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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頭的話

圖書館學是什么?怎樣才能了解圖書館學?這需要從一些問題入手,因為知識的建構是由問題激發出來的。很多科學家認為,問題是科學認識的起點。美國哲學家杜威甚至說過,提出問題是影響后來思想的最有效的方式[1]。通常,每個學科都有一些指向學科核心思想和深層理解的基本問題,例如“什么是存在?”“什么是真理?”等,這是哲學的基本問題;“真(符合客觀)的歷史陳述存在嗎?”“人類歷史的發展是否有規律?”等,這是歷史學的基本問題。基本問題不僅能反映一門學科的核心思想,而且也能揭示其豐富的學科內涵與復雜的邏輯結構。當然,有些學科的問題沒有哲學、歷史學的基本問題那樣復雜,以至于需要不知多少代的思想家去孜孜求索,需要不知多少浩繁卷帙的書籍來努力闡述。比如對于一門學科入門之前的某些問題或疑慮。這樣的問題大多是人們靠直覺提出來的,經過思考還是可以回答的。在多年的圖書館實際工作與圖書館學教學中,我遇到的問題有很多,以下這些大致是比較有代表性的:

1. 圖書館學是不是一門科學?

2. 圖書館學到底研究什么以及范圍多大?

3. 學了圖書館學對我們有什么用處?

4. 圖書館學是怎樣產生和發展起來的?

5. 圖書館學的大家和重要思想有哪些?

6. 圖書館學有哪些主要研究方法?

7. 書籍的發展和未來的命運是怎樣的?

8. 圖書館的發展和今后的命運是怎樣的?

9. 圖書館員是不是一種有前景的職業?

10. 未來圖書館學發展趨勢與研究重點是什么?

本書的寫作就是圍繞這10個問題展開的,希望對這些問題能有合理的回答。而且在這篇“開頭的話”里,我首先就第一個問題“圖書館學是不是一門科學”(國外則有“Is Library Science a science?”之問)做一簡要分析與回答。聰明的讀者一看到這個問題,馬上會猜出我的一個預設,即事先我肯定會認為圖書館學是一門科學,然后再找出種種理由來逐一論證。這個猜測是對的。在科學主義大行其道、公眾對科學頂禮膜拜的時代,如果我們不承認自己從事研究的學科、專業是一門科學,那豈不是自毀家門嗎?況且我也不能免俗,我同許多科學研究者一樣,都認為自己是在理性地建構知識,在揭示經驗世界存在的規律,甚至是在發現真理。當然,最近幾年,自己對這樣的意識已經產生了懷疑,可是這種懷疑還沒強大到足以讓我否認圖書館學是門科學的程度。

說起科學,其定義數不勝數。目前還找不到一個十分貼切、簡明的定義;因為科學與人們對科學的認識一直處于動態發展之中。不過我們大致知道科學特征具有以下幾個方面:

① 每種科學都是對客觀世界的某方面的具體解釋,都有自己較為明確的研究對象,這些研究對象中充滿了大量未知性的東西,它激發人們的好奇心并驅使人們產生探索欲望;

② 科學依賴從客觀世界得來的證據來建立一些確切的知識,證據是科學的基礎,科學假設和結論在某種程度上具有可驗證性(testability)和可證偽性(refutability);

③ 任何一門科學都是一種知識體系,出于解釋的需要,也都會有自己邏輯自洽的理論形態;

④ 每種科學都具有一套有效的方法,這些方法通常具有可操作性、可重復性和可檢驗性;

⑤ 科學是一個連續而嚴密的推理過程,科學研究者或遵循“假設→實驗→數據→結論”的實證模式完成科研活動,或通過“問題→描述→說明→結論”的闡釋模式完成科研活動,每個過程都浸透著自己的個性;

⑥ 科學蘊涵著一種追求自由、真理的非功利的內在精神,盡管科學廟堂里住著各式各樣的人,引導他們到這里的動機也各不相同;

⑦ 科學研究受科學研究者、自然規律的制約,因而科學可以分為建構中的科學和“事實”,前者來自科學家個人的成果,其本身是偶然的,后者則來自自然規律;

⑧ 在現代社會,科學還是一種社會建制,即科學研究活動是以制度、政策等為支撐條件的。

用科學的這些特征來審視圖書館學,我們就能大致判定圖書館學是否具有科學性質以及是否屬于一門科學。不過在此之前,還是先回顧一下圖書館是怎樣產生的,這樣對理解圖書館學的由來大有幫助。

