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兩天沒見，再見面的時候孟磊竟然搞了一輛摩托車！

在國貿找到孟磊之后，孟磊跨在摩托車上。他紅色的頭盔仿佛一簇燃燒的火苗，白色的防曬衣仿佛靈動的白鳥，明亮的黑牛皮運動鞋仿佛閃爍的大眼睛。

這家伙真是越來越騷包了。

孟磊當下直接帶著李凡上了車，直奔工商局，很快就順利拿到了營業執照。

孟磊對自己的公積金非常關心，一拿到營業執照就要李凡打電話問馬薇薇財務人員什么時候到位。

李凡打電話一問，馬薇薇似乎比較忙，說人都在路上，具體資料都發他企業郵箱了，讓李凡自己看著資料上的電話去聯系。

李凡電腦在家，便讓孟磊帶自己回家。

超凡公司實行的也是扁平化管理制度。在這種制度框架下，沒意義的會議減少了很多。在國企可能需要召集全員開一個小時會議的內容，在超凡公司就是人事部一封群發郵件的事。

李凡在超凡公司的時候，每天除了自己搗鼓代碼，剩下的時間就是看郵件。

人事部的人員調動，團隊建設，薪資說明，獎金制度等消息，自己研發部門的研發進度，測試進度，上線時間，技術對比等消息，全都是通過企業郵箱來接受的。

以李凡在超凡公司的地位，如果不參加決策層會議，一天根本不需要離開辦公桌。而每天翻閱郵件回復郵件，是他這個沉默寡言的人唯一的交際活動。

離開超凡公司后，他已經很久沒有用過郵箱了。

他打開電腦，鼠標懸停在“超凡郵箱”這個軟件上，卻沒有立即打開。

電腦上的超凡郵箱是他自己編寫的應用軟件，可以登錄各類郵箱賬號，兼容性極強。無論是PC端還是移動端，超凡郵箱都已經占據了60%以上的應用市場。其實單單是這一款軟件，其價值就已經在10億以上。

在超凡的時候，每次點開超凡郵箱這個軟件，就能通過各個研發小組的郵件清楚地看到超凡系統的研發進度。

項目立項，框架設計，招納開發，產品設計，研發測試，上線生產，版本更新，底層重構……

看到超凡郵箱的那一刻，國產系統研發的一幕幕都涌上了心頭。

李凡從懷中掏出了自己的手機，認真地端詳了起來。

他手上這一款手機型號是超凡M100。

這是一款標準意義上的國產手機，其硬件是超凡公司自主設計生產，其系統軟件，搭載的也是超凡公司的超凡系統。

這款手機剛剛生產出來的時候，超凡公司上下都投注了大量的心血。

拋開研發成本不說，當時的制造成本已經無比高昂！

企劃部沒日沒夜的宣傳。節目贊助動輒千萬起，15秒和30秒的硬廣告播放一條就是十幾萬元，而且電視臺只按季度售賣硬廣，一天播放四條，一個季度的硬廣告直接就是一個億的資金。外加地鐵，站牌，指示牌，大型商場廣告屏幕等等戶外廣告又是千萬。互聯網廣告，一個有效點擊一毛錢，千萬計的流量便是百萬的資金成本……

廣告投放一個季度就好用了三億的資金。

預計這款手機以純國產為賣點，銷售量極大，決策層對下游供應商的訂貨也毫不含糊，都是以百萬計。屏幕，芯片，音響，震動馬達，主板，基帶，攝像頭……又是十多個億。

除了營銷與物料，還有圍繞手機生產的一大幫員工工資，新設計的組裝流水線，更有為了生產純國產手機而犧牲的隱形成本沒說……

如此巨大的投入，手機銷售數據竟然只有不到一萬。

血賠，而且連年賠。

李凡離職的今天，搭載超凡系統的M系列手機已經完全撲街，銷售量為零。

李凡不知道有多少人還在跟他一樣用這款手機，但是他自己一直在用著。

對于李凡而言M100已經足夠了，可以打電話，有瀏覽器可以訪問網絡。

但是對于大多數人而言，M100是不夠的。

別的手機都有極為優質的拍攝軟件，各種美顏應用隨便下載，但是M100的超凡系統沒有。

在網上購物已經普遍化的今天，購物軟件幾乎是必不可少的。但M100沒有。

而且M100幾乎沒有移動端游戲，而其他學習軟件，社交軟件，辦公軟件全都乏善可陳。

對于競爭激烈的手機市場，一個拍照賣點就已經是影響消費者的巨大因素了，但M100有的只是無數功能的缺失。

沒有任何一個軟件公司會專門為只有不到一萬人用戶的超凡系統研發對應的兼容軟件。

按照一個程序員15K的工資來算，一個成熟的應用軟件至少需要500人的團隊，前端的原生系統重做，H5頁面適配兼容，交互方式重新設計，后端的服務代碼重新遷移服務器……

