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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隱秘(中)

  • 風月如刀
  • 筱媟
  • 2556字
  • 2019-11-11 21:00:00

慕容府一水之隔便是姑蘇最大的市肆,沿河的木樓整夜燈火不滅、絲竹不綴,最高的是凌云樓,那是姑蘇城最大的戲樓,慕容府沿河的外墻邊是三尺寬的林子,四季常青。慕容家的子孫是不能去戲樓的,市肆煙花之地,戲與妓,最易亂人心志。

開春不多時,便是慕容老爺60大壽,府內開宴三日,請了蘇州城最紅的戲班進府唱堂會。

戲臺上的咿咿呀呀完全不能讓慕容乾提起興趣,但包著腿不能自由活動,馮清和下人都在離主桌很遠的位置,他不可能在眾目睽睽之下一瘸一拐的走開,戲臺下坐著的都是慕容家各店鋪掌柜和前來賀壽的客人。

爹這幾日難得的沒有出門,每日坐在戲臺下,和著抑揚頓挫搖頭晃腦、頗為自得,慕容乾看著他的背影,覺得那日摔斷的腿又痛了起來。

原本以為,爹對自己視若不見是因為娘親,若不是因為帶孕之身長途奔波落下病根,娘親必不會死于難產、一尸兩命,爹房里還掛著娘親的畫像,祠堂里有娘親的靈位,生辰忌日都上香供奉,娘親過世后,沒有任何女子能入得爹的眼,更遑論登堂入室。

他曾以為,這是因為爹對娘親太過深愛,所以他默默的把這一切壓在心底,在宮中孤立無援、在家里孤苦無依,卻不曾抱怨、不生怨忿。

臺上的戲到了高潮處,閨閣小姐被迫與情人分離,倚欄遠望,眉目間幾縷愁緒,青衣戲子腰若扶柳、媚眼如絲,唱腔凄婉。

爹靠著椅欄,眼睛閉著,手里的折扇和著唱腔一起一伏、一松一緊,在空中劃著弧線。有客人走過去向爹敬酒,爹放下折扇,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低眉彎腰、抱拳致謝,極盡有禮甚至謙恭,不論對方是一方父母官抑或只是家中工坊的一個工頭。

慕容家的大老爺樂善好施、毫無等級門戶之見;為人恭謹有禮,實為世家公子典范,所以即使他并不主理慕容家的生意,在姑蘇城內卻還是有一些名聲。

慕容乾憎恨這一幕,逝去的人永遠無法起身說明那些被掩蓋的真相,活著的人卻舌燦蓮花,將它們粉飾成想要的模樣。

晚上慕容乾主動請纓,代慕容老爺打賞戲班子,馮清推著他穿過角門走到下人住的院子,停在戲班住的廂房前,今日是堂會的最后一日,戲班的人正在收拾行李,明日一早便要出府,戲班老板見主家有人過來,忙不迭的放下手中的活計,滿臉堆笑的迎上來。

“少爺好,不知老爺對今天的戲可還滿意?”

慕容乾抬手略施一禮:“不錯,多謝貴班前來賀壽。”

語畢從馮清手中接過一只錢袋遞給老板,“小小謝禮,笑納!”

戲班老板見狀,喜笑顏開,當下哈著腰拜了幾拜,小跑幾步欲回屋叫眾人出來謝賞。

慕容乾揮手制止:“不必了,我想見一下貴班唱青衣的那位角兒。”

戲班老板頓歩卻一臉為難之色:“這個?班子里有規矩,下戲之后,絕不素面見客。”

馮清提步往前抓著老板的衣領:“膽子不小,我家公子說要見便是要見,由得你說不!”

戲班老板慌忙作揖,抓著馮清的手臂,眼睛卻望向慕容乾:“少爺有話好說,別動手啊!”

慕容乾不為所動,馮清雖尚為少年,卻精于武藝,體格健壯,一身蠻力將瘦巴巴的老板提在半空中,一張臉憋成了青色,得財的喜悅消失無蹤。

“別別,我給您去叫,快…快松手…”僵持不小會兒,戲班老板便投了降。

馮清松手,在背后踢了一腳:“快去!”

