。我喜歡他,他也喜歡我。但我不能說,我不敢說。直到那一天晚上,我們兩在草垛后面......那晚真好啊,星星特別多,很亮。我們躺在地上,喘著氣,感受著對方的呼吸聲。他聲音很粗,原來他那樣男人。”
女孩兒抬頭看看夏雨柔,羞羞地笑了。
“很快就被發現了,村子里的人指指點點。爹打了我,說我不要臉,敗壞門風。我知道我不要臉,我錯了。但是我沒辦法。”她眼神迷茫起來,看著夏雨柔,又好像沒有看見。她看著前面接著說:“我被關了起來,小侄女給我遞飯菜,也幫我傳信。就一個小小的口。我每天都等著琪娘來,來給我傳消息。可是后來還是被發現了。琪娘被我哥打了,沒忍住就說了出來。后來......”她眼里流出淚水,流過嘴邊。她不動,接著回憶道:“他被打死了,埋在了那片荒草里,沒有碑。”
“后來呢?”夏雨柔問。
“后來,兵來了,鬼子來了。我就被祭河了。她們那晚將我摁進水缸里,狠狠地搓我的身子,將我搓得沒有力氣,濕濕的被關在村子里的空房里。她們罵我賤貨,狐貍精,罵我勾引壞了一個小伙子。我那晚流淚坐在角落里,就等著死了。先是女人,后是男人。先是搓洗我,然后悶死我。扔進河里。我很難受。河水很冷,我飄不上來,被什么東西絆住。我想去找壯壯哥,但是我走不了,找不到。你能幫我找到嗎?”
“你,你不知道你在河里待了多久?”夏雨柔問。
她搖搖頭,看著夏雨柔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