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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 二三十年代沙龍的歷史形態

理論上的倡導很快變為實際上的行動。20世紀二三十年代,沙龍在中國便不是新鮮物事了。上海、北平、南京、杭州、蘇州各地均有類似的沙龍組織召開,只不過有的比較正式,按期舉行,而有的只舉辦一兩次后就不了了之。在上海和北平,先后有曾孟樸、邵洵美、徐仲年、曾今可、聞一多、徐志摩等人倡議并組織過沙龍活動。本節將對專章之外的沙龍做一簡單梳理。

沙龍在上海主要以書店、茶樓、咖啡館中的聚會形式舉行。以書店為沙龍活動空間的有曾樸的真美善書店、邵洵美的金屋書店[35],這兩個書店都是沙龍主人自己出資經營的,可以說是曾邵兩人建構“沙龍-出版”體系的重要平臺,除此而外,值得一提的是內山書店。與前面兩個書店不同,內山書店的老板內山完造并非文人,而是一個地道的商人。這家書店之所以重要,是于此處自然形成了一個“文藝漫談會”。魯迅以及一群日本文學愛好者經常在此聚會談天。

內山書店因為魯迅的關系而聲名遐邇,其實早在魯迅與內山完造結識之前,內山書店于1923年就設立了文藝漫談會,并出版刊物《萬華鏡》。20年代后期,內山書店已經成為上海文化人的一個公共活動空間。內山完造夫婦和上海文化圈往來密切,留日歸國的文化人常常光臨內山書店。曾樸、邵洵美沙龍重要成員之傅彥長在日記中記載了多次到內山書店購書會友的活動,比如1927年6月12日記載:“午后三時到內山書店,遇鶴見輔、田漢、王獨清、鄭伯奇、陳抱一、塚本助太郎、歐陽予倩。”[36]提到了多位創造社文人。

1926年日本作家谷崎潤一郎來華,和內山書店接觸頻繁,在后來的游記中他回憶內山書店的情況:

過了幾天,M君將我帶到位于北四川路阿瑞里的內山書店。據說這家書店是除了滿洲以外中國最大的日本書店。說到老板,是一個很有朝氣,明白事理,而且很有意思的人物。店的最里面,在火爐邊擺著長椅和桌子,來買書的顧客可以坐在那兒喝茶聊天,——想來這家書店似乎成了愛書人聚集的場所。我就在那兒一邊喝著茶,一邊聽著老板介紹中國青年的現狀。[37]

谷崎潤一郎是20世紀初日本知名的唯美主義作家,此番來滬,受到國內文藝家的熱烈歡迎。內山書店特地為其召開了一個中國作家見面會。郭沫若、謝六逸、田漢、歐陽予倩、方光燾、徐蔚南、唐越石等都出席了見面會。[38]以此為契機,上海部分文藝界人士隨后發起了一個“文藝消寒會”的活動。1926年1月29日,“文藝消寒會”在新少年影片公司舉行。在此之前的1月27日和1月28日,《申報》接連發布活動預告。宣稱屆時將會“舉行聚餐,籍聯情誼,公宴畫家,大鼓家,京戲家,昆劇家,電影家等”,客人“則為德菱女士及谷崎潤一郎君,并有劍舞、京戲、昆曲、大鼓等余興”[39]。并列出了發起人名單:田漢、歐陽予倩、張若谷、葉鼎洛、傅彥長、周佛海、左舜生、唐有壬、黎錦暉、郭沫若、唐琳、謝六逸、方光燾等文藝家。從這一流派紛呈、身份多樣的發起人名單可以看出,這個“文藝消寒會”頗類似于我們今天的“文藝聯歡會”,也可以說更接近于傳統文人的“雅集”,和本書所定義的沙龍有較大差距。[40]然而經常于內山書店舉辦的“文學漫談會”,卻是個文學小圈子的定時沙龍。據王映霞回憶,郁達夫當年經常和她去內山書店買書、座談。[41]和魯迅一樣,郁達夫的書信也往往由內山書店中轉。[42]

而當魯迅成為常客之后,內山書店的漫談便更加知名。內山書店的漫談已經成了魯迅的一個習慣。魯迅日記中多次記載了到內山書店漫談的信息,在給日本友人的書信中也常提及此會。1933年的魯迅,基本上就是在家讀書閱報寫文章,對于此種處境下的魯迅而言,內山書店作為一個值得信任的公共文化空間,便顯得尤為重要和難得。因此,這段時期,魯迅非常高頻率地往返于家和內山書店之間。幾乎每天都去,隔天一去都覺得“有些掃興”。久而久之,內山書店與魯迅之間便形成了一種“雙贏”的關系。而一些文學青年去內山書店,不僅為了座談,也有為了看魯迅的念頭在內。趙家璧回憶:“那時(1934年),我常去內山書店,有時為了去看望魯迅先生。”[43]某種程度上,內山書店分享了魯迅、郁達夫等文學家的聲名,此處的文學座談也因此成了魯迅、郁達夫圈子的社交空間。

