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刮骨療傷

關羽以罾口之水，水淹七軍，將曹軍遠道而來的援軍盡數殲滅之后，毫不放松，立刻整理隊伍攻打樊城，誓將樊城攻下。

這日，關羽來到樊城北門下，對著城上的曹仁破口大罵：“好你個曹仁！事到如今，還不趕快投降！”

曹仁嚇得膽戰心驚。如今城中曹軍僅剩老弱病殘，而城外的蜀軍則是精銳之師，此時正士氣高漲，他們實難抵抗。正在這時，他瞅見關羽單人匹馬而來，而且身上未披甲胄，于是眼珠一轉，想出毒計。

曹仁一聲令下，命城上埋伏的五百弓箭手一起向城下放箭。頓時，鋪天蓋地的箭雨向關羽襲來。

“父親！當心！”

關平見勢不好，趕緊策馬上前，揮舞長槍替關羽撥開箭矢。但正在這時，一支冷箭“嗖”地飛來，正中關羽未痊愈的手臂。關羽“啊呀”一聲，落下馬背。眾人連忙上前，將關羽救回營中，暫且收兵。

曹仁這才松了一口氣，樊城姑且又挺過一日。

某天，關平和王甫幾人聚在一處，壓低聲音議論道：“此事事關重大，關乎全軍的生死存亡，咱們絕不能坐視不管啊！”

“依我看啊，攻打樊城倒不急于一時。依眼下的情形看，咱們不如先撤回荊州，再做打算。”

“可如今箭在弦上，真是進退兩難！”

正當幾個人嗟嘆之時，忽從關羽帳中跑來一名隨從，他大聲宣布：“關大將軍有令：明日拂曉便開始總攻，務必在一日之內拿下樊城。關大將軍會親自上陣！著令各營，各自準備，不得有誤！”

“什么？關將軍竟然打算親自上陣，攻打樊城？”

眾人聞言，不禁面面相覷。他們不敢怠慢，連忙一同走進營中深處關羽的大帳。他們小心翼翼地問道：

“關將軍，您今日感覺如何？”

關羽正坐在席上，只見他的臉色蒼白，眼窩深陷，顯得十分疲憊。雖然他整個人憔悴了許多，但聲音依然洪亮如常。

“關某的身體不打緊的。你們一同前來，所為何事？”

“屬下們剛才得令，得悉您打算親自上陣。我們擔心您的病體未愈，此時上陣恐怕對箭瘡不利。還請您以身體為重，悉心養病為好。”

“哈哈哈！關某這一點箭傷何須你們掛心？沒關系，大丈夫不過受些皮肉之傷，不影響關某帶兵打仗！明日我便披掛上陣，誓要踏平樊城！”

王甫心中擔憂，只得跪倒在地，苦苦規勸：“屬下們見關將軍精神如此飽滿，不禁深受鼓舞。只不過，屬下們還是擔心您的身體，自古英雄好漢，皆不能逃脫生老病死。我們知道您近來食欲不佳，容顏憔悴，甚至晚上睡覺時會忍不住呻吟出聲。屬下們心里清楚，您箭瘡未愈，一直強忍病痛。關將軍，您身為西蜀重臣，無人能及。我等懇請您以身體為重，先回荊州休養，樊城不如再做打算。萬一您的身體有失，不只是荊州一軍，更是整個西蜀的損失！請您三思啊！”

關羽聽著王甫之言，并不插話。待他說完，才從容地端坐起身子，開口說道：“王甫，關某曉得你和關平他們擔心我的身體，其實無須如此費心。你們須知，關某一生從武，早將生死置之度外。我生是西蜀的人，死也要為西蜀而死啊！如今咱們攻打樊城，倘若未獲勝便返回荊州，恐怕世人不僅要恥笑關某無能，更會恥笑咱們西蜀啊！區區箭傷，何足掛齒。咱們每次上陣打仗，誰不是頂著槍林箭雨，拼命殺敵？你們無須多言，就按我的命令去辦吧！”

眾人聞言，只得默默退下，不敢再勸，但大家心中卻依然擔心關羽的身體。

當晚，關羽又發了一整夜高燒，被病痛所折磨。他的左臂被龐德射傷處一直隱痛不已，仿佛龐德死鬼纏身，令箭傷作祟。

主將病倒，對樊城的總攻便取消了。王甫和關平心急如焚，派人四處遍訪名醫。正巧此時，恰逢一名郎中云游而來。此人名叫華佗，沛國譙郡人氏。他由東吳泛舟而來，只隨身帶了一名童子。