人與動物的本質區別是人能夠積累和傳承知識,而動物則不能,每一代都要重新開始。人類要實現知識積累和傳承,就需要有效記憶與傳播的手段。文字就是這樣一個有效的手段和工具。文字產生之前,人類的知識記憶和傳承依賴大腦、依賴口傳,但大腦和口傳有生物與時空上的局限,而且容易使知識發生變異。文字產生后,人類的大腦功能有了外部延伸,人們將有用的知識信息“書于竹帛”,知識流傳中的變異現象就受到了遏制。“書于竹帛”就是書籍的產生。人們通過書籍通曉古今,所以有了書籍就有了歷史。人類的記憶也因此有了“腦外記憶”的新方式。但是,書籍在長期的流傳中會發生殘破、丟失、焚毀,甚至遭到人為的篡改、某種統治勢力的查禁,加之早期書籍出于手抄,也不可能有大量復本,人們尋找起來很不方便,于是圖書館應運而生。圖書館把書籍有序保存在一個固定的處所,人們通過借閱就能獲取知識。從文字到書籍再到圖書館,人類的知識記憶開始有了腦外記憶的工具、由這種工具制成的儲存腦外記憶的裝置、由這種裝置組成的腦外記憶的社會大腦。人類的發明終于實現了三級跳。哲學家波普爾(Karl R. Popper,1902—1994)曾稱贊書籍和圖書館是整個人類文明中最獨特、最重要的物質事物[2]。這三個偉大發明隨著社會的變遷一直處于不停的發展變化中。為了有力地推進它們以適應人類需要,人類發展出文字學、文獻學、圖書館學這三種與之相對應的學問。

文字學“是研究文字的產生和演變以及文字和語言的關系的一門科學”[3]。文字學已有從語言學中獨立出來的趨勢,它包含文字的形體學、字義學、文字史、字源學、文法學、修辭學、翻譯學、檢字法,以及文字訓詁學、文字教學法、文字美學、文字文化學、文字心理學、比較文字學等眾多分支學科。文獻學是研究文獻的性質、載體、類型、生產、分布、計量、交流、利用、發展等內容的一門科學,它可分為古典文獻學和現代文獻學,包含文獻的版本學、目錄學、校勘學、輯佚學、辨偽學、注釋學、編纂學、計量學,以及經濟文獻學、化學文獻學、醫學文獻學、金融文獻學、紅學文獻學等等眾多分支學科。圖書館學是研究人類通過知識集合的方式來記憶知識、獲取知識的一門科學,它也有著版本學、目錄學、校勘學、文獻編目學、文獻分類學、圖書館管理學、知識服務理論、參考咨詢學、知識計量學、讀者學、閱讀學等許多分支學科。文字學、文獻學和圖書館學三者都具備科學的普遍品格,例如明確的研究對象、可證實或證偽性、邏輯自洽的理論體系、專門的科學方法等等,如果我們承認文字學是門科學,文獻學是門科學,那為什么不能承認圖書館學是門科學呢?

當然也有人認為圖書館學不是門科學,例如李敖在2005年1月28日鳳凰衛視《李敖有話說》節目里講道:傅斯年說過教育學不算是一門學問;李敖的老師殷海光先生說過,大學里面有圖書館學系,圖書館學還叫一個學問嗎?殷海光是1969年去世的,臺灣大學設圖書館學系是1961年,他說此話大約就在20世紀60年代初期。我覺得殷海光對圖書館學的這種看法與他們不了解圖書館學有關系。人們一般對圖書館都不陌生,但許多人卻搞不清楚圖書館學是怎么回事。過去有的人望文生義,把圖書館學理解為“馭書術”,說“馭書術”算不上一門科學,充其量只有一些方法和技巧,如圖書的“分類排架”“借借還還”等,沒有什么高深學問。