除了書店,茶樓在二三十年代的上海也是重要的聚談之所,其中最為著名的是“新雅”茶樓。關于新雅聚談的史料非常的多。魯迅日記就時有記載。1930年2月1日:“大江書店招餐于新雅茶店,晚與雪峰同往,同席為傅東華、施復亮、汪馥泉、沈端先、馮三昧、陳望道、郭昭熙等。”[44]1933年2月24日:“午楊杏佛邀往新雅午餐,及林語堂、李濟之。”[45]魯迅去新雅多是受友人邀約,次數并不多。典型的新雅茶樓“死忠粉”要屬林微音。也是邵洵美沙龍一員的林微音是新雅茶樓的常客,他專門寫過一篇文章介紹新雅的經營狀況:“它的早茶是從十一點鐘開始。去那里喝早茶的,除了一班老客人以外,有在什么地方消磨了他的全夜而面現倦容的人。從維納斯來的就有一些[……]下午茶是從四點到七點,而在四點與六點之間是它的最高點[……]”[46]除了營業情況,林微音還詳細記錄了文人在新雅的聚談情形。由林微音的文章可知,常去新雅酒樓的文人有傅彥長、崔萬秋、黑嬰、張資平、邵洵美、葉靈風、劉吶鷗、高明、杜衡、施蟄存、穆時英、韓侍桁等。這些人當中有相當一部分是曾樸、邵洵美沙龍中的成員。至于邵洵美本人,也是經常光顧,盛佩玉回憶說:“新雅茶室在北四川路上,文人雅興,每天在此喝茶、談文,一坐就是幾個鐘頭。洵美也是座上客,他不嫌路遠常去相訪,但又不能總將妻子丟在家里,所以幾次邀我一同去,果然諸位名家都在品茗。”[47]傅彥長在紀念曾樸的文章中也提到:“民國十七年,在我們這一群人里,還有每星期日到某某茶室去吃午時茶點的風氣。這風氣直到民國十八年九月十五日才宣告結束。我們這一群人在那時都有吃了東西之后去批評,批評之后又去吃東西的興致。”[48]“我們這一群人”即曾、邵沙龍的常客張若谷、傅彥長、朱應鵬等人,而此處的“某某”茶室即“新雅”。左翼作家也有光顧新雅的,如周揚、曹聚仁,用曹聚仁的話說:“北四川路橫濱橋,有一家新雅酒樓[……]文化界熟朋友,在那兒孵大的頗有其人。”[49]新雅酒樓的客人比較復雜,老文人,新作家,革命的,不革命的,都列席其中,因此處沙龍成員多而流派紛呈,有人稱其為“‘馬路文人’的俱樂部”[50],也有人直接將其命名為“無聊者的沙龍”。來看一則史料:

[……](張若谷)同時又給我介紹認識許多的朋友:同他聯合戰線的朱應鵬同傅彥長、還有文藝界的戰士邵洵美盧夢殊梁得所徐蔚南查士元汪倜然黃震遐周大融魯少飛[……]我們每逢星期日,大家總是不約而同的從老遠地方趕到北四川路虬江路轉角的“新雅”,那里我們稱為無聊者的“沙龍”Salon,是星期茶會的所在。在里面從早上八九點起一壺清茶,二碟點心,談天說地,一直到鐘鳴十二下,方才各自打道回府,這樣的境遇,給我不少的興奮,使我自然地傾向著文學。[51]

將新雅茶會稱作“無聊者的沙龍”,一方面是調侃,一方面也是實情,經常到新雅聚談的文人,也大多對私人沙龍和咖啡座談十分感興趣,比如這位作者鳥衣先生是張若谷的朋友,同時也是邵洵美沙龍常客。

除了書店、茶樓,在二三十年代的上海,咖啡館作為一個嶄新的都市消費空間開始興起并流行。這些咖啡店主要分布于法租界和日租界內,老板多為西洋人和日本人。[52]因為環境幽雅,充滿了異國情調和都市時髦氣息,幾個時興的咖啡館吸引了一批熱衷異國情調和都會文藝的青年文人,久之,形成了一個文學小沙龍。這個小圈子文人對坐咖啡館十分熱衷,他們并且在《申報·藝術界》副刊上主持了一個“咖啡座”的欄目,專門登載與咖啡及咖啡座談相關的文章。