 

巡江的隊伍發現了他，連忙引著華佗來見關平。

“關將軍，我們聽說這是一位東吳的大夫。想著您最近遍訪名醫，于是特將他請來見您。”

關平一聽是位大夫，十分高興，連忙讓進帳內，畢恭畢敬地問道：“不知您尊姓大名？”

“在下名叫華佗，字元化。”

“哦？莫非您就是曾為東吳大將周泰療傷的那位名醫華佗？”

“正是。我十分敬仰關羽將軍的忠義，聽說他身受箭瘡，特從東吳趕來救助。”

“家父身為西蜀大將，而您是東吳人氏。不知為何要不遠千里趕來救助？”

“所謂醫者無疆，行仁而已。”

“既然如此，請您快為家父診治吧。”

關平立刻引華佗來到關羽的帳中。此時關羽正與馬良對弈。他雖然高燒不退，口干舌燥，疼痛無比，身體都在微微顫抖，但他強忍著傷痛，仍與屬下對弈，仿佛身體并無大礙。其實他只是不愿向他們暴露自己的傷痛罷了。

“父親，這是一位東吳的名醫，可否請他為您查看一下箭傷？”

“好的，請稍等。馬良，該輪到我下了吧？”關羽一邊說，一邊除去上衣，露出受傷的左臂。然后用未受傷的右手將棋子擺到棋盤上。

“馬良，看我這一子，是不是一招好棋？”

“關將軍，您這一招雖然妙，我自然有應對的方法！”

關羽和馬良繼續認真對弈，并不理會華佗驗傷。華佗徑自走到關羽身后，解開衣袖，仔細查驗手臂上的箭傷。

只見關羽左臂受傷之處紅腫不堪，仿佛即將破潰。眾人這才親眼看見嚴重的傷勢，不禁瞠目結舌。華佗一邊看，一邊輕聲嘆氣：“看來傷到將軍的箭頭上涂了‘烏頭’之毒，如今毒已入骨。倘若再耽擱幾天，恐怕這條手臂就保不住了！”

關羽聞言，這才第一次抬眼望他，問了一聲：“那你治得了嗎？”

華佗點了點頭，堅定地說：“在下確實有法子治您的胳膊，不過這治法恐怕有些嚇人。”

“哈哈哈！大丈夫連死都不怕，又怎會怕大夫治病？你盡管動手就是。”關羽將手臂伸給華佗，重又低頭去研究棋局。

華佗命童子遞過藥囊，從中取出兩個鐵環，一個鐵環掛在帳中柱上，另一個則套入關羽的手臂，又命人取來繩子，要將傷臂綁起來。

關羽十分錯愕，便開口問道：“大夫，你治病就是了，為何綁我？”

華佗答道：“我的治法是用刀割開皮肉，使臂骨外露，然后將被烏頭毒腐蝕的爛肉切掉，將深入骨髓的毒物刮凈。若要經受此等手術，幾乎無人不會疼得昏厥過去。因此今日療傷，想必關將軍也會疼痛難當。為了固定您的手臂，我只有暫時將您的胳膊綁在鐵環上，方能行醫。”

“原來你是怕關某吃痛，亂動手臂。這有何難，你無須將我綁住，我保證不動就是。你就下手醫治吧。”

關羽從鐵環中抽出手臂，請華佗立刻治療。

于是華佗便直接開刀。他一刀下去，傷口綻開，鮮血迸濺，不僅流滿接在下面的銀盆，更是濺得華佗滿手滿身都是血漿。他緊接著剔除腐敗的爛肉，之后便用手術刀刮骨療傷。滿室只聽得刀刃刮骨頭的聲音，“咯吱”作響。而關羽卻神態自若，他并不領會傷口，而是與馬良談笑風生，繼續下棋對弈。關平和一旁的侍從見此情景，不禁嚇得臉色蒼白；更有人直接跑出了帳外，不忍觀看。

不久后，華佗處理干凈臂骨上的殘毒，為創口消毒，并縫好傷口。眾人再看華佗，已是滿頭大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