一萬人的用戶能賺到多少錢？怎么賺錢？怎樣說服數以百萬計的互聯網公司跟你一起賠錢經營生態？

李凡原本以為超凡系統的生態會由少到多，逐漸繁衍。但實際上敏銳的資本市場根本不會做善事，他們只知道賺錢。

連續失敗了三年之后，M100的手機用戶從一萬人銳減到了個位數。

超凡系統終于謝幕，李凡離職。

回憶起這些，李凡并不覺得沮喪，更生出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的志向。

他一手點開了郵件，想來離職后，自己的企業郵箱賬號應該被刪除了吧？

果然，剛剛進入超凡郵箱軟件，便跳出了提示框：

“lifan@chaofansoft.com驗證失敗，請校驗賬號或密碼是否正確。”

企業郵箱賬號果然被停用了。

李凡苦澀的笑了笑，看著依舊保留在電腦上的那些個企業郵件，他苦澀地搖了搖頭，登錄了自己的私人郵箱賬號。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剛剛登錄自己的私人郵箱，立馬無數郵件仿佛潮水一般涌了過來。

電腦上的提示音絡繹不絕，竟然一連響了半分鐘。

剛開始李凡還以為超凡軟件出Bug了，下意識就要去修復。等著看到屏幕上不斷閃出來的郵件，他才知道這是有太多未讀郵件的緣故。

（Bug指的是軟件缺陷）

“我去！”即便是李凡都忍不住驚呼了一聲。

正在外面擇菜的李媽好奇地朝著李凡臥室看了一眼，很好奇兒子正在搞什么。

李旭峰，潘浩，高覽，張立功，章子……一看發件人，這些全都是李凡以前的下屬。

李凡十分好奇，自己都離職了，這些人給自己發郵件干什么？他順手點開了一封郵件。

“李神，猶豫了好久還是想給你發一封郵件。這些年跟著你，一直沒敢跟你說話。你平時挺嚴肅的，大家都挺怕你。有時候看你加班，大家都不好意思下班，跟著你一起加班，可沒少人罵你。但現在他們罵不到了……

這些年跟著你學了太多東西，心里面感激，但我嘴上也不會說。我們干這一行的都是嘴笨，想來想去，還是得給你發一封郵件。我也就只會寫郵件了。

之前我以為是正常得公司搬家，沒想到竟然是系統研發部裁撤。我們以為你也會一起跟著來的，結果就這么見不到了。

我心里挺不舒服的，程序員最大的驕傲，不就是做出自己的東西來讓大家用嗎？

我希望有一天我自己拿著超凡手機對別人說，你瞧，這手機上的系統就是我做的。但現在卻要我來定制野菊公司的logo系統。這系統真垃圾，都是冗余代碼，看著都覺惡心。

你要是還接著干國產系統，跟我說一聲，我立馬辭職回去跟著你混。”

李凡看完這一封郵件，突然心里挺暖和的。

公司搬家那一天沒人跟自己打招呼，當時他還很失落，現在看來，并不是所有人都眼巴巴盼著系統研發部被裁撤。

他又點開了一封郵件：

“敬愛的李神，我心中的神。

你竟然拋下我們走了，我難以相信。

平日里不敢跟你說話，甚至不敢跟你對視，但現在我必須要祈禱了。

你趕緊回來吧?！?

李凡會心一笑，章子是坐在他旁邊的小年輕人，平日里就挺逗的。

“老大，你怎么去做游戲了？真的假的？別玩我們?。?

當時你信誓旦旦要帶著我們跟野菊公司火拼的，怎么現在一個人走了，感情我們都被揍成炮灰了？

唉，你要是哪天還要做國產系統，就跟我們說一聲，好幾個弟兄都跑舍不下超凡系統。

這么多年了，有感情了。

想想真憋屈啊，我們的系統框架更精妙，響應速度更快，還解決了系統卡頓問題，從技術上講，無論怎么比我們都把野菊公司秒成渣，怎么莫名其妙就走到今天了呢。

老大，我不甘心?！?

“總監您好。

我看新聞說您要做一款名叫《天道》的網絡游戲。

我的心中是震驚的。我記得您的屏幕壁紙上，似乎有一句話說天地生人，一人莫不有一人之業。您現在怎么能有兩樣？

對于您的決策，我表示不理解，同時建議您接著做國產系統。本人愿意被底薪聘用，助您一臂之力。”

這是自己的產品經理，是個文鄒鄒的小娘炮。

……

李凡一封接著一封看著，逐漸的淚流滿面，原看自己從來不是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