張若谷是“咖啡座”專欄的長期撰稿人,發表在此的文章,后來結集成冊,名字直接叫做《咖啡座談》。在《咖啡座談》序言里張交代了身邊愛坐咖啡館的一幫朋友,他們是朱應鵬、傅彥長、邵洵美、徐蔚南、葉秋原、周大融、黃震遐、曾樸、曾虛白等人。這些人的生活狀態是這樣的:“大家一到黃昏,就會不約而同地踏進幾家我們坐慣的咖啡館,一壁喝著濃厚香醇的咖啡以助興,一壁低聲輕語訴談衷曲。”[53]而在黃震遐的筆下,“小小的咖啡店充滿了玫瑰之色,芬馥而濃烈的咖啡之味博達四座,這種別致的法國藝術空氣,在上海已經漸漸的興起了……咖啡座不但是近代都會生活中的一種點綴品,也不只是一個幽會聚談的好地方,她的最大的效益,就是影響到近代的文學作品中”[54]。把坐咖啡館視作“別致的法國藝術空氣”,顯然針對的主要是法國沙龍式的“幽會聚談”而非單純的消費。

張若谷在文章中則更加詳細地記錄了他們這群文藝青年咖啡座談的情形:

上海霞飛路的“巴爾干”為俄國人所設,這是我們在上海幾家珈琲店中最愛坐的一家。我們一群,雖然都是自稱為無產階級,上海最貴族的Marcel與Fedral二家,倒也進去喝過珈琲。但是印象最好的,還是這座亞洲的“巴爾干”半島。記得在今年四月一日的下午,傅彥長,田漢,朱應鵬與我,在那里坐過整個半天。我們每人面前放著一大杯的華沙珈琲……大家說說笑笑,從“片萊希基”談到文學藝術。時事、要人、民族、世界……各種問題上去。[55]

霞飛路的“巴爾干”,還有最貴族的“Marcel”和“Federal”,張若谷寫來如數家珍,洋洋得意之態躍然紙上。據張若谷自白,他推廣咖啡店基于三個理由。一是他認為咖啡是都會沉悶生活中的一種刺激和興奮劑,且是文藝家靈感的助長物,是都會生活的象征。其次是座談。在一篇文章中,張若谷進一步指出咖啡座談作為都會公共領域可以讓人們交流思想與智慧。這也是張若谷推介咖啡館的最主要原因。都會公共空間在傳統中國顯然是匱乏的,雖然茶館也承擔了一定的公共空間的功能,但茶館里常有販夫走卒的身影,吵鬧而紊亂,顯然不是這些趣味西化的“西裝少年”的理想去處。咖啡館干凈、優雅,正適合閑談。反諷的是,除了俄國人開的咖啡店,日本人和西洋人開的比較貴族的咖啡店對中國人大多態度不好,且價格昂貴,不是他們所能消費得起的。于是,熱衷推廣者遭到了商家的拒絕和冷落。在這個背景之下,邵洵美和曾樸的固定沙龍便顯得十分珍貴和奢侈了。張若谷自己也無奈地感慨:“所以有時我們寧愿多化幾個車錢,老遠趕到朋友家里去談話,旁邊燒起幾杯咖啡來助長話興,消磨光陰。”[56]可以發現,茶樓、咖啡館和私人沙龍之間有著很多交集,熱衷沙龍的文人往往同時也熱衷去茶樓和咖啡館。大體而言,有財力的選擇在家舉辦定期沙龍,經濟實力不夠的則選擇間或到公共空間小聚。第三是咖啡店有女侍提供周到的服務,這在當時的上海還屬于大膽新鮮事。在這一點上,田漢也是張若谷的同道中人,創辦南國書店時,田漢便打算同時附設一個咖啡店,并在《申報·藝術界》上刊登招股廣告,文中有“訓練懂文學趣味的女侍,使顧客既得好書,復得清談小飲之樂”的說法。

在順應并推廣咖啡館潮流之際,與咖啡有關的文藝作品,也隨之成了張若谷等人關注的焦點。比如張若谷推介郁達夫的翻譯小說《一女侍》。對它的關注不在于小說本身的藝術性,而在于這是一個發生在咖啡館的故事。《一女侍》是英國作家喬治·摩爾的作品,刊于1927年第18卷第8號的《小說月報》上。張的“廣告詞”是:“在這幾天的上海正鬧著咖啡店潮流的當兒,凡有咖啡趣味者及一般喜歡享受異國情調的文學者,都應該咀嚼這篇可歌泣的生動的故事。”[57]在張若谷那里,似乎咖啡館天生的就是文藝故事發生地。這篇文字末尾,張甚至署了“從靜安寺路Federal咖啡店回后寫完”的附言。而歐美作家Jean Moreas、Theophile Gantier、Maxime Rode、George Moore也因寫過與咖啡館有關的作品或經常坐咖啡館而被張若谷大力推介。[58]此外,張若谷對俄國詩壇的“咖啡店時代”也很向往,也做了介紹。

