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蕓仙三人下得大廳,只見‘晉州三虎’橫死當場,三人分別走向三人,檢查起來。而后一群武林人士終于趕到,卻是什么熱鬧也不曾瞧見,此下只能各自猜測。
沐蕓仙三人對視一眼,聚談小會,她黛眉緊鎖,不解說道:“他寧愿在此地大開殺戒,不惜得罪整個武林,卻又不肯承認自己截取義財,究竟為何。”
這些問題終究不會在此地找到答案,能給她答案的人早已經遁去,留給她們沐家的只有疑惑。
此間事了,她們一行三人終將離去,然而剛邁開腳步,上官辰幾人便押著張開走了過來。
“幾位想要去哪里?”
上官辰橫劍擋在她們面前,一張俊臉沒了往日溫潤模樣,冷冰冰的,冷的有些讓人心碎。
“不管你信是不信,你家師傅卻也實實在在殺了盧家三虎,從今江湖再無神劍,有的只是人人唾棄的武林敗類。”
“我不相信,我會跟著你們,為我師傅洗刷冤屈!”上官辰冷言,后又忍不住哭出聲來。
十四年來嚴師如父,如今一朝身敗名裂,教人如何能信!
“誰知道你們會不會通風報信……”玉鳳嘴上一句,似乎徹底要讓上官辰死心。
“查案追兇是朝廷的事,你們不能留在身邊,以后好好做人……”沐蕓仙不為所動,吩咐兩人啟程,不用多言。
“我家師傅每年都會準時去一處好地方,你們既然查到我師傅頭上,想必這江湖上也要尋上一尋,可你們知道在哪里去找他老人家?”
劉季常安撫著師兄,嘴上冒出一句話來,已經走到門口的幾人站定,招了招手。
上官辰兩兄弟疾步趕過去,頭也不回。此番鬧劇到了如此地步,親如兄弟的三人卻是不知如何相處,回頭道歉于事無補……
柳石杰目送兩人離開,心下神傷,愁眉緊鎖,他撕下衣袖扔在地上,而后嘆息一聲……
宣和二年真真兒傷心年,此間更是傷心地。他要做的還很多,此間事,還未完。
上官辰、沐蕓仙一行人下得九龍山,打馬直往晉州城趕去。晉州城知州衙門飼有信鴿,此番九龍山一行往事,她都要傳信洛陽好教父親知悉。
“可以說了吧。”沐蕓仙一行帶著上官辰兩人飛馬半路,此時才出言相問。
“我不知道,師弟方才可是真話?”上官辰回了半句,他從來不知師傅每年還會準時奔赴某地,只好詢問師弟,希望不要是他玩心又起,信口開河。
“我曾無意間在師傅書房見過一封書信,上面落款寫著智超二字。這幾年與師兄游歷江湖,智超之名打聽許久,方才知道原來是寒山寺方丈住持的法號。”
“別急嘛,沐家姐姐。”劉季常手里折扇打開,搖了幾下,一張笑臉嘻嘻哈哈。
“寒山寺在龍首山上,而這龍首山嘛……地處江陵城邊。”劉季常看她眉目含霜,想起俯首一幕,不敢逗弄她,立馬將話吐了出來。
沐蕓仙左手握住韁繩,右手摸了掛在馬鞍上的紅鸞,紅光一閃,劉季常手上折扇斷成兩截,說道:“小心和我說話,不然仔細你的腦袋。”
劉季常嫌棄的看了手中折扇一眼,立時脖子一縮將它扔出,慢慢落到上官辰邊上。“這沐家姐姐太無趣了,和師兄你一般模樣。”
“你怎么如此心腸,師傅如今含冤待雪,你還整日沒個人樣!”