其實,圖書館是一個能力層次非常豐富的空間。最低“層次”可以是工人,最高“層次”可以是專家、學者。圖書館工作中,收發、保潔、維修、勤雜可以聘用臨時工或工人,借書、還書、排架可以用初級館員,分類編目、網絡技術可以用館員,參考咨詢、輔導培訓可以用高級館員,高深學術研究非專家學者不可。這本來就是“工種”的不同內涵要求的。圖書館中的非專業職位可以不需要圖書館學知識,而專業職位沒有圖書館學知識是做不好的。如趙萬里(斐云)(1905—1980)先生,早年曾師從吳梅(瞿安)、王國維,是有名的版本學家。他在北京圖書館任職期間,曾沙里披金,挑選出歷代現存的有代表性的版刻書籍,然后按時代地區編排,編輯成一部《中國版刻圖錄》。該書是反映中國雕版印刷發展的一部名著及工具書,編輯難度非常之大,學術價值也很高。另外,從國外情況來看,美國圖書館也有雜工、職員、館員之分,獲得圖書館學碩士學位者才有資格勝任館員的職位。大學圖書館或大城市圖書館負責咨詢的參考館員,多數人不僅受過圖書館學專業的訓練,同時還有藝術、文學、法律、醫學、生物、化學、工程等本科專業的背景。因為圖書館是百科知識的總匯,單一知識結構不適于做參考咨詢工作。

還有,我們稍微深入地做些了解還會發現,圖書館還是學術大家的成長搖籃。如17世紀在德國從事圖書館工作達30余年的萊布尼茨,不僅是一位杰出的圖書館館長,也是一位聞名于世的哲學家、數學家、發明家;19世紀當過美國波士頓、辛辛那提、芝加哥圖書館館長的威廉·浦爾,有著47年的圖書館工作生涯,他既是當時美國圖書館界的頂尖人物,也是著名的歷史學家、批評家和古物收藏家。國內優秀的圖書館也是如此,以在北京大學圖書館工作過的人物為例,民國時期的李大釗、張申府、毛子水,新中國成立初期的向達,都是名冠斯時的一流學者。如張申府是國內譯介羅素思想的第一人,后成為哲學大家;毛子水曾留學德國專治科學史,他在柏林大學聽過愛因斯坦講的“科學原理”課,回國后長期主掌北大圖書館,因其學識淵博,曾被胡適譽為“東方圖書館”,臺灣的吳大猷教授也說“毛公乃罕有的讀書讀‘通’了的人”[4];向達是我國著名的史學家,他在北平圖書館工作期間,到歐洲游歷訪書,看過眾多流失在外的敦煌寫本,他寫的《唐代長安與西域文明》一書在國內外廣有影響,據一位1961年聽過向達先生課的學生回憶,一次向達講玄奘西行開始于貞觀二年抑或三年,所占有資料之翔實、推論之精密,令人終生難忘[5]。正是由于圖書館有這些學術大家的存在,我們才說圖書館是有學術含量的機構,才說圖書館職業有著某種不可輕慢的尊嚴。

當然也有人翻閱過圖書館學的專業雜志,看完上面刊登的一些泛談圖書館工作改進的文章后也會搖頭,說這算不上學術論文,于是得出圖書館學不是科學的結論。其實這也是一種以偏概全的觀點。他們不了解,蔡元培先生在1922年就指出圖書館學是門科學,梁啟超先生在1925年曾呼吁“建立中國的圖書館學”。他們不清楚,中國自古以來的圖書館學知識(如版本學、目錄學)積累得多么豐富,不知道當代圖書館組織與服務(如數字圖書館、網絡參考咨詢等)有多么高級與復雜,自然也不了解許多圖書館學家(如柳詒徵、袁同禮、杜定友、劉國鈞、王重民、顧廷龍、錢存訓等等)的學術貢獻有多大。以當代學者錢存訓先生(1910—2015)為例,他早年在金陵大學學過圖書館學,后來在上海交通大學圖書館、國立北平圖書館、芝加哥大學遠東圖書館等工作50余年,期間獲得了芝加哥大學圖書館學研究院的碩士學位(1952)和博士學位(1957)。他對古代書籍、造紙、制墨和印刷術有深入研究,1962年芝加哥大學出版了他寫的《書于竹帛》(Written on Bamboo and Silk),對印刷術發明前的中國古代文字記錄方式、書籍的發展進行了詳細、深入的探討。該書一經出版就轟動學術界,好評如潮。李約瑟(Joseph Needham,1900—1995)在《亞洲研究學報》發文對此書倍加推賞,他說:“就其特點和規模而言,顯然此書可以稱為卡特(T. F. Carter)經典之作《中國印刷術的發明及其西傳》一書的姊妹篇,我們可以斷言,錢著和卡特的名著完全可以媲美而并駕齊驅。錢氏和卡特一樣,全書清晰利落,要言不煩,是寫作的典范。”[6]所以,你能說錢先生的著作沒有學術價值,算不上科學著作嗎?而且話說回來,哪一門學科沒有平庸之作、劣等之作呢?我們能用那些平庸之作、劣等之作來代表一個學科的學術價值和學術地位嗎?