除了這群文學青年,上海藝術界尤其是從歐美留學回國的畫家們對坐咖啡館也十分熱衷。倪貽德在《藝苑交游記》中提到一位叫陳宏的青年畫家,“他在作畫之外,唯一的消遣便是飲咖啡”,“他為了要過他的咖啡癮,每天非去坐一兩鐘點不可的,有時也邀了友人去坐談大半天”[59]。值得注意的是,左翼作家對咖啡館也有著類似的熱情。用葉中強先生的話說:“在20世紀20年代末和30年代,上海的咖啡館不僅在生產五光十色的異域想象和‘現代生活’,亦在孵育激進的革命話語。”[60]這也就是被魯迅譏為“革命咖啡店”的現象。1928年8月8日,《申報·藝術界》刊登了一則“上海咖啡”的廣告:“[……]但是讀者們,我卻發現了這樣一家我們所理想的樂園,我一共去了兩次,我在那里遇見了我們今日文藝界上的名人,龔冰廬,魯迅,郁達夫等。并且認識了孟超,潘漢年,葉靈鳳等,他們有的在那里高談著他們的主張,有的在那里默默沉思,我在那里領會到不少教益呢。”[61]這則廣告作者乃化名,很可能是主持這個《咖啡座談》欄目的張若谷寫的。雖然廣告里提到的魯迅和郁達夫并沒有光顧這家“上海咖啡”,[62]部分左翼文化人熱衷咖啡館確是事實。而位于公共租界的公咖咖啡館,在20年代末甚至成了“中國左翼作家聯盟”的搖籃。據夏衍回憶,1929年10月中國共產黨召開的“左聯”第一次籌備會議,即在公咖咖啡店二樓舉行,[63]之后籌備會還曾在此舉行。至于魯迅,后來也開始踏足咖啡館,雖然他不喝咖啡喝綠茶。1930年2月16日,《魯迅日記》載“午后同柔石、雪峰出街飲咖啡”即指此事。而田漢、馮乃超兩人對咖啡尤為熱衷,他們甚至都有開咖啡館的計劃。左翼人士選擇在咖啡館集會,和張若谷等人對咖啡館的推介當然出于不同的目的,左翼作家更多的是考慮安全因素,位于租界內的咖啡館,和大革命之前的法國沙龍類似,以自己殖民地的羽翼掩護著旨在推翻殖民的左翼作家的聚集。然而隨著次數的增多,光顧咖啡館的革命者由一開始僅僅出于選擇一個安全的公共場所的考慮而逐漸轉向關注咖啡館本身的消費特色和娛樂休閑方式。“革命”的緊張感逐漸被咖啡館的休閑感替代。——咖啡館作為一個時髦新異的都會消費空間,和文化、政治的密切關聯,也讓它成為一個特殊的“城市共同體”(此乃葉中強先生提出的概念),即游離出“文派”“立場”“主義”“新舊”界分的新的都會空間,其間也折射出當年上海文人曖昧復雜的心態。

除了以上論及的書店、茶樓和咖啡館,30年代的上海,“文藝茶話”這個藝術沙龍也頗知名。這個沙龍小團體成員多為藝術界人士,間或也有文學家參與其中。其主要成員為章衣萍、徐仲年、孫福熙、華林、汪綢然、曾仲鳴、陳抱一、余慕陶等。這些人大多曾留學法國或對法國浪漫文藝十分熱衷,對曾盛行于法蘭西文化史上的沙龍也十分認同,因此聚集到一起組織起了這個沙龍。具體的過程是這樣的:最早的活動起源于孫福熙,孫在主編《小貢獻》時,發起“星期日做什么事?”的討論。此文刊發后,徐仲年發文回應此議題,倡議成立“文藝茶話會”。第一次聚會在孫福熙家里,孫并撰文一篇,刊于《中華日報·小貢獻》第22號。第二次聚會在北四川路新雅舉行,參加者有不少畫家:陳抱一、華林、孫福熙、徐仲年、李寶泉、劉雪亞等。后來又在《時事新報·青光》出版了“一星期茶會”專號。此藝術沙龍正式成立之后,每次活動之前都在媒體上廣而告之。刊登此會消息的期刊有《彌羅周刊》《藝風》《青光》《文藝周刊》《星期文藝》。

“文藝茶話”活動最初是出于直接的對法國沙龍交游的模仿。我們來看徐仲年《提倡星期茶話會》的文章:

在法國有種文藝科學家聚集處,叫做“沙龍”(Salon),“沙龍”這字本作“客廳”講。主持“沙龍”者都是極美,或極聰明,或有名望的女人。“沙龍”中先預備些茶點與無數椅子,與會的人走了進來,先向女主人行了禮,然后與別人握手。行禮既完,便自行用茶點……茶點過后,便自招朋友談心。如果肚子還餓,不妨再用些點心。有時請一專家或名人作一無形式的演講,有時放電影,有時打開無線電機來跳舞。總言之,都是些極高尚,極有價值的娛樂。我想我們不妨仿制一番。我們大家是兩袖清風的教授或學生,我們不要誰請客,我們自己請自己:大家搭份子出錢來買茶點,豈不痛快[……][64]