“沒心沒肺是吧。”劉季常緘默下來,馬鞭一揚,身下駿馬一騎當先,飛沖而去,揚起沙塵一線。
沐蕓仙等人牽馬入城,直接朝著州府衙門闖去。
金龍手持一物,通體黑色,呈橢圓形,纏繞黃色綢絲,正面書有洛陽提刑司幾個字,反面一個大大沐字,朝著守門差人亮了一眼,而后吩咐此人領路,帶著幾人去了州衙牢獄。
一行人進了牢獄,見了幾個管事差人,問及鴿房所在,疾步趕去,隨后金龍、玉鳳將一眾閑人擋住,沐蕓仙方才進去。
鴿房不大,只有一方書桌,倒是鴿籠分列了一堆。她手里逮住一只洛陽籠的大鴿,喂了幾口吃食,而后放回籠中。走到書桌旁邊,取下紙筆書寫了起來。
她蠅頭小楷,字體娟秀,此時此刻又是大家閨秀風范,溫婉可人,全無九龍山上巾幗不讓須眉的風采,令人憐惜。
她寫了許久,些是風塵疲倦,或是愁緒難解,眉目愁容又起,左手揉了幾下,將手里信紙一卷。復走回籠邊,將信卷塞進大鴿腳下竹筒,打開窗戶,將鴿子放飛。
她雙手撐著窗邊,看著那肥碩的胖鴿子飛遠,漸漸隱沒天邊,眉目愁容舒展開來,似乎也隨著那鴿子一起離去。
沐蕓仙打開房門,招呼一聲,一行人急忙又出了衙門。此時天色已晚,眾人尋了一處客棧,定下房間,當即坐了兩桌,各點飯菜,各自閑聊幾句,便也上樓安眠。
入夜子時,月黑風高。
晉州城外十幾里外的小河邊,楊柳樹下系兩匹白馬,有兩人拾柴點了一堆篝火,上面搭簡陋支架,火烤著四條鯉魚。
青衣人背靠楊柳,手邊放一把七星寶劍。另一人頭戴鬼面,身穿紫衣,手里把玩著一支狼毫。
“事已至此,我不便多說。如今你已經暴露,接下來的事不需要你參加,五月二十三務必到達這里,從此江湖再無陳少華。”
紫衣鬼面懷里掏出一本書薄,右手寫了幾個大字,撕下書頁折疊幾下,扔到青衣人懷里。
“你最好死的比我早,不然你會后悔拉我進來!”青衣人將紙放入懷中,憤恨而言。
“無所謂了。”鬼面判官拿下烤魚,嘴里吃了一口,說道:“最近手藝見漲,這是好事。不過,似乎寒山寺上只能吃齋念佛,也不知道故人如今是何滋味!”
青衣人雙手握拳,渾身顫抖,半晌之后壓制下來,手里取下烤魚,咬了一口。“吃齋念佛能有幾分自在,還不如舍身飼虎,割肉喂鷹的修行來的痛快!”
紫衣人看了一眼陳少華,眼底疑惑閃過,咬下最后一口肉。“這些年北地苦難日多,我們地獄里也不好過。”
“我其他兄弟……”
“你旁敲側擊十幾年。他們既然不肯加入我們,就只能去死……牛頭馬面已經收到我傳信,相信已經出發。”他將手里支棍扔進篝火,濺起飛星無數,又追了一句。“浪費我十幾年時間,哼,不出三個月,我要你們大觀七俠武林除名!”
陳少華暗下說了聲對不起,手里沒吃完的魚扔了出去。“睡覺。”
次日清晨,暖陽清風,大好天氣。
上官辰等人梳洗完畢,陸續下了樓梯結清房資,點一壺早茶,閑聊幾句。
“‘鐵膽神拳’關靖鴻,世居益陽,授拳開館,亦是人杰。九龍山事了,我們原本打算先去見上一見,如今為江陵一事只能耽擱。所幸兩地南北一線,也耽誤不了幾日功夫,不知你們可有異議!”
沐蕓仙雖然問著上官辰兩人,語氣卻是不容置疑,兩人聽了也不多言,喝下茶水,點頭附和。
一行人合了一處,穿州過府向著江陵趕去。
洛陽沐府,幾代家業,坐落在洛陽西山。如今青山擁翠,溪泉細流,廊坊水榭,四時花草,一應俱全,雖然比不過皇宮王府,卻也是洛陽少見。
洛陽沐家更與江湖四大山莊的慕容山莊并立洛陽,兩家東西對立,爭艷奪華,當地人眼里即是洛陽雙珠。
一座立名江湖,獨步天下!一座盛名朝野,神捕世家!
“父親,這是三妹的傳信。”沐國威雙手遞過,他一身紅袍,頭戴毋追,腳下黑靴,沐家此身行頭,皇恩親賜。
“蕓娘來信了?”沐青接過密信,招手示意兒子坐下,看著娟秀小字,點頭說道:“此番陳少華遁去江湖,只怕舊事難了,你且傳信國武,讓他小心,我擔心當年舊事恐怕不止那幾十萬貫義財丟失這么簡單。”
“嗯,你且再辛苦一趟,務必要那洛陽周家同意我們開棺驗尸!”沐青揉了揉眼睛,放下書信叮囑兒子,他實在有種不好的預感。
此前沐青曾親自到了洛陽周應元家中調查取證,如今想來或許整件事情從來沒有完結過,大觀元年僅僅只是開始!
江陵曾為楚都,后一直成為歷朝歷代州、郡、府、路治所所在,自古就是兵家必爭之地,名勝古跡不能勝數。又是人杰地靈之所在,本土俊杰留下風流事跡無數,更有不少國士留詩做文,傳唱千古。
龍首山位于光明河與巴河交匯處,河邊兩岸栽了不少黃角樹,其莖干粗壯,樹形奇特,懸根露爪,蜿蜒交錯,大枝橫伸,小枝斜出虬曲,樹葉茂密。
這江邊排列成行的黃角樹,有別于江南八百水道邊的垂楊綠柳,少了一絲女子柔媚的體態,卻無端端多了幾絲悠然僻靜,對應上龍首山腳下無數凸起的山包,更顯得肅靜莊重。
“登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