老板喘幾口大氣,收好錢袋,踉蹌幾步往屋里走。

馮清走近來:“公子,你想把她怎么樣?”

這一問,慕容乾倒是愣了一下:他還沒想過,看爹對著舞臺上的身影如醉如癡,想到那間小院,就很想看看那張去了妝的臉,是什么樣的人能讓爹癡迷至此卻又不娶進門。

“我,我不知道!”

馮清還沒來得及說什么,卻見戲班老板慌慌張張的跑出來,跟見了鬼似的。

“跑什么,站著說話!”馮清截住他。

老板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少爺恕罪,人不在屋里啊!”

馮清看他那窩囊樣就生氣,一腳踢上去:“癩皮狗一樣,別耍花招,你底下的人不見了你會不知道?”

老板跪行幾步朝慕容乾磕頭:“少爺明鑒,小的不敢欺瞞,屋里都找遍了,連個人影都沒有。”

原本低著頭的慕容乾抬頭望上看了看:“這就奇了,這小小的院子藏不住人,區區一個戲子還敢跑進我主家大院去不成?商老板,你就是這么管束手下的嗎?”

瘦巴巴的商老板跪在地上,汗如雨下:“小的知錯,少爺恕罪。”

若是得罪了慕容家,戲班在姑蘇城便再無立足之地,幾十口子沒了飯碗,日子也就不用過了。

戲班的人見出了事,便團團圍過來,七嘴八舌議論又不敢站出來。

慕容乾本意只是來看一眼,倒也沒想刻意為難:“罷了罷了,你起身吧!”

馮清推著他往回走,忽然聽到后面有個稚嫩的聲音:“秦阿叔回家去了,我看見了。”

旁邊的大人飛快的伸手捂住小孩子的嘴,輕斥道:“別胡說!”

管家當眾說過,戲班的人決不許單獨出入慕容府,若要出門需得管家許可方可成行,否則視作違約,克扣銀兩。

但慕容乾耳聰目明,心中已有計算,便開口道:“商老板,莫欺人年少,稚子無辜,我斷不與之為難,若再不誠實以告,我也沒那些耐性了。”

戲班老板思索半響,將人群中一個小孩子拉出來:“說,你看見什么了?”

小孩只到大人的大腿高,樣子不過四五歲,本是圖一時好玩,這下被嚇到了,哇的一聲開始哭。

商老板更急了,胡子眉毛一翹一翹的就要伸手打。

馮清飛快的將孩子拖過來,順便又踢了老板一腳,他實在是看不過他那欺軟怕硬的樣子。

看孩子哭的凄慘,抓起袖子就擦眼淚,慕容乾想起五歲的自己背井離鄉,孤苦一人,忽生一股惻隱之心:“別哭了,把鼻涕擦一擦。”

好不容易等他一邊哭一邊斷斷續續的講完,明白那位戲班頭牌青衣戲唱罷便落妝離開了慕容府,是由一頂轎子從側門接走的。

不過,秦阿叔?一個女子即使是一個戲子叫這種名字也太奇怪了些吧?許是聽錯了。

慕容乾心中疑惑卻沒有開口問,只是揮手讓他們散去,之后示意馮清回房。

那日馮清沒有看錯,的確是爹,那是爹的外宅,第二日,爹騎著那匹老馬回府,馮清打聽到那匹馬自出生起便是爹的坐騎,年老力衰才被送到城郊的工坊養老,老馬識途也認主,才一進城就直奔爹常去的外宅。

知道不是朝廷的眼線,慕容乾輕松不少,但隨之而來的,卻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郁悶感,皇宮之中,帝弘是唯一的至尊,三宮六院、妃嬪無數、常臨幸者不過數計,但無人敢非議帝弘用情不轉,反倒是朝堂后宮常勸帝弘廣納嬪妃、開枝散葉、以固國本,即使是朝中大臣,三妻四妾者也不在少數,從來沒有人要求男子對一個女子忠誠。

如今,爹不是因為對娘的憐惜和懷念才不續娶,個中原因不得而知;外宅中的女子是一個謎,在他的記憶里,娘親溫柔嫻淑、善良聰慧,已是人中至寶,若不是因此,也不會憑一介織工之女嫁入慕容家,成為慕容家主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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