由此可知“文藝茶話”的特征:不以名利為餌,專以友誼相號召,無形式上的組織,全賴精神上的結合。章衣萍在《談談〈文藝茶話〉》一文中強調了這個集會的特點:“我們的文藝茶話,沒有一定的會所,沒有很多的費用,有時在會員的家里,大多數的時間還是在這里那里的花園,酒店,咖啡館(有趣的華林先生譯作‘佳妃館’)里。我們沒有一定的儀式,用不著對誰靜默三分鐘或五分鐘,我們也沒有一定的信條,任你是古典主義也罷,浪漫或自然主義者也罷,什么什么主義者都罷,只要你愛好文藝,總是來者不拒的。”[65]的確如此,與之前的咖啡館文人群體及沙龍文人有所不同,文藝茶話參與者并非局限于日常交好的同仁,而是一個開放性的文藝集會。幾乎每一期都會有新的“文藝青年”加入,有的更是跨省遠道而來。

章衣萍也對茶話這一形式做了追根溯源:“這樣的純粹的自由的文藝茶話,當然也是古已有之。我們想到王逸少的蘭亭雅集,或是李太白的春夜宴桃李園;或是英國約翰生(Johnson)時代的才子們所組織在倫敦的文學會(Literary Club),或是法國的沙龍,那是有漂亮的女人們在座的。那都是我們的同志或朋友。雖然我們這里沒有王逸少與李太白或約翰生,更可惜的是漂亮的女人們也太少。”[66]徐仲年曾留學法國,在里昂大學文學院獲博士學位。在法國生活期間,對法國文化史上的沙龍文化十分熱衷。與徐仲年強調學習西方沙龍不同,作為南社成員的章衣萍自然而然地聯想起了中國文人雅集的傳統。而華林則徑直將中國的“雅集”等同于西方的“咖啡館”聚會。他說:“中國素有品茗之雅集,故各城市之中,茶館林立,較西方之‘佳妃館’其性質亦正相同,不過佳妃濃而麗,富刺激性,此二佳品,亦可代表東西文化之不同也。”[67]華林向讀者介紹了幾個國家的咖啡館(“瑞士湖畔之佳妃”“衛尼絲游艇中之佳妃”“羅馬著名之文藝佳妃”“巴黎之蒙巴那司佳妃雅聚”),倡導國內文藝空氣的流行,以取代煙館賭博館等“墮落志氣,損害身體,妨礙事業”的下流娛樂。一面糾正惡習,一面提倡“文藝之高尚娛樂”——華林高度評價咖啡館的文化意義:“此種精神集合,不計利害,不分門戶,無所為而為”,“超然于利害之外,以清白純潔之心,為文藝朋友之雅集”。有意思的是,華林將“咖啡館”譯作佳妃館,將西方式的沙龍視為“雅聚”。這與曾樸將中國傳統雅集視作西方式的沙龍的思維正好相反。

文藝茶話與邵洵美、張若谷等人的沙龍和咖啡館聚會類似,都打著借鑒西方的沙龍聚會的旗幟,但與前者熱衷異國情調喜愛咖啡不同,文藝茶話以“茶”名世,同時以中國傳統雅集為尊崇對象。可以說,文藝茶話會是仿效中國傳統文人雅集和西方文藝沙龍的形式而組織起來的文藝聚會,具有沿襲傳統和學習西方的雙重色彩。從某種程度上說,“文藝茶話”更接近現代的“文學俱樂部”性質,而非一個純粹的精英式的文藝沙龍。它的聚會場所也不像一般沙龍那樣比較固定,參會人員也未經主辦者精挑細選,用章衣萍的話說,“只要你愛好文藝,總是來者不拒的”。因而與其他的沙龍和咖啡聚談群體相比,“文藝茶話”的成員文化修養要低許多,但也正因如此,“文藝茶話”比其他所有的沙龍更接近“文藝大眾化”的目標。

據多人回憶,文藝茶話會活動形式多樣,有自由交談,也有一人為主的演講,還有多人演說,很是多元。這個茶話會還常常舉辦中外藝術家的座談會,比如組織過龐薰琴繪畫座談和周碧初的風景畫座談。意大利畫家查農來華之際,也于此會舉行座談,與此同時,《文藝茶話》登載了徐仲年、華林、汪亞塵等人的介紹文章。[68]與其他沙龍不同,文藝茶話還跨城市流動,在蘇州、杭州舉行過活動。因召集人華林、徐仲年等均有藝術背景,《文藝茶話》與上海美術界聯系密切,并與蘇杭美專多有合作。而合作每每采取聯誼的方式進行。1933年3月19日,應杭州國立藝術學校邀請,文藝茶話會在杭州靈峰梅樹下舉行,孫福熙、林風眠、鐘敬文、華林、徐仲年等四十多人參加。[69]而后,文藝茶話骨干成員應江蘇省立女子師范學校校長陳允儀之邀到蘇州演講,此后蘇州女師與蘇州美專的師生也加入到文藝茶話的活動當中。