或許有人認為,如果聲稱某種知識體系是一門科學,至少它應該有比較成熟的學術建制。從這個角度來看,圖書館學也應該是一門完善的科學分支體系。現在世界上許多國家的大學都設有圖書館學專業,學生在規定的年限完成課業就可以取得學位。從學士、碩士到博士,學科知識的訓練已經制度化。訓練制度化之外還有研究的制度化,如圖書館學期刊的發行、圖書館學學會(國內、國際)的建立,乃至在圖書館書架上還有圖書館學專類圖書井然陳列。誠然,學術傳統悠久、學術積淀深厚的學科,它的培養機制能夠為學生提供足夠的科學訓練,從這一點來說,目前我國大學圖書館學專業與其他社會科學,如經濟學、法學等相比還有一定差距。因為圖書館學內部的分支科目發展不平衡,有的已有上千年的歷史,如目錄學、版本學、文獻分類學,有的僅有上百年甚至幾十年歷史,如圖書館管理學、讀者學、閱讀學、參考咨詢學等。正因為如此,說圖書館學是一個年輕的學科也不為過,它還需要得到進一步的推動和發展。

當然,有人用“純科學”的標準來看待圖書館學,可能還會堅持圖書館學不是科學(甚至不是一門知識)的觀點。這也不要緊,因為,只有數學、物理、化學等“純科學”才有資格稱為科學的觀念已經落伍了。康德在《自然科學的形而上學起源》第1頁就說過:“每一種學問,只要其任務是按照一定的原則建立一個完整的知識系統的話,皆可被稱為科學。”[7]只有科學才是知識,真正的知識是科學,這是科學壟斷年代人們的認識。這種認識造就出了“科學排他性”,社會知識、人文知識在這種科學排他性的擠壓下逐步被邊緣化,人文、社會科學學者的社會地位也遠不如科學家的高[8]。其實哈貝馬斯(Jürgen Habermas,1929— )不止一次地說過:科學只是知識的一種重要形式。也正因為如此,我們才可以說一切科學都是知識,但一切知識卻不都是科學。費耶阿本德(Paul Karl Feyerabend,1924—1994)也反復強調:除了那些建立在實驗、實證基礎上的硬科學之外,世界上存在著許多有價值的人類知識體系,科學方法只是人類認識世界的有效方法之一種。在近幾年國內外學術界里,“科學獨尊”的意識正在讓位于“學科平等”意識。越來越多的人已經認識到,科學知識的叢林化,有助于解決我們所處世界的復雜問題,而且一種知識要么是科學的、要么是非科學的兩分思考方式也過于簡單,它表現出了科學教條主義的粗暴。有些數學、物理學等硬科學顯然具有達到真理的能力,但是,把人文社會科學建立在進化論基礎上,使之像數學、物理學一樣嚴密、精確,這樣的達爾文式的科學發展觀顯然是錯誤的。不同的人類知識體系有著自己不可替代的認識價值。我們應放棄科學至上的觀念,不能把每件事情都用科學去處理。就像語言學家喬姆斯基在其1988年出版的《語言與知識問題》(Language and the Problems of Knowledge)一書中所說:“我們對人類生活、對人的個性的認識,可能更多地來自于小說,而不是科學的心理學——也許有人會認為多得簡直無法比擬。”[9]所以,當面對復雜世界產生種種困惑的時候,我們需要不同的知識體系來幫助我們解開困惑。

