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哄哄的四季市場車水馬龍，四輪汽車與驢拉三輪車并駕齊驅。臟亂差的大道上人群熙來攘往，電動三輪車的“倒車請注意”、各類小商販呼天喊地的叫賣聲以及滿市行人的喧囂聲，結合成了一曲極具云城特色的“交響曲”。

一輛十六輪的、貼著變形金剛貼紙的紅色超大卡車成功過磅，卡車載著青綠色貨物搖搖晃晃疾馳而過，在一處位于市場靠南的前面店面停下。店里的老板濃眉大眼，和大胡子的卡車司機打了個手勢，卡車司機車技嫻熟，很快便把卡車停在了適當的位置，司機從車上一躍而下，一邊痛飲著運動飲料，一邊和店老板握手。閑談片刻之后，店老板雙手一招，兩三個大漢從攤子上跑了過來，熟練地把卡車繩索解開，防雨的油布篷用力一揭，上百框硬質塑料筐穩穩當當地按序排列組合在車上，每個筐子都鐫刻著三個金色的大字——“裴志偉”。

“嗯……喬朋……”裴志偉輕聲念叨著小紙條上的字，看了一會兒，又端詳起喬朋。“是閻老板他兒子推薦你來的？”

“啊……是！”喬朋癡癡傻傻地望著卸貨工人，現在才回過神來。“對，是閻連科叫我來的……”

“那行吧。過會兒就給你安排任務。”裴志偉撫弄著下巴，決定給閻老板一個面子。

“等等！”喬朋攔住正要去干活的裴志偉。“那什么……閻連科他不是說……這里是搞花卉的嗎？”

“啊？哈哈！！”裴志偉豪爽地大笑兩聲。“對，算是吧！”

“可……怎么看都不像啊……”喬朋盯著那幾個五大三粗的壯漢，在他想象中，做花草生意的應該只是澆澆水、種種花之類的。

“你看這個，是西蘭花。再看這個，是油菜花。”裴志偉指了指攤子上的一些散貨，就堆放在大型電子秤旁。“不都是花嘛！”

“啊？！”喬朋吃了一驚，原來是這種“花卉”！他在某種意義上被閻連科給坑了！

“哈哈哈！”裴志偉看到喬朋目瞪口呆的樣子，又笑了起來。“我估計閻家那小子也不是很懂我們家的‘花’生意，糊里糊涂的就把你給推來了。不過你放心，我家不會虧待你的！”

喬朋不禁倒抽了一口來自冷庫的新鮮涼氣。“算了，既來之，則安之，就當是鍛煉身體吧！”

果然，裴志偉沒給喬朋什么重活，但光是協助工人卸貨，就已經夠累了。一百斤裝滿蔬果的方筐在工人們手中飛上飛下，不帶有一點兒失誤，他們有的年輕力壯，有的老當益壯，無論是誰，其黝黑的皮膚上都流淌著屬于勞動者的汗水。汗珠滴在大大的橡膠圍裙和麻皮手套上，在冷庫門口進進出出。一下午下來，一大卡車貨物便卸清了。

裴志偉笑著，拎著一箱冰紅茶，邊走邊扔向各位工人們，一人一瓶，權且當作一天勞苦的福利。

“裴老板，這小子不錯啊！挺能干的！”一名工人咕咚咕咚一氣喝完大半瓶飲料后，笑道：“好好鍛煉，跟我一起加勁干！”

“這么早就想收徒了？”另一名壯漢插科打諢地說。“人家稀罕你這苦工？人家還有學要上呢！”

“哎呦喂！童工啊！”一個肌肉猛男邊擦汗邊做出欲打電話狀。“聽說，舉報賞5000塊呢！”

“混蛋！擋著人家賺錢，你是不是不想混了？”裴志偉笑罵，轉頭對喬朋說：“放心吧，這邊不查童工，而且你要是不想干了或是怕被發現，隨時都可以走，工錢照結。”