圖1-1 此圖乃華林結婚之際文藝茶話會同人共同合作的紀念[70]

另據王平陵的《南京“文藝茶話”的追記》一文可知,南京也辦過文藝茶話會,此次活動由謝壽康、江小鶼等人發起。

有一晚,我在南京某茶園,遇到謝壽康先生伴著江小鶼先生在啜閑茶。我隨即提起法國文藝客廳的情形,作為我們的談料。謝先生主張在南京也應該來一次,開開風氣。我說:“南京的女士們再也沒有工夫關心到這個”,謝先生說:“就由男士來召集,也是一樣”。我便自告奮勇在謝先生那里討了這一筆差事。[71]

謝壽康、江小鶼都曾留學法國,和邵洵美關系熟稔,并且,三人均是國內藝術團體“天馬會”[72]的成員。南京的這次“文藝茶話”據江小鶼回憶,舉辦得十分成功,客廳的布置式樣是由謝壽康從法國學來的,參與者有方于女士、郭子雄、徐仲年、孫俍共夫婦、王道源等,活動主要是聆聽昆曲、法國歌劇及交談。

文藝茶話活動比曾樸、邵洵美的沙龍活動為晚,曾樸的沙龍活躍時段為1927年到1930年,而邵洵美的沙龍活動持續時間較長,大概到了1937年左右。文藝茶話第一次集會在1932年6月19日,最初的集會每舉辦一次就換一個地方,地點大多為上海的茶店(上海八仙橋青年會、福祿寺點心店)、咖啡館、花園,后來較為固定,在“福祿寺”,一般每周日舉行,少有間斷。而《文藝茶話》雜志則是章衣萍、孫福熙他們將口里的談天付諸文字進一步進行筆談的結果,可以說是“文藝茶話”這一藝術沙龍的衍生品。雜志的編輯風格并不全以異域文學為主,舊體詩詞、畫家畫作都有展示。

以茶話會形式發起的沙龍也與當地的高校有所聯合,然而與北平林徽因沙龍和清華、北大兩大名校的關系密切相較而言,上海沙龍與學院的關系要淺淡許多。另外,這個文藝茶話,對中國美術事業的發展起到了不可忽視的作用,尤其是促進了中國現代美術展覽制度的形成。在此茶話會上,發起成立了全國藝術展覽會,后名為“藝風社展覽會”,地點定在南京、蘇州、上海和杭州四處,每年春秋兩季開會展覽。在文藝茶話這里,“沙龍”的兩個內涵得到了比較和諧的統一,一邊聚談,一邊展覽,從而建構了一個全新的“沙龍-出版-展覽”體系。[73]這是文藝茶話這個團體很特別的地方。在眾多文藝小沙龍中,文藝茶話算是延續時間比較長的,活動也最為頻繁。由《文藝茶話》第2卷第10期徐仲年的《道歉及更正》一文可知,“文藝茶話會”共舉辦了98次。

沙龍既為一時潮流,難免泥沙俱下。一些沙龍小團體是成員之間志同道合的聯合,另一些則不然。有的組織者為了擴大自己的沙龍聲名,不乏扯虎皮做大旗的,結果導致同人不同,常常發生笑話。為魯迅痛批的曾今可就屬于此類。曾今可對沙龍社交非常熱衷,在沙龍潮流興起之際,他亦召集了一個“文藝漫談會”,并主辦《新時代月刊》和《文藝座談》兩本雜志,以刊登漫談會內容及文壇消息,這些文壇消息大多涉及曾今可交游圈中人,而文字也極為瑣碎。出現了諸如“筆會改選理事”“徐志摩紀念刊將出版”“《小姐須知》在日本”等作家“起居注”式的報道,難登大雅之堂。在創刊號上,他列出了發起人的名單。然而此漫談會并非曾本人說的那樣“志同道合”,發起人名單里的張鳳、龍榆生、曹聚仁等可謂被“強拉作伕子”,并未事先通知。曹聚仁得知自己“被列名”后專門寫了一篇文章《“文藝座談”遙領記》(聚仁,《濤聲》第2卷第26期)予以否認和譏諷。

組織者“虛張聲勢”而外,參加沙龍的客人們也并非都是為了文藝,有的人十分功利,目的在于積攢人脈,為的是布迪厄所說的“文壇占位”。1929年8月,田漢、洪深、朱應鵬、王道源聯合發起了“文藝夜談茶會”。朱應鵬的好友傅彥長,以及南國社的成員左明、俞珊、金焰等人也都參加夜談。夜談的話題比較多元,有性變態心理、新雅茶室的文人聚會、鬼神傳說等等,[74]頗有些談野狐禪的氛圍。成員之一的唐槐秋后來談及此會,道:“我是一個新踏進上海社會的人,能夠得到一個機會,多認識幾個圣人君子,固所愿也,就是多接近些狐群狗黨,我亦認為倘若要在上海玩下去的話,也是應該。”[75]