我們所處的世界是由物理世界、事理世界和人理世界構成的。如果按照研究對象對科學進行粗略的劃分,研究物理世界的科學就是自然科學,研究事理世界的科學就是社會科學,研究人理世界的科學就是人文科學。例如,同樣研究人,自然科學研究人的生理現象(如生理學、病理學等),社會科學研究人的行為與關系(如經濟學、法學等),人文科學研究人的生命意義和價值(如文史哲等)。圖書館學不是建立在追求生命意義和價值基礎上的一門學問,也不是建立在發現物質世界隱藏奧秘基礎上的一門科學,它是實現人類知識記憶、幫助人們尋找知識的一門學科,它應該屬于社會科學范疇。另外,如果按照形成過程來對科學進行大致的分類,科學還可以分為形式科學(如數學、哲學等)與經驗科學(如醫學、農學、教育學等),圖書館學由于是在長期圖書整理、組織、傳播活動中逐漸積累出的知識體系,經驗、事實、實證是其支撐基礎,顯然它屬于一種經驗科學。圖書館學是由圖書館哲學(圖書館哲學思考)→理論圖書館學(普通圖書館學)→應用圖書館學→圖書館實踐活動四個層面構成的。一般來說,每門科學也都有這四個層面。目前圖書館學的成熟程度、內容重心乃至積累出來的大量知識成果主要在后三位上。這種情況在圖書館學的術語中就有所反映。例如,中文“圖書館學”在英文中有意義不盡相同的對應詞匯:library science和librarianship。一般而言,library science可譯成“圖書館學”或“圖書館科學”,偏重學科的專業性及系統知識的培養;librarianship除可譯成“圖書館學”,還可譯為“圖書館事業”,即除學科培養之外,還加有圖書館專業之經驗與活動的含義。從應用的角度上來說,通常兩者相通。不過美國、加拿大喜用library science,英國則更喜用librarianship[10]

1957年,我國著名圖書館學家、錢存訓的受業之師劉國鈞(衡如)先生,發表了一篇文章《什么是圖書館學》,他在這篇5000余字的文章里對懷疑圖書館學科學性的種種觀念進行了辨析與批評,他說:“人們不否認一條蚯蚓、一片樹葉以及吃飯睡覺都可以成為科學研究的對象,為什么要否認客觀存在著上千年而在社會生活中起著作用的圖書館可以成為科學研究對象呢?”“還有些人把科學理解為自然科學,以為只有物理、化學、生物學之類的學問才算科學。根據這種理解,圖書館學當然不是科學。但是這種狹隘的科學觀是早已過時的東西了。”[11]劉國鈞先生的這篇論文對當時圖書館學界影響很大。記得20世紀50年代中國的大學中只有北京大學、武漢大學兩所大學設有圖書館學專業。圖書館學專業的大學新生初進北大、武大這樣的名校,很有一部分人懷有“大門(學校)進對了,小門(專業)入錯了”的想法,但是后來讀了劉先生的文章,不少人從此堅定了自己的專業信念,其中有些人日后成為國內外著名的圖書館專家,也有些人成為享譽圖書館學界的學者。

圖書館學沒有自然科學那樣顯赫的地位,也沒有哲學、史學、文學、語言學等人文學科那樣崇高的影響力,更不像經濟學、法學、教育學等社會科學廣為人知,但圖書館學有著自己獨特的研究對象,使用著科學的研究方法,有著追求真理、促進社會進步、提升人們生活質量的目標,我們沒有理由不承認它是一門科學。當然,對于“圖書館學是不是一門科學?”這一問題而言,我的這個觀點不見得就是正確答案。問題可以分為已有正確答案的和沒有正確答案的,有正確答案的問題是一種思想追問的了結,沒有答案的問題則是思之追問,它可能導致新思想的生成或新知識的生產[12]。如果讀者覺得我的解釋不是一種合理的回答,那他也可以自己踏上求解之旅,去獲取一種更為理性的認知。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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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鄭炯文.記錢存訓先生的生平與事業[M]//《慶祝錢存訓教授九五華誕學術論文集》編輯委員會.南山論學集:錢存訓先生九五生日紀念.北京:北京圖書館出版社,2006:133—139.

[7]轉引自:〔德〕漢斯·波塞爾.科學:什么是科學[M].李文潮,譯.上海:上海三聯書店,200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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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轉引自:〔美〕約翰·霍根.科學的終結:在科學時代的暮色中審視知識的限度[M].孫雍君,等譯.呼和浩特:遠方出版社,1997:221.

[10]盧秀菊.圖書館學之理論基礎與研究范圍[J].資訊傳播與圖書館學,1999(1):7—17.

[11]劉國鈞.什么是圖書館學[J].中國科學院圖書館通訊.1957(1):1—5.

[12]張一兵.問題式、癥候閱讀與意識形態:關于阿爾都塞的一種文本學解讀[M].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2003:3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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