“沒事沒事！我今年16歲，應該不算童工了。”喬朋辯解道，雖然累得精疲力盡，但這種燃燒能量、不斷勞動的感覺真不錯，讓他也有了一種青春活力之感，萎靡不振什么的一掃而空。

突然，一絲絞痛竄入腹中，喬朋忙問：“裴先生，哪里有廁所啊？”跟著裴志偉的食指，喬朋沖向了市場里的公共廁所。

隨著“嘩啦啦”的馬桶抽水聲，一陣舒爽過后，喬朋心滿意足地從茅坑里出來了。剛一出來，便聞到一股濃重的煙味，喬朋眉頭緊皺，心中怨道：誰在抽煙？頭一抬，看見那熟悉的、滿是胡茬的下巴，驚喜地問：“李竽，你怎么在這兒？”

“啊，我正想問你呢。”李竽立即把煙掐掉，小解完，把煙頭隨手丟在小便池里。“你是來打工的吧。”

“你怎么知道？”喬朋和李竽一起走出廁所，慢慢并行。

“看都看出來了，我猜你還是來賺錢買手機的。”李竽順手撣掉喬朋身上的灰。

“李哥果然料事如神。”喬朋打趣道。“話說，你來干嘛？”

“我……也是來打工的。”

“怎么可能？你家這么有錢，干嘛要打工？”喬朋深疑不信。

“呃……你懂什么……這叫……體驗生活！”李竽自己都不信，他混跡社會這么多年，社會生活經歷絕對是喬朋的好幾倍，更何況這四季市場有好幾家是他罩著的。

“哦……那行吧！我就在裴氏蔬菜批發那塊兒打工，有機會來找我玩啊！”兩人走到一處分岔路口，李竽不再往前，喬朋和他揮手道別，分道揚鑣。

“老章花店！”李竽望著喬朋的背影喊道，不知他到底是真信了還是不敢多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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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喬朋已經在視野之外，李竽便又點起了一根煙，倚在沒粉刷好的白灰墻邊細細抽著，冷風像刀刮一樣掠過臉龐，吐出來的淡淡煙圈轉瞬即逝。他閉上雙眼，前些天在辦公室里的對話依舊歷歷在目。

“你知道我找你來是干什么嗎？”夏侯老師嚴肅地問道。

“嗯……對不起，老師，我今天早自習實在是太困了……”李竽一時不知犯了什么錯，想了半天才想到這個。

“不是這個啦！”夏侯老師的神秘冒險家突然出現在李竽背后，一巴掌扇到他后腦勺上。“是偉大的事業在等待著你！”

“哦？！”李竽一聽，神色也緊張了起來。

“好了，不鬧了。”夏侯老師從抽屜中抽出一張照片，像丟飛鏢一樣回旋扔出，李竽輕松接住。“見過這個人嗎？”

“章大爺？他家的玉蘭花賣的不錯。”李竽在腦海中搜索著，一個身影與照片上的人物重合。他在市場人脈通絡，基本上大部分店家他都認識。

“翻過來看看。”

“什么？！這是……”李竽把照片一翻，清楚地看到章大爺店門口站著一個穿著奇裝異服的野人，那人頭戴青銅面具，面具邊緣插滿了蒼藍的長葉，像花一樣在面具周圍綻放。他近乎赤裸著上身，頗有一絲熱帶雨林的風格。

“這是我分別用普通相機和佐伊·克萊森的相機拍下的照片。”神秘冒險家把照片奪下來，遞還給夏侯老師。“很明顯，后者多出來的那個，是全新的英魂。”

“去調查那個英魂吧！”夏侯老師下達任務指令。“順便調查其宿主，說不定就是那個章大爺。”

“是！”李竽情不自禁，立了個軍姿敬禮，然后小跑出辦公室。

“等下！”夏侯老師突然叫住他。“這事……別告訴喬朋了。”

“嗯？”李竽剛打算通知喬朋。

“盡量……別讓他喚靈。”夏侯老師嘆了口氣。

“嗯。”李竽立刻懂了，畢竟喬朋也是被迫參加這個小組的，喚靈損命這一點一直都是他心中的陰影，還是別為難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