值得注意的是,不同陣營的文人在舉行文藝沙龍這一生活方式上取得了某種共識。據趙景深回憶,在鄭振鐸家里也常有客人聚談文藝。

振鐸一手端了一碗早餐飲用的粥,一手拿著一本深藍色薄面重加裝裱的講究的戲曲踱了出來。他翻開其中木刻的圖畫給我看,我不感到興味,這是在十年以前。……在東寶興路鄭寓的會客室和書房里,八九個喜愛文學的賓客,彩綢的電燈罩下,振鐸在沙發上翻著《西游記雜劇》的日本復刻本給我看,書桌上正攤放著他的未完成的稿子和小本的《曲苑》。[76]

鄭振鐸是文學研究會的成員,然而在文學趣味以及生活方式上卻和熱衷沙龍的邵洵美、張若谷等人相近。不僅在家招朋喚友,鄭振鐸也愛去新雅茶室。

除了中國文化人的各類小沙龍之外,在上海,外國人舉辦的沙龍也很多。根據現有的材料,比較知名的有“亞洲文會”和著名的伯納迪恩·弗里茨夫人(Bernadine·Fritz)主持的沙龍。傅彥長在日記里就多次記載了參加“亞洲文會”的活動。[77]此文會的具體情形,可以參見復旦大學王毅的博士論文《皇家亞洲文會北中國支會研究》。論文其中一章《亞洲文會與中西文化交流》指出了亞洲文會傳播公共文化觀念的功用。然而,總體而言,這是一個研究中國的外國文化機構,它的重點并非在“傳播西學”。如果說亞洲文會是嚴肅的文化組織結構,那么弗里茨夫人的客廳則是以個人名義組織的文藝沙龍。

弗里茨夫人是上海股票經紀人切斯特·弗里茨的太太,是上海外國人社交界的中心人物。弗里茨夫人有錢,且有藝術情趣,再加上觀點比較開明,她每周日舉辦的沙龍里聚集了不少中國名流。這些中國名流中,就有胡適、邵洵美、梅蘭芳、林語堂等人。在項美麗眼中,這位上海著名的沙龍女主人是這樣出場的:“瑪西婭身著一套晚裝,閃閃發光的裙裾拖在臟兮兮的地板上。在派對里,她的微笑隨著她茶杯上的熱氣洋溢始終。”[78]弗里茨更像一個社交明星,然而她的確在中西文化交流上做出了貢獻,借助沙龍這一平臺,她提攜和推出了不少中國先鋒藝術家,龐熏琴的成名就有弗里茨夫人的助力。而弗里茨本人,對自己的“貢獻”也頗自得:

瑪西婭很得意她能聚集這么多中國名流,把他們向哈恩姐妹展示。她也為自己能與這么多本地名流自如交往而得意。“我來此地之前”,她喜滋滋地說,“沒人試圖與中國人社交。這些頭腦簡單、自鳴得意、傲慢自大的外國人想要裝得好像還呆在他們英格蘭或法蘭西老家似的。而那些親切可愛的中國人也照樣旁若無人地過他們自己的日子,如此優雅,如此安逸……你會發現他們才是真正會生活的人。”[79]

晚清以后,上海就有西方人開辦沙龍聚會,然而因為種族歧視,中國人少有機會參加。弗里茨夫人的不拘一格,打破了中西文化人之間的壁壘,對中西文化的溝通交流起到了很大作用。因而此舉也讓她贏得了中國名流的認可和贊賞。邵洵美將其譽為“花廳夫人”,特意撰文宣揚稱道。而胡適在上海時期,和弗里茨夫人也多有過從。1930年1月30日胡適日記記載:“下午Baroness Pidoll(皮德爾男爵夫人)請吃茶,會見英國今日大戲劇家Noel Coward(諾爾·科沃德)。慚愧的很,我不但沒有看過他的戲,并且沒有讀過他的戲。同吃茶的客人有Mrs.Chester Fritz(切斯特·弗里茨女士),也是很有學問的人。他們談歐美的音樂戲劇,我竟毫不知道,慚愧的很。”[80]這是胡適與弗里茨的第一次會面,對其做出了很高的評價。之后的兩三年內,胡適多次訪問弗里茨,每次都是長談。[81]弗里茨夫人對文藝很熱衷,她倡議組織了“萬國藝術劇院”[82](簡稱IAT),借助這一平臺,開展多種多樣的文化活動。項美麗回憶:“IAT組織音樂會、講座和討論會,還安排演出。她的音樂會是如此的成功,連俄國人和德國人都一起來參加。而辯論會的講題則五花八門,無奇不有。包括像《中國的生育控制》這樣的講題(三名天主教神父擔任嘉賓,效果轟動)。演出的效果也棒極了,特別是那場全由中國班底演出的《太太珍泉》(lady Precious Stream)。”[83]而據邵洵美的《文化的班底》一文,此劇院還演出了英文劇《紅鬃烈馬》,此外,梅蘭芳也曾在劇院表演。

與上海作家對咖啡館、茶樓的熱衷不同,北京文人極少有宣揚咖啡館座談的。北京文人更多的是在自家客廳,或是走向公園,在那里的露天茶座里談笑風生。在此,胡適參與的一個政治沙龍值得關注,這便是顧少川家舉辦的政治集會,以“茶話會”的名義舉行。成員有胡適、蔡元培、丁在君、張君勱、秦景陽、陳聘丞、嚴琚、王長信、周季梅、蔣百里、林宗孟、陶孟和、李石曾、高魯、葉叔衡等。顧宅的“茶話會”每周定時舉行,時間是下午四點,地點在顧少川家客廳,主要討論政治局勢及制度建設,并有政客演講,是一個比較嚴肅的政治沙龍。顧宅的這個茶話會,和胡適后來在上海召集的“平社聚餐”性質相近,后者某種程度上是前者的延續。

除了自家的客廳,公園是北平知識分子們聚集高談的一個重要場所。與魯迅在上海以書店為社交空間不同,胡適在北平主要以公園為主要社交場所。[84]這一點北平文人與上海文人不同。上海文人更多熱衷光顧咖啡館、書店等文化消費場所。這和京海兩地的都市文化差異有很大關系。在這個意義上,“來今雨軒”是個有代表性的重要文化空間。在這個空間里,胡適、《大公報·文藝》的編輯楊振聲、沈從文、蕭乾等經常邀客聚談。胡適日記中頻頻可見到來今雨軒約客高談的記錄。如1922年2月5日:“與在君、文伯在來今雨軒吃午飯,談時局甚久。飯后,董顯光來談,也是談時局。”[85]1922年3月4日:“六時半,到來今雨軒,與在君、文伯同吃飯。在來今雨軒遇見耿濟之,鄭振鐸,瞿世英等。”[86]1921年6月30日北平五團體公餞杜威亦在來今雨軒中。這一時期,胡適還常常參加的一個“文友會”的活動,也常于來今雨軒舉行,演講人多為外國文化人。胡適日記中同樣有多則記載:

1921年5月27日:七點,文友會在來今雨軒開會,到者二十七人,鋼男爵(Baron Stael-Holstein)演說“佛陀傳說中的歷史的部分”。[87]

1922年6月28日:七時,到公園,赴文友會。是夜的講演為德國漢學者尉禮賢(Richard Wilhelm),講《易經》的哲學,大旨用我的解釋,沒有什么發明。……我也加入討論,但這種題目太專門了,能加入討論的人太少,減少趣味不少。[88]

1922年11月17日:晚上文友會在中央公園開本年第二次會,我演說《中國小說發達史》。[89]

胡適筆下的“文友會”是上海文化團體“亞洲文會”的分支機構。在北京主要以公開的演講為主要活動方式。外籍文人主持的“文友會”以“講學”為主,而顧少川家的“茶話會”則以“議政”為主,胡適同時參加這兩個沙龍,正是他一向主張的“講學復議政”的目標所在。除此而外,顧頡剛日記中大量的朋友聚餐,胡適家的周六會客制度,[90]在北平都十分知名。這類聚談雖不可命名為沙龍,但也折射出二三十年代的現代中國,“朋友”在這些知識分子的立身、處事、事功中占據了相當重要的地位,即現代知識分子之間的交往開始由傳統農業社會“血緣”和“地緣”的聯結轉向了“學緣”之交。

隨著中西文化交流的深入,沙龍這一文化形式逐漸蔓延開來。最初的沙龍倡導者亦步亦趨地模仿歐美,但在實際的運行中卻不可避免地中國化了。二三十年代的中國沙龍與西方的沙龍有許多不同。最主要的一點是西方沙龍往往有一個美麗或知名的女主人,而中國的沙龍一般由男性主持(林徽因除外)。這顯然不是有意的標新立異,而是無奈之舉。早年倡議和創辦沙龍的人們也曾想覓一位女性主持人,然而由于中國女性受教育的狀況以及風氣初開的基本國情,這樣的沙龍女主人很難尋覓。于是只好以男性代之。此外,西方的沙龍主要在室內空間舉行,往往以某個貴婦人的客廳為主要聚會地點。而中國的沙龍組織形式較為多樣,不限于室內一隅。當然,客廳自然是首要之選,然而也不乏以書店、公園、茶樓等為活動之址的。這一方面自然是趣味的不同,一面也和主人的家境財力有關。第三,西式沙龍涉及文藝、政治、哲學、歷史等領域,相對而言話題比較廣泛自由,不拘一格。而中國的沙龍往往以談文論藝為主,雖也涉及政治,但不是主要成分。參與的成員也多是小說家、詩人、批評家、散文家、畫家等文藝界人士,或對文藝有相當見解的